┏━━━━━━━━━━━━━━━━━━━━┓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 ┃ ┃书本网整理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如何将辛巴喂养成荣耀狮子王 作者:寒菽 文案: 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辛巴表示:春天到了,爸爸说我可以找个媳妇儿啦●w● 莱撒希呲牙:看着我干嘛?你再看我,我也不可能给你生得出崽崽的= = ◎《狮子王》同人,cp辛巴x莱撒希,主受 ◎傻白甜(早期)幼驯染养成系,1v1,he ◎会有变成人的情节 ◎新文期日更,求包养,求留言,很重要,谢谢=3= ◎本文纯属湖绿…… 内容标签:英美剧 奇幻魔幻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辛巴,莱撒希 ┃ 配角: ┃ 其它: ================== ☆、小怪物   一只青毛虫掉在了辛巴的鼻尖上。   他吓得竖起毛,又想到爸爸说他应该当一只勇敢的小狮子,于是眼角含泪忍住。他转动两个小眼珠去看鼻尖上的毛毛虫,兑成了斗鸡眼,这让他晕晕地摇摆了一下脑袋,仿佛要倒到一旁。      这是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这片依傍着河谷的苍翠色草原上,也照耀了辛巴,像是在他身上洒上了一层金粉,远远看上去发着光似的金黄色的一团。   青毛虫毫不客气,在辛巴的鼻尖上扭了扭,有点痒,辛巴哈啾打了个喷嚏,毛毛虫被抖了下去,他挠了挠耳朵。   这时,一阵湿润的温暖的风拂面吹来,辛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他蹭的从草丛里探出脑袋,看到一只浅色毛皮的母狮从远处踱步而来,她踩着轻盈的脚步朝着荣耀石的方向走来,几天不见,她看上去瘦了一圈,眼睛的神色看上去很憔悴。   是德瓦拉阿姨。      辛巴吧嗒蹦了出去,雀跃地跑到德瓦拉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德瓦拉的下腹,原本高高鼓出来的那里已经瘪下去了不少。   德瓦拉阿姨是他妈妈莎拉碧的妹妹,他是早就知道德瓦拉阿姨怀孕了的,那是在他出生过后没过多久的时候,他是整个狮群最小的小狮子。辛巴很不甘心,自从知道德瓦拉阿姨肚子里有小宝宝,他就天天在期待着小宝宝的出生,他想象了很久,无论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他都会好好地照顾他们,陪他们玩耍,教他训练吼叫,到时候,他就是威风的辛巴哥哥啦!      于是辛巴就好奇问德瓦拉阿姨,“德瓦拉,我的小弟弟小妹妹呢?他们在哪?”   德瓦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拖着疲惫的身躯绕过了辛巴。德瓦拉身上传来的阴云密布的情绪,让站在阳光下的辛巴都感觉到了几分害怕。他默默地给德瓦拉让开了路,随着德瓦拉的动作转了半圈,望着德瓦拉的背影,他看见妈妈莎拉碧走向了德瓦拉,温柔友好地同姊妹蹭了蹭脸颊。   辛巴这才敢跟上去,听听大狮子们的对话。      “花了三天生产,你一定很累了,我给你准备好了食物,昨天刚猎到的。”莎拉碧说。   “谢谢你,莎拉碧。”   辛巴竖起耳朵,他记得,昨天爸爸猎回来一只长颈鹿。      莎拉碧觑了觑妹妹的神情,试探着问,“德瓦拉,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吗?还是太担心你的幼崽?进食完毕了就去照顾他吧,别担心,这里是木法沙的地盘,没有谁敢违逆我们的。”   德瓦拉摇了摇头,说,“不,就当我没有生过孩子。”   莎拉碧的耳朵垂了垂,“哦……抱歉,我没想到……真是抱歉……”   德瓦拉还是摇头,“这个孩子没有死,但是,即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生了个什么东西。那是只怪物,我不会把他带回我的族群。他不是狮子,他没有资格加入我们的家族。”   “他不是狮子?”莎拉碧讶异道,“德瓦拉你……”   “好像是是只狮子,但又带着别的野兽的一些特征。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德瓦拉疲于解释,“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该相信我的,姐姐,在那之前我真的没有和那只公狮子——或者别的哪个种族的雄性——交配过,就是突然有一天,你们告诉我我可能是怀孕了,然后我发现我大概真的是怀孕了。……我后来想了很久,我想我唯一有可能就是曾经吞噬过一颗奇怪的果实。现在想想,那绝对是一颗邪恶的果实。”   莎拉碧安抚的舔舐了一下妹妹的脸颊,“别伤心了,德瓦拉……”   德瓦拉耷拉着脑袋,“那个孩子一生下来看上去就比其他新生儿更孱弱,他的毛皮是白色的,没有杂色的那种雪白,这无法让他成功的隐藏在杂草丛中,就算我把他带回来,他也是活不下来。更何况他是只怪物,狮群只会接纳狮子,一只既不是狮子也不是老虎也不是豹子的怪东西就不可能同狮群一同生活的。”      虽然这很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   母狮子轻易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可无论在哪个族群里,异类都会遭到弃逐,这是自然定下的规则。      辛巴躲在比自己还要高的草丛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听了一会儿,然后停下脚步,目送莎拉碧和德瓦拉回到荣耀石。他想了想,转身,循着德瓦拉一路过来还未消散的气味找了过去。   找到那个小家伙并不难,辛巴在一个芦苇丛中发现了软绵绵趴在地上的小家伙。      一见到他,辛巴就呆住了。   这个小家伙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一半大。他看上去那么小那么小,身上覆盖着一层雪白的细绒般的短毛,透着初生儿特有的粉色,他半趴在一堆干草上面,有气无力的,偶尔挪动了一下身体,也不叫唤。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辛巴来了,他才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辛巴。   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自己天天眺望的天空的颜色。   他真漂亮……辛巴赞叹着想,如果他长大了的话,那该会长成多么美丽的一只狮子啊。   辛巴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么娇弱矜贵的小东西,在这个比自己更加弱小,弱小不知道多少的小狮子面前,辛巴有生以来第一次升起强者的心情。      如果丢掉他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辛巴难过的想。      那该怎么办呢?辛巴想。   辛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低下头,舔了舔小宝宝的脸。   小宝宝皱了一下,拿还没有长出尖爪的小爪子柔柔按在辛巴的脸上,张开嘴——   “喵嗷~”      “喵嗷~”   被辛巴当成宝宝呵护的小狮子听到自己发出的叫声,感到万分的羞耻。      事实上,他也并不是真的什么新生的小狮子。   或者说,灵魂不是。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是什么,他是一个人,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钢铁丛林里的人。和所有人一样,他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教育程序,成为了一名医生,但是,在他刚刚正式拿上手术刀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手会莫名的颤抖。   检查之后,他被确诊患上了ALS——   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又称路格瑞氏症(Lou Gehrig\\\'s disease),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俗称为渐冻人症,是一个渐进和致命的神经退行性疾病。   绝症,至少到他生活的那个时代都还没有发现出对抗这种病的好办法。      他满腹知识,但没有半条是能救的了自己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冻住,从能拄着拐杖走路,到只能坐在轮椅上,再到瘫在床上无法动弹,像个弱智一样抽搐,到最后连自己舌头的肌肉都无法控制,说不出话,甚至连自己呼吸都做不到,必须将管子插进气管里才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渐渐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在生命死寂的末端衷心的祝愿,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他能获得一个健康的身躯。   然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清空重来的生命似乎不大对。      母狮子将他生下来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他已经能睁开眼睛,稍微有了点力气,理清明白了一些情况,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大概是重生成了一只小狮子。      还是一只被母狮子抛弃了的小狮子QAQ   命运要不要这么悲惨啊。      即使他没有作为一只野兽在大自然生存的经验,他也知道一只被母狮抛弃了的幼狮会生存的多么艰难,没有哺乳,他大概连头几天都活不回去,更不要说他随时可能被猎狗、花豹或者别的什么食肉动物发现,被撕裂,变成他们嘴下的一顿美餐。如果会是这样的话,那还是保佑他饿死吧。   正当他绝望的趴在芦苇丛里喘息,细细地感受着或许是自己第二回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      他听到了有什么接近的动静,睁开眼睛,一只可爱的小狮子往芦苇丛中探进来小脑袋,用棕黄色的眼睛望着自己。      这只小狮子比自己大一点,他驼起了自己,带着自己离开了这片芦苇丛。   他安静的趴在这只小狮子的背上。      他不知道这只小狮子要带自己去哪里,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唯一的求生机会了。      即使到了这种艰难的地步,他也并没有想过要甘心去死。他不甘心,即使是上辈子,被痛苦折磨了八年,他也没有一刻想过要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想活着。   他想活的很好。   无论是以怎样的生命的形态。 ☆、生命魔方   虽然这个小东西很小,但对于辛巴来说也不能算轻。辛巴能感觉到小东西伏在自己的背上,他走了好一段路他也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也太安静了,辛巴忽然有点害怕,他太小太脆弱了。   辛巴停下来,听见背上的小东西轻轻嗷了一声。      这时一阵“吱吱!吱吱吱!”的笑声从辛巴的头顶传来,一颗果子丢了下来砸中辛巴的脑袋,辛巴仰起脸朝头顶望去,一只黑面长尾猴挂在树枝上吱吱直笑。   辛巴的眼睛睁的滴溜圆,问,“你笑什么?”   “吱吱吱,我在笑你背着的那只小怪物。”      辛巴背上的小东西听到这话也微微动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听懂这些动物的话,反正他就是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听懂了“小怪物”这个说法。   ——小怪物?什么意思?      “他不是怪物,他是只小狮子。”辛巴竖起尾巴,有点生气。   “他就是一只小怪物!他不是小狮子,仔细瞧!他和你不一样,那就是一只小怪物!他不是狮子和狮子交配出来的!”黑面猴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这种小杂种都是活不久,他会死掉,死掉!被吃掉!”说的他自己很高兴,缩着脖子吱吱吱吱笑的都颤抖起来。   “嗷!嗷!”辛巴朝着树上吼着,用后脚刨着地面,宣示他的威严。他时常看见爸爸这么和竞争的猎手宣示猎物的所属权。   黑面猴笑的更欢乐了,他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一边嘲笑还一边从树上摘了拇指大的小野果朝他们丢过来。      在黑面猴的嘲笑和小狮子稚嫩的吼叫声中,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生下自己的母狮会选择抛弃自己。   他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孱弱才会被扔掉。诚然,有些母亲确实会遵循弱肉强食的原则抛弃掉幼崽,在人类世界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这不是自己被抛弃的原因,自己被抛弃是因为自己不是一只狮子。      他想,大概自己现在这个身体是一只杂交的幼兽,虎狮兽,豹狮兽,或者别的什么。他记得自己以前在动物园看到过,一只看上去刚生下来不久的幼崽,身上有狮子和老虎共同的特征,弱小可怜,趴在地上细细地呼喊,而就在他边上的母狮却对他很厌恶的样子。工作人员告诉他,那是一只小虎狮,老虎和狮子交配产生的杂交动物,同为猫科动物,老虎和狮子之间确实有能成功受孕的可能性,但是概率仅为百分之一,而其产下的杂交幼崽的成活率更是低的令人发指,不知有没有百万分之一,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只继承到了父母的缺点,一生下来就带着各种遗传病,没有生育能力,受各种苦楚的折磨。他们的动物园有一只杂交的幼崽在生下来之后活了一百多天,这个记录在全世界所有的杂交幼兽的存活时间中来说都算是骄人的了。   基本上来说,像这种杂交的野兽是违背自然地法则的,是不健康的不正常的乱伦的孽障。   在人工培精心呵护的环境下他都活不长,更何况在危机重重的野生环境下。      真是让人……不,让兽万念俱灰的情形。   可情况是这样,他就要放弃了吗?   不,活不长,但至少是活着的。之前他得上ALS的时候还被告知不可能活过三年,可是他活了八年。他同病魔和死神斗争了,即使到最后一刻,他也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生的艰难又怎么样?他现在又能站起来,能看见这个世界,能靠自己呼吸!他是活着的!      他感觉到一股炙炽的热血在心头,躁动的,左冲右撞,愈发的滚烫,仿佛要沸腾起来。他动了动,从辛巴的背上跌了下去,摔在地上,这具被塑出还不久的血肉身躯还太稚嫩,没有足够的力量的支持他稳稳地站起来。他鼓足力气,慢慢地释放出来力量让自己能站起来,双腿打着颤儿,但是他站起来了!一股不可放弃的信念如洪汐般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裹上这片草原的坚韧气息,然后回到身体,同身体结合的更紧密。   他支撑着右脚,仰起头,使出全部力气——   “嗷呜!”      尽管还是不响亮,但这已经是他在这新的生命中第一声像模像样的吼叫了。   他要告诉这个世界,他会活下去。   “嗷呜!!嗷呜!!!”      他仰头用力嘶吼着,发泄着在心口郁滞多年的闷气,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得认命?他不认命!不管上天怎么对他,他都不认命!他会活着,他会活的很久,会活的很好!   正吼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舔了一下。那只浅黄色的小狮子不知道什么停止了对黑面猴的挑衅,走过来,给自己挡着黑面猴丢过来的果子,还温柔的舔舐着自己:   “别哭了,小东西。”      辛巴轻轻地舔了舔他的眼睛,说,“别哭了。”   听到这话,他蓦地停止了蹩脚的吼叫,眨了眨眼睛看着这只浅黄色的小狮子。一股无法说明白从何而起的感动打自心底升起,不管是为什么什么,他都十分感谢这只小狮子将自己从阴暗腐烂的芦苇丛中带出来,背着他,照射到新世界的第一缕阳光。      这个小家伙在阳光下白的耀眼,蓝眼睛里泪光闪闪的,可怜的不行。可是,辛巴又觉得这个小家伙虽然非常很孱弱,身上却有一股自己无法解释的气质。莫名的让辛巴有种这个小家伙的生命其实很坚强的感觉。      被辛巴一打岔,他刚才凝聚起来的力气就散开了。他蹭了蹭辛巴的脖颈,发出亲昵的叫声,又细又软,像是小猫咪。   辛巴重新把这个小弟弟驼在背上,不再管顾那只无聊的黑面长尾猴,将嘲讽抛在脑后,朝着目的地前进。      他也往后看了一眼,那只讨厌的黑面猴不再朝着他们丢果子了,地上乱七八糟掉的到处都是果子。他好像看见有颗果子有点特别,仔细看看似乎也没什么果子是特别的。      他趴在这只小狮子柔软温暖的背上,被午后温和的阳光亲吻,四周的青草从他们身上扫过,痒痒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走进了一片阴影中,辛巴停了下来,将他放在了地上,他的面前是一个小水洼,水看上去并不清澈,甚至有几分浑浊,然而持续了好几天的干渴使他顾不上这些,俯下身去,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着水洼里的水。   辛巴则在一旁爱护地舔了舔他雪白的毛皮。      一会儿之后,他饮饱了水。辛巴又带着他往前走,来到一棵对于他们来说很大很大的大树的下面。      他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半站着,被辛巴半推半走的进了树根处成楔形的树洞。   树洞里面并不会很潮湿,从缝隙中,有几缕阳光倾泻下来,仿佛染上草木的香气。辛巴低下头,用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肚子,将他赶到树洞的一处角落,叫他躺下来。   他不明所以,弱弱地叫唤了几声。      辛巴便走过去,用鼻尖碰了碰这个雪白的小宝宝的鼻尖。小宝宝就不叫唤了,只静静地看着他,阳光照进他蓝色的眼睛里,漂亮的让辛巴看的入神。   事实上,他没有照顾过小宝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这只幼崽。他记得他小的时候都是被爸爸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的,每天就是拱在妈妈的怀抱下吃奶。   可这个小宝宝是没有妈妈来哺育的,那该怎么办呢?辛巴也不知道。他没有别的办法,就衔了一些果子来,堆在小宝宝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阳光太暖和了,雪白的小宝宝打了个哈欠。辛巴瞧着这个小宝宝,心一点一点柔软下来。辛巴走过去,小宝宝正好抬起爪子,把肉垫按在他的脸上,他蹭了蹭小肉垫,对小宝宝说,“我会照顾你的。”   “我保证。”      辛巴围着小宝宝转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辛巴。”   他当然回答不出来,他虽然能理解辛巴的话,但是还不能让自己顺利地使用这种语言,于是又是嗷一声。至少不是喵了。   “哦,对了,你还没有取名字。”   他抖了一下耳朵,歪了歪脑袋,睁大蓝眼睛看辛巴,意思很明显——怎么,你要给我取名字吗?   “唔……捂……”辛巴思忖着,在狭窄的树洞里踱步起来,踱了三圈,他终于想出一个还算不错的名字来,“撒……莱撒希?莱撒希!”   辛巴蹦跶过来,拱他的小肚子,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给小宝宝取的名字,颇为得意,“莱撒希莱撒希莱撒希。”   他有点受不了这只活泼的小狮子,费力地伸出小爪子去推他。   “莱撒希莱撒希莱撒希。”      莱撒希……莱撒希就莱撒希吧。他想,既然都已经到新的世界了,就换新的名字重新开始吧。被辛巴闹了好一会儿,他——现在我们可以称呼他为莱撒希了——莱撒希觉得辛巴有点烦了,他还是个人类时就以老成持重而闻名,不喜欢打闹。于是在辛巴的亲昵下奋力挣扎。      在太阳下山之前,辛巴离开了树洞,赶回了荣耀石。他是不可能把莱撒希一起带回去的,只能等到明天再来看自己的小宝宝。   辛巴走了,莱撒希又觉得有点寂寞了。      虽然辛巴带他喝了水,可他还是很虚弱,除了刚生下来那天他喝过母乳之外,他就再也没有进过什么食物,他已经断食两天了。饥饿和口渴交叠着折磨着他的生命。   他伏在地上,看着眼前被月光照亮的一小片空地,那里散落着几颗辛巴捡回来的果子。      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块碳,烟熏火燎的口渴。   水,我想喝水。莱撒希想。他是很有求生的欲望,但是求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那只小狮子给他带来了生的一缕希望,可更多的,还是得他自己去争取。      这时,他注意到那些果子里面有那么一颗,似乎与其他的有些不同,仿佛微微发着光。   这颗果子有自己的手那么大,仔细瞧一下,它似乎不是圆的……等等!不对!      莱撒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过去,在月光下,这颗小小的东西还真的是在发着光。撒莱希恍惚记了起来,早先他们遇见黑面猴的那会儿,他就见过这颗“果子”,他喝水的时候,这颗“果子”也在旁边。   如果不是这颗果子随处可见的话,那就是这颗果子……一直在跟着自己。      他走近了仔细看,失笑,这根本不是什么果子,这是一个微缩的小魔方。      可是,魔方?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魔方?   他伸出爪子,按了上去,他感觉按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有什么从他的爪子钻了进去。      刹那间,像是坠入星辰的漩涡,跌落,然后落定。   待绽开的璀璨自他眼里消失,一切重归平静。静寂的黑夜里,小小的魔方像是萤火虫般悬浮在他的面前,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第一步……”      一个正方的格子出现,里面有四张小的正方图,全是黑底上绘着银蓝的藤纹,仔细看,他们拼起来的话,整好能将大格子填满。   莱撒希愣了愣——这是拼图?      他抖抖耳朵,不需要动手,那几张图自然按照他的意念移动拼接起来。只是四张图,这并不难,没几下他就拼了出来。   当四张图片拼成完整,它便发出了比之前更亮一点的光,然后湮灭在光中,缩小,缩成一个小的光点,飞旋了一下,融入了莱撒希的身体里。      然后莱撒希发现,在那个光点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后,自己似乎……就不口渴了? ☆、未来的国王   辛巴没有睡好,他一个晚上都在想着莱撒希。他窝在爸爸木法沙的怀里。木法沙是一只雄健强壮的成年狮子,他从五岁开始接管狮群,成为狮群的领导者,这片丰饶肥沃的土地“荣耀国”的国王。爸爸的鬃毛又长又密,盖在身上暖烘烘的,爸爸的手也很大,把头放在上面可舒服了。可是莱撒希呢?他可没有这些,陪着他的只有冷风和黑暗。   他在爸爸的怀里挪了挪位置,钻出小脑袋来,一只盯着岩洞的洞口,直到从外面照进来的天光颜色慢慢地开始泛白。      辛巴轻轻地用小爪子挠了挠木法沙的长鬃,试探着轻声呼唤,“爸爸?爸爸?”木法沙并无反应,辛巴往外爬了一点,再把小肉垫轻轻拍在木法沙的鼻子旁,“爸爸?爸爸?爸爸,你醒了吗?”   木法沙困倦地呓语了一声,闭着眼睛不再有动静,呼吸依然平缓绵长。   辛巴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从木法沙的怀里巧妙地钻了出去,清晨冷冽的风拂在身上让他又清醒了不少——他要趁着没谁注意到的时候,赶紧偷偷地跑去看看莱撒希,还要给他带点食物。他夹着尾巴转过身去看依偎着睡在一块的爸爸妈妈,他们脑袋贴着脑袋睡的正香。辛巴盯着他们,蹑手蹑脚地缓慢地往后退,退了一步,又一步,又一步,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岩洞。   荣耀石是高耸矗立在这片平原上的巨大的岩山,他的家——一个宽敞的岩洞——就在荣耀石的半山腰,辛巴走出岩洞,站在岩崖边沿,往下看了看,高的让人有点头晕。天色还未大亮,天空中星河若隐若现璀璨美丽,辛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朝着下山的小径过去,他刚刚跃了起来,还没跳高,就被谁咬住了脖子。   木法沙的长鬃扫过了辛巴的脸颊。   辛巴:被发现了……QAQ      木法沙把这只不安分的小狮子给往回叼。   辛巴心虚地说,“爸爸,爸爸,放下我吧,我能自己走吧。”   木法沙把他放下来,用大脑袋把小辛巴往窝的方向拱,“给我回去。”他用和辛巴一个颜色的棕黄色眼睛紧紧盯着辛巴,沉声问,“小家伙,不睡觉偷偷跑出来干什么?”   辛巴背木法沙推的往前不自主地走了两步,一边走他一边扭头往后看爸爸,没有好好看路让他左前爪摁在了右前爪上,扭着走的差点给把自己绊倒。他眼睛一转,机智地说,“我,我想练习跳跃!”他转过来,朝着回家的反方向蹦了一步,“爸爸你看,我能跳这么远啦!”然后又蹦一步,“我还能跳这么远!”蹦啊蹦啊又要蹦出去了。   木法沙:“……=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蘧然跃起,轻轻松松地一步就跃到了辛巴的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我、我就出去看看……”   木法沙没办法,对辛巴说,“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辛巴也知道有爸爸在自己这回是逃不掉了,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攀上岩崖的顶端。天色渐明,星星的微弱光芒慢慢被阳光所覆盖,地平线上依然有如烧的日火不及待到太阳跃出白昼降临便喷薄而出。   从平原那边来的清爽的风扑面而来,梳理着木法沙的长鬃,他仰着头看着无垠的天际,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辛巴,我曾经也是一只小狮子,对外界充满了好奇,无时不刻都想着要去外面的世界的冒险。”   辛巴则仰着头看爸爸,安静的听他说。   “但是辛巴,你将会成为一个国王,接管狮群,你得学会沉稳。”木法沙望着从地平线后面露出一点儿来的太阳,“就像太阳,我迟早有一天会像傍晚的太阳一样沉下,然后你就像早晨的太阳一样升起。你看,阳光照耀到的地方都是你的土地。”   辛巴转过头,望着无边的草原,他摆了摆尾巴,瞄到一处地方,“那那边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呢?”   木法沙低下头,蹭了蹭自己的小狮子,“那里不能去。”   “可我不是会成为国王吗?想去哪就去哪,国王应当可以随心所欲。”   “不,国王不能随心所欲。”木法沙说,“辛巴,你得学着去了解和尊重每一个生命。”   辛巴不明白了,“可我们不是吃其他动物吗?”   木法沙解释说,“是的,我这么说吧,比如昨天,我们吃了一只羚羊,但是等到以后,我们死了,尘归尘,土归土,我们的身体就会同大地变为一体,大地上长出青草,青草又被羚羊吃掉。这就是自然。”   辛巴愣住,然后不明觉厉地点头。      ——尊重每一个生命。   辛巴挠挠耳朵,忽然想到他的莱撒希。只属于他的小宝宝,被他隐秘的珍重的藏起来的小生命。   在听了木法沙的一席话以后,辛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要他仔细说,却又说不清楚。他唯一能清楚的是,他想要照顾莱撒希的意念更加坚定了。      “好了,我的小辛巴,我们该回去了。”   “白天到了,我可以出去玩吗?”辛巴问。   想要锻炼出一只勇敢坚毅的小狮子可不能一直把他关在家里,木法沙想了想,说,“可以,但是不能去那边被阴影笼罩的地方。”   “好的,好的,谢谢爸爸!谢谢!”得到了允许,辛巴高兴极了,他直往木法沙身上扑,蹭蹭爸爸的脸颊,又用他还不能算锋利的牙齿轻轻咬爸爸以示好感。   “我还没有说完呢,你不能一个人出去,你得让沙祖跟着你去。”木法沙被他逗的笑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推阻这个调皮的小家伙,这时,辛巴咬到了他的耳朵,木法沙又说,“我的小辛巴,咬耳朵可不是能随意做的。你是对我做的也就算了,要是对别人可就不行了,这是示爱的方式,只能对你的伴侣做哦。”      辛巴被放出荣耀石的范围,他高兴极了,在草地上飞奔起来。绿毛鹦鹉沙祖扑腾着翅膀亦飞亦驱的跟在后边,声音又尖又细,着急地说,“辛巴!辛巴!你要去哪?别跑太远!尊贵的木法沙国王说了你不能跑的太远!”   辛巴觉得自己大概是甩不掉这只聒噪的鹦鹉保姆的,又想了一下,突然有了个绝妙的注意,他突然停了下来,眼神看上去清澈单纯,好奇地问,“爸爸还说了什么?”他往回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绕到沙祖的后面。   鹦鹉沙祖就停在一块石头上面,说,“尊贵的木法沙国王委托了我照顾你,我就一定会……嘎!!”   他的演讲刚开始几句就戛然而止,因为他被辛巴扑住了。辛巴用他的小爪子按住沙祖的翅膀,“嘿嘿,沙祖,你被我抓住了哦。”   沙祖真是无奈,“我的小王子啊……你要吃了我吗?”   辛巴威胁的嗷了一声,冲他呲牙,“你想跟着我也可以。我现在有一个秘密要给你分享。但你得答应我你不能告诉别人!别想耍滑头,就算是爸爸也不行!”   沙祖宁死不屈道,“不行!我不会违背与木法沙国王的规定的!”   辛巴张了张嘴,露出一口细白如柚子内瓤皮般的尖牙齿,安抚说,“不,不,别这样,沙祖,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我只是想拜托你照顾一下我的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沙祖不明所以,刷的竖起彩色华丽的冠羽。      “嘎!!”沙祖看到莱撒希,大吃一惊,“这是一只白色的小狮子?”他慢慢冷静下来,围着莱撒希跳了几步,“不,不,这不是一只小狮子,他的眼睛,他的爪子……哦我的天,我知道了,我的知道,辛巴,这是不是德瓦拉生下的那只古怪的幼崽。”   辛巴没好气地反诘,“他一点都不怪!”   “不!不!辛巴,你不知道,这样古怪的动物是难得一遇的,传说中他们是恶魔诅咒的产物,是会给大家带来不幸的!你不该接近他!”沙祖说。   “他不会带来不幸的!他只是个小宝宝,难道我要看着他被鬣狗或者秃鹰给吃掉吗?”   “你可以选择不去看……”   辛巴截断他的话,大声说,“但是我看到了!”   “爸爸说,要做了一个守信的小狮子。我已经向他承诺了要保护他!”   沙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的话好了。只有一个念头跳进他的脑袋里,他肃然起敬地想:辛巴真的和木法沙国王好像啊,天呐,虽然他才这么小,却已经有这样的威严了呢……辛巴虽然平时看上去这个模样,但其实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位伟大的国王呢!      刚这么想着,一声柔软的小兽呼声响起。沙祖循声看过去,看见那只原先趴在地上的小兽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不得不说,虽然它有那么一点古怪,但还是挺漂亮的。   辛巴身上方才一往无前气势仿佛坚冰遇上暖阳般瞬间融化了,他吧嗒绕过沙祖,朝着莱撒希冲了过去,拱着脑袋不停地蹭着莱撒希的脸颊和脖颈,直把莱撒希蹭的翻倒在地四脚朝天,露出圆滚滚白绒绒的肚皮来,“莱撒希莱撒希莱撒希!”   这个小东西眯着眼睛,不停地用自己的小短手去推辛巴,嘴里嗷嗷叫着。      沙祖:“……”   ——好吧,刚才一定是我想多了…… ☆、咬耳朵   莱撒希被辛巴蹭翻,四脚朝天,偏偏手短较短个头小,没办法反抗对方的行为,他努力地用小短手去拍拍辛巴的脑袋,嗷嗷叫表示不满。   “你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莱撒希。”辛巴毫不介意那只按在自己脸上完全推不开自己的小爪子,亲昵地叫唤,“莱撒希,莱撒希。”   莱撒希愣了一下,停止了挣扎,呆呆地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这只小狮子。他想,他是该试着去融入这个新的世界了。于是他模仿着辛巴的语言来发音,“莱……莱撒……莱撒希?”好像是对的,他默默地想,耳朵随着他的意识抖了一下,然后精准地重复一遍,“莱撒希。”   “莱撒希!”辛巴竖起耳朵,惊喜极了,“对对,念的真好,就是‘莱撒希’!我是辛巴,来念一下,辛巴,辛巴,辛巴!”辛巴高兴地只摇尾巴,冲莱撒希反复说自己的名字。      辛巴让莱撒希想到,他还是人类时养过的一只小猫,也是黄毛的。那时他离群索居,速来独往,过的冷冷清清,他母亲看不下去,扔给他一只小奶猫强迫他养,他开始还不大乐意,明明是直土猫,却又矜贵又娇气,只要他出现,它飞奔而来,自己走到哪就跟到哪,能趴在他膝盖上就绝对不会扑向啥啊,黏的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他自认不是一个非常亲切和蔼地主人,甚至还有点冷淡,也不知是为什么让小猫这么喜欢自己。每天他回到家,这小黄猫都会蹲在玄关等着,一见到他就飞也似的扑上来挂在自己家身上。(一切参照“别人家的喵”来写,我家的喵有这么乖就好了TAT)   而和它撒娇能力成正比的是它的破坏力,每每将屋子捣鼓的一片狼藉。然后喵一声,用水汪汪的眼睛把人给望着,一副“主人你怎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的表情,再铁石的心肠都被软成了绕指柔。   就和这只小狮子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又可怜又无辜,完全没有自己做了坏事的意图,还恬不知耻整个“我多乖求表扬”的神态,阳光照进他的眼眸,粲金仿佛浸在清水中的琥珀。      莱撒希从地上爬起来,抖毛,想摆脱掉粘在身上的草屑,掉头往回走。   辛巴跟着他,在旁边孜孜不倦地教诲,“辛巴,辛巴,辛巴,快说说看。”   莱撒希扭过头,默默地远离辛巴,“……”不想理你。   “辛巴,辛巴,我是辛巴,我是你的辛巴哥哥哦。”   莱撒希停下来,转头,不大高兴地瞅着辛巴,用尾巴扫了扫草地从左到右,“呜~”   辛巴:>///<他好害羞呀~“是有点难,”辛巴想,他当初学会各种声调的叫声也是很不容易的啊,“辛,巴,——辛巴。”   莱撒希凝视了一会儿这只小狮子,用把尾巴从草地的右边扫到左边,他大约知道自己不称了他的心,大概会被烦死,于是只好妥协,揣摩着对方的发音,“……希巴。”好像有点不对?“希……辛……辛巴?=o=?”   0 0!!!辛巴耳朵立即竖起,像是一团柔软暖和的云撞上心头,心花瞬间开的一朵不剩,嗷呜一声一跃而去,把猝不及防的莱撒希扑倒在地。      莱撒希:= =。   不高兴。      “再一次!再一次!”辛巴锲而不舍地交颈蹭莱撒希的脸颊。   重死了,真讨厌。莱撒希非常之不高兴。我是萌点那么低的人吗?太小看我啦。他使足了力气,趁着间隙翻身,毫不客气地用爪子去挠辛巴,奈何他实在太弱,指甲也没长好,他乱舞着四肢,本意凶狠实则软绵地吼叫,“咿!咿!”   辛巴哈哈哈哈更高兴了:你看,莱撒希多喜欢自己啊,和我玩的这么高兴。   于是更起劲地折腾。      莱撒希没有办法,在辛巴又一次凑过来的时候,灵机一动,果断的咬住辛巴的耳朵,辛巴原本摇晃着的尾巴瞬间僵住了。      莱撒希没有长什么牙齿,当然咬不疼。但他瞧着辛巴如遭雷击的模样,有点被吓到,还以为是自己把辛巴给咬伤了。他赶紧把嘴巴挪开,乱扑腾的手也收回去,团在胸前,有点小怕地看着辛巴。   辛巴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小东西一脸清澈,脸上像是写着“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迷茫表情。辛巴是想起了爸爸说过的“咬耳朵是只能和伴侣做的动作”的话,一下子害羞的不行,当莱撒希咬上他的时候,像是触电了似的,叫他从耳朵尖麻到了尾巴尖,等到再反应过来,辛巴就蹦了老高,一下子跳出好远。他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坏很坏的坏的不可饶恕的事,想要找个洞躲躲,从这蹦跶到那,又从那蹦跶到这,就是没有条地缝给他躲躲!太捉急啦> <!      莱撒希默默地站在边上,看着这只小狮子像是掉进了跳蚤堆里一样瞎蹦跶,然后又突然转过来,看到自己,身上的毛便竖起来,然后扭头飞奔而去,“……= =”   “嘎?”停在枝头的鹦鹉沙祖也奇怪地叫了一声,和树下的莱撒希面面相觑。      “你好,我是沙祖。”   “你好,我是莱撒希。”   “……”   “……”莱撒希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迈开脚步跟上辛巴离开的方向。      莱撒希远远地缀着,瞧见辛巴快速地钻进了一个石头缝里,片刻之后,还没等他接近,就听见嗷的一声惨叫,辛巴以比进去更快的速度又惊惶失措地钻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串比他更惊惶失措的猫鼬,瞬间四散而去,辛巴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一丛杂草里。   “辛巴。”莱撒希慢慢过去,站在草丛边上轻声呼唤。   草丛颤了颤,辛巴畏葸地颤颤地探出来,脑袋上还沾着几片白色的小碎花花瓣,像是脖子上带了一个巨大的花环,莱撒希看见他圆圆的粲金色眼睛眨了眨。      莱撒希在花丛前坐下,摆了下尾巴,把尾巴围到身前,看着辛巴,纳闷极了:难道咬耳朵是什么很忌讳的事情吗?野兽的世界太复杂,无法明白,且容我适应适应。﹁_﹂   辛巴看到撒莱希又嗖的钻回花丛里去,他稍稍冷静了点下来,想:不对,我都是刚刚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的,说不定莱撒希不知道咬耳朵是只能和伴侣做的事情。但是……但是……就算不是对伴侣做的,也表示他很喜欢我……怎么办呢?这个小东西怎么就那么喜欢我呢?我该怎么办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啦>///<……我、我是不是该对他有点表示呢?   这样想着,辛巴又羞涩地从花丛里钻了出来,又一次趁着莱撒希没注意,扑上去,快速地轻咬了一下莱撒希的耳朵,然后又放开,嗒嗒嗒更快速地跑掉了。   柔和的风裹挟着馥郁清丽的花香拂面而过。      辛巴太不好意思了,他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看,莱撒希没有跟过来,还坐在那,一脸茫然状地望着自己,看见自己转过来,又伸出手歪了下头挠了挠刚才给自己咬到的那只耳朵。   “嗷呜~”   “嗷呜?”歪头,再挠一下耳朵。   “嗷呜!”被那双蓝眼睛望着,辛巴觉得像是有只跳蚤钻到他心头,痒痒极了,燎烧似的。他蹦起来,仿佛屁股被谁咬了一下狂奔离开。   “辛巴!辛巴王子!你要去哪?”那只叫做沙祖的鹦鹉扇着翅膀跟着辛巴飞走了。      莱撒希晒着阳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想:唔……真是只奇怪的小狮子……= =   他转身准备回去自己的树洞,刚站起来,一片花瓣就从他的身上抖落了下来——是刚才辛巴扑他的时候粘上的。   他吹了一口气,那片白色花瓣飞起来,飞旋着掉在他雪白的爪子背上,莱撒希低下头嗅了嗅。   好香。      莱撒希放轻脚步,慢慢往回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周围的草都比他高很多,阳光被切割,参差的落在他身上,莱撒希埋下头,又看到那个小魔方,就在他爪子边上。   昨晚刚见到时还是白色的魔方现在已经变成了水蓝色。      莱撒希回想昨晚听到的那个声音:“第一步……”   后面好像还有什么话,但当时他被蓝色的拼图吸引去注意力,没有仔细听。他回忆了很久,终于慢慢地想了起来全部的话。   “第一步,请按顺序完成以下能量构图。”   然后那个蓝色的拼图就出现了,拼好,蓝色的光点融入了自己,缓解了他的口渴。      现在想想,那个蓝色的光点就像是免了饮水,补充了他身体里的水分。假设说生命是一杯水的话,他当时的情况是生命已经见底,然后因为那件神奇的事情发生,现在这杯水不说满了,至少也又有了半杯。   但蓝光也只是让他解渴,他当时依然饿,没有母乳喝,于是吃了两颗野果勉强充饥,至少是补充了一点活力……没办法,牙口不行只能吃素……      莱撒希看着爪子边上的那个小魔方:这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想着,莱撒希又朝着这个小魔方伸出爪子,按了上去,这时,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 ☆、第一个魔法   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虚幻的魔方幻影,缓慢地无规则地浮动旋转着,莱撒希伸出爪子审慎地试探地触碰了一下。浮空的幻影便如海绵吸水般瞬间膨胀了一圈,原本已经变蓝的那一面如平移出来,放大,像是在电脑上点击了一个小窗口的放大键。   莱撒希看着这个图案,并没有马上去接触。他现在只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野兽,有这么健康的状态,绝对脱离不开这个水蓝纹藤。他给了自己力量。      莱撒希安静地坐在地上,将尾巴摇起一点,又放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做人的时候,他会用手指扣桌子,现在没有灵活的手指只有肉肉的爪子了,于是改成摇尾巴。这个魔方能让他活下去。虽然还是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带给他让他觉得舒服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但是,莱撒希觉得,只要他一直活着,他迟早会知道的。      昨晚响起过的声音再次出现,莱撒希这回比上回淡定多了,仔细地将话听进耳朵里,“第一步1st/6[水]能量构建搭架完成,请进行冥读。”      莱撒希刚刚觉得无法理解的时候,水蓝的藤纹突然在他眼前瞬间放大,他意识到是它在朝自己飞近,悄无声息地撞进自己的眼眸中。如果有谁在边上的话,就可以看到莱撒希的瞳孔正在剧烈变化,时而竖形狭长,时而扩张成圆,而无论是那个形态,他黑色的瞳孔中都有一个微型的水蓝腾纹。   一股凉意荡过莱撒希的大脑,莱撒希闭上眼睛,那个藤纹似乎就在眼前,更加明显了,呼吸般时隐时现时明时灭,忍了一会儿之后,这种强烈的感觉就慢慢消失了,藤纹似乎也不见了,可只要他心念一动,那个藤纹就会剥开水面般浮出来,露出一个隐约的形态来。      莱撒希再睁开眼睛,仿佛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再仔细看看,又没有不同。      “水?”莱撒希轻声念着,那个藤纹便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只是像是被销噬过似的,残缺不全。莱撒希愣了一下:等等,刚才那个藤纹是什么样子的来着?如果从右上角那个地方开始绘制的话,应该可以这样……   当他开始回忆起来之后,那个藤纹便沿着他回忆的进度开始渐渐完整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握着一支笔在小心绘制,而在最后一笔完成时,藤纹便瞬间亮了一下。      像是被一柄重锤当头砸下,莱撒希觉得身体里充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他越是想要忍耐压制下这股难受的感觉,这力量便越发膨胀,几乎从内部要把他撕裂。   “请释放收集的能量。”魔方这么对他说。   然后洪汐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那股压得他快要窒息的无形之物刹那间倾斜而出,但并未消失,而是缩小到了一个可控的程度,像是能被他握在手中。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颗透明的珍珠大小的球形水珠悬浮在他面前。   “!!”莱撒希惊诧了一下,心情跌宕之下,能量一阵震动,透明的水珠失去凝聚他的力量,霎时间散开,落了一地。      待到莱撒希重新稳住心情,他低下头,看着细长的绿草上的沾着的点点水渍,明白到刚才他看到的一些都不是梦。   这是……魔法?   于是,再看脚边那个魔方时,就愈发觉得这魔方高深莫测。他的一面已经变成了黑底蓝纹,其余五面则是灰色的。   但莱撒希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他知道,这东西是真的可以让他好好活下去。      而后莱撒希找了一个机会,问辛巴看不看得见自己脚边的那颗奇怪的小果子,或者说是小石头。   辛巴满脸问号地望着莱撒希,绕着他走了一圈,表示除了小草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就当着莱撒希的面踩在那个魔方上,小爪子透过魔方幻影。   莱撒希大约也就知道这个魔方只有自己能够看到。      最初的日子开始很快过去,除了进食和饮水之外,他把余下的时间都放在了激发魔方剩下的五面,拼出来并没有多难,要记住藤纹就有点困难了。过了半个月,莱撒希也只又让其中的两面变得有颜色,绿色和白色,[木]和[风],其实这结果完全不能算厉害,使用出来时,他可以让种子发出一撮小芽,和一阵并不能让他刚洗完澡之后的毛马上被吹干的微弱温柔的风。   或许是因为有这神奇魔方的帮助下,和他以前在动物园里看的那些杂交小兽不一样,莱撒希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起初的时候他都不大敢离开树洞,到了后面他就开始熟悉附近的环境。他觉得他在这边草原上每踏出一步都可能意味着危险降临,辛巴也不是每天都来看自己的,大约三四天才来一次,缠着他玩一整天。   这只小狮子太调皮,让莱撒希有种在带小孩的错觉。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辛巴太活泼,他在的时候,莱撒希便不大严肃的起来,能够让稍微放松一会儿。   而辛巴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让那只叫做沙祖的鹦鹉来照顾莱撒希,衔几颗果子来,问问莱撒希今天过的怎么样。      莱撒希可不是一只真的刚刚来到世界上的小动物,他知道草原上充满了危险,没有成年野兽的庇护,便意味着这危险的成倍增加,他没有冒险的资格。就是他每次吃果子的时候也在想,作为一只食肉动物,他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吃素过活的,他该从哪里去学习捕猎的本领呢?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沙祖慢慢地对这个小怪物也没那么多的偏见了,莱撒希安静稳重,小心翼翼地躲避危险生存着,他曾经也见过一只杂交的小野兽,他们在生下来不久后就被抛弃,没有一只活下来,没有一只活下来,莱撒希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      这天,辛巴又找着机会溜出来,要去找莱撒希玩。   他刚从荣耀石上跳下来,踩在柔软的青草上,一只深棕色鬃毛、深绿色眼睛的狮子忽然出现,拦在了辛巴的面前,不怀好意地问,“辛巴,你要去哪啊?” ☆、善良的斯卡叔叔   拦在辛巴面前的是一只成年狮子,正处于黄金年龄阶段,只是比起辛巴的父亲——这个狮群的首领——木法沙来说显得稍微瘦弱那么一点点,最为显眼的是,他的左眼上有一道竖着的疤痕。   辛巴往后退了一步,打招呼,语气尊敬,“斯卡叔叔。”这只深色毛皮的狮子是他爸爸木法沙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斯卡。   斯卡摇了摇尾巴,拍打挥散往他身上凑的苍蝇,低下头,用绿色的眼睛凝视着辛巴,“你要去哪里呀,小辛巴。”   去找莱撒希玩——话虽如此,但辛巴明显不可能老实回答,“没哪里,就到处看看。”   斯卡绕着辛巴走到辛巴的背后,他走路时悄无声息,仿佛一片幽灵,辛巴刚转了一点脑袋,斯卡叔叔已经从他后面伸过来脑袋,在他耳边轻声说,“小辛巴,你知道那边阴影笼罩的地方吗?”   斯卡嘴里呵出来的腐臭让辛巴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往边上错了一步,但斯卡只是挪了挪脖子,就又把嘴巴贴在了辛巴的耳朵旁边,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这只小狮子笼在他的身下。辛巴动了动耳朵,仰了一下脸,问,“爸爸说我不可以去那里。”斯卡勾起了他的好奇虫,“斯卡叔叔,那里是哪啊?为什么不能去啊。”   “那里呀。”斯卡沉吟,“那里是大象的墓穴,有好玩哦。”   “那为什么不能去呢?”   “唔……”斯卡想了想,“大概因为,那里是勇敢的狮子才能够去的地方吧?像你这种小狮子,确实是不大适合去那里的。你还不够勇敢呢。”   辛巴有点不高兴了,“我是一只勇敢的小狮子!”   斯卡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几乎要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啊?”   斯卡停下来,他又从辛巴的身后绕回了辛巴的前面,又挥了挥尾巴,驱逐开一只要吻上一朵野花的蝴蝶,他摘下那朵野花戴在辛巴的脑袋上,“来,我们可爱的小辛巴,叫一声。”   “嗷呜!~”   “再来叫一声。”   “嗷呜!嗷呜!嗷呜!~”辛巴大声地叫唤了几声,那只粉蝶随着辛巴的动作时近时远,待到辛巴暂停下来,就毫不客气地停在辛巴脑袋上的那朵花上。   斯卡笑着说,“你看,你甚至都不能赶跑一只蝴蝶。”   辛巴大受打击,真是委屈,他坐在地上,伸出前爪不停地扒拉着脑袋上的毛,直把毛弄的乱糟糟的,但那只蝴蝶不知道为什么,依然锲而不舍地想要去接近辛巴。辛巴问斯卡叔叔,“那我去大象的墓穴冒险了,就是一只勇敢的狮子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家族里的每只成年狮子都是可以去那里的。”   辛巴抖了抖毛,想了一下,有点犹豫不决起来,他又有些想去大象的墓穴冒险,又有些想去找莱撒希玩,唔……﹁_﹂。但这个抉择也不是特别难选出,很快,他就决定好了,“好吧,斯卡叔叔再见,我要出去一会儿,太阳下山前会回来的。”   斯卡目送辛巴走出了一段距离,忽然觉得不对劲,那个方向和去大象的墓穴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他跃起几步追上去,“你去哪儿?”   辛巴歪头,“我随便走走啊。”   “……”这和说好的不对啊!勇敢的小狮子!你应该被好奇心折磨地跑去危险的地方,落入我的圈套中啊!!=皿=!!斯卡恼羞地想。   “你以为我要去哪里啊?斯卡叔叔。”   斯卡讪讪地退了退,神色窘迫,“哦?这个啊,我看你走的方向,还以为你要去那个危险的地方,正想要提醒你一下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过去呢。那里真的是除了足够勇敢的狮子不能去的地方。”   辛巴有点纠结,虽然他确实是很想去,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更想和莱撒希一起玩,证明自己是勇敢的什么的,以后也有很多机会嘛,现在他还是想马上去见莱撒希!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莱撒希了>///<!不过斯卡叔叔还真是温柔体贴呢,这么关心我!辛巴认真地感动地说,“斯卡叔叔,你真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去的!”   斯卡:“……”他顿时露出了便秘的表情。   斯卡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浅色毛皮的狮子从荣耀石的石堆上优雅一跃而下,插进辛巴和斯卡的中间,用尾巴圈了圈辛巴,问,“斯卡,你在和辛巴说什么。”   斯卡退开,“没什么……”   辛巴有点不高兴地从妈妈莎拉碧的怀里蹦出去,仰着头嚷嚷,“妈妈,你说我可以出去玩的。只要沙祖跟着就可以了。”   莎拉碧凑过去,亲昵地舔了一下辛巴的脸颊,“好啦好啦,我说话算数,你去吧,但是要早点回来哦。”   辛巴随意地应了几句,逮着机会便脚下抹油地蹭的溜开,像是从监狱里被放出去似的,飞快地跑出好远。   斯卡望着辛巴跑远的背影不甘心地往回走,钻进自己的洞穴里,他满脑子都塞着这只小狮子嚣张的模样,泄恨地啃了一口他存着还没吃完的食物,却因为走神不小心咬到了一块石头,差点崩掉了牙齿——妈的,怎么什么玩意儿都和我作对!   呸呸!斯卡愤愤不平地想着。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那个单纯没大脑的小家伙生来就是未来的国王,就像木法沙一样,还是只小狮子的时候就被认为是首领的接班人,而他,虽然他没有木法沙那么强壮,可他觉得自己比木法沙可强多了!木法沙是只笨狮子,木法沙那个儿子完全继承了他的愚蠢,和他完全不一样,他可聪明多了!如果是他带领狮群的话,一定能让狮群更加强大!   “不过,那只傻乎乎的小狮子到底是去哪儿?他怎么三天两头往哪个方向跑?”斯卡站起来,在阴暗的洞穴里踱步起来,他想了一会儿,决定将疑问付诸于实践。   斯卡站在高处望过去,辛巴脚程慢,还没有跑出太远,还可以瞧见他活泼的影子。   斯卡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谁注意到他的窥视,他蹑手蹑脚地从石背跳下,朝着辛巴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遇蛇   窸窸窣窣的轻响被风送进莱撒希的耳朵中,这引得莱撒希折了一下耳朵,机敏地进入戒备状态,抬起了趴在爪子上的脑袋,他正趴在一颗参天大树露出地表的虬柯盘结的树根的间隙里休息。这里足够大到让他隐藏自己,而且树根吸取来自地下的水,这里的水汽丰足,也足够他练习他那现在还完全没有杀伤力的魔法。   莱撒希按兵不动,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嗅了嗅同样随着风被送来的“入侵者”的气味,然后放下心来,只是身体却并未放松下来,他悄悄地站起来,俯下些身子,一边微微侧过脑袋,细细分辨着愈来愈接近的折草声,在心里默数:5、4、3、2、1。   在数到1的一瞬间,莱撒希动了,他后腿猝然发力,一蹬地面往前跃了一步,与此同时,一个影子突然出现,朝着莱撒希原本所在的地方扑过去。   莱撒希还没来得及在心下松懈,就瞧见那个黑影不知怎么的,成功的在半空中一折然后准确地朝着自己现在的位置飞过来。   莱撒希:= =!他刚要再动作,还没使出力气,就被结结实实地扑倒了。辛巴哈哈哈哈地压在他身上,“莱撒希!莱撒希!”   莱撒希:“……”看来还是得继续加强锻炼,唉。      莱撒希已经在很努力地学习当一只合格的狮子,但是没有母狮的教导和示范,他自我摸索的很艰难,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当一只狮子。并且,没有母狮的庇护,他也不敢离开这片隐秘的“桃源乡”太远,他没有足够宽阔的锻炼范围,难以训练体能,他偶尔练习一下爬树,站在枝头眺望一下,但是有时候,站的高和站在阳光下意味着会曝光在敌人的视野范围,意味着他可能成为某只野兽的盘中餐。   辛巴则和他不一样,他有狮群之王的训练,有和自己不一样的、与生俱来的强健体魄,以及灵活度——已经躲了七八次,就没有哪次成功不被这个小东西扑中的。不高兴。   莱撒希奋力地从辛巴的魔爪下面挣扎出来,攀住旁边的树根爬上去,辛巴也要跟着上来,莱撒希很不高兴地伸爪子拍了拍辛巴的脑袋,想把这只调皮的小狮子也拍下去。拍了一下,莱撒希默默地觉得,哎哟,还有点有趣哦。辛巴探出一点脑袋,被他拍回去,探出来就被他拍回去,拍了两三下,辛巴学乖了,不莽撞地凑过去了,往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伸出爪子,去碰了碰莱撒希在半空中一挥一挥的小爪子。   辛巴看着莱撒希的小爪子,雪白的茸毛,粉红的肉垫,比他的爪子还要小一圈,肉垫看上去也比自己的要嫩。他盯着莱撒希的动作,瞄准时间,快速准确地伸出爪子,碰在莱撒希的小爪子上,把自己的肉垫印在莱撒希的肉垫上。   “0 0!”莱撒希愣了一下,竖起尾巴,脚下一打滑,摔了下去,柔软地砸在辛巴的身上。      两只小兽一番打闹结束。   辛巴也感觉出来莱撒希心情不是很好,至少不像他一样想要玩耍,他贴心地问莱撒希,“你为什么总是不想和我玩呢?”   莱撒希想了想,老实回答,“我很害怕。”   辛巴看见莱撒希的蓝眼睛,又仓皇又迷茫,可怜的不行。他蹭蹭莱撒希的脸颊,“为什么害怕呢?”   “害怕被吃掉。”莱撒希说,“我没有母亲保护,没有足够的力量,牙齿不够锋利,爪子也不够锋利,我躲在这儿过活,都不敢走的太远或者爬的太高。”   “我来保护你啊。”辛巴理所当然地回答。   就是因为你我才害怕啊,蹦来蹦去的简直活靶子啊!莱撒希在心里叹气,但并没有说出来,虽然这只小狮子总让他有点困恼,可是看着他琥珀般的眼珠,他就生气不起来,在这个让他畏惧惶恐的世界里,只有这只小狮子能够让他觉得活的没那么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我得学着怎么保护自己。我想要学习怎么捕猎,怎样让自己跳跃地更远,更加有力。”   辛巴眨了一下眼睛,眸底的光渐渐亮了起来,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树根上一跳,站在高处,翘着尾巴说,“让辛巴哥哥我来教你!”   ——他想说这句话已经好久啦!>///<      “辛巴哥哥辛巴哥哥,为什么你跳跃的那么远呢?能不能教教我?”   “好!让辛巴哥哥我来教你!”   “辛巴哥哥辛巴哥哥,为什么你扑也扑的那么好呢?能不能教教我?”   “好!让辛巴哥哥我来教你!”   “辛巴哥哥辛巴哥哥,为什么你捕猎也捕的那么好呢?能不能教教我?”   “好!让辛巴哥哥我来教你!”   “辛巴哥哥辛巴哥哥……”   ——他幻想莱撒希用水蓝的眼睛崇拜着凝视着自己,拜托自己教他本领已经好几回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实中一直没有发生过。别说喊“辛巴哥哥”了,莱撒希喊他“辛巴”都没几次,准确地说,莱撒希很少说话。   不过就算和自己设想的有那么一点不同,可是和莱撒希在一起玩还是很有趣的。      就此,辛巴回想了一下他和莱撒希一起玩的实际情况,作为一个哥哥,他称职体贴地教莱撒希玩了很多他以前绝对没有玩过的很有趣的游戏呢:   有一回,莱撒希趴在大石头上,拿着一颗长长的草晃悠。辛巴觉得莱撒希太小看自己了,这么点高度,他一下子就能蹦起来碰到了=w=   辛巴:“厉害吧?╭(╯^╰)╮”   莱撒希:“……= =”   还有回,莱撒希捡到一颗很大的果子,圆圆的果子,有他的脑袋那么大,莱撒希在那颗果子边上绕了一圈,用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果子。辛巴勇敢地对莱撒希说,“别害怕,它不会咬你的,我们可以这么玩。”说着就做示范用爪子用脑袋推果子,让果子滚了滚。   辛巴:“懂了吧?╭(╯^╰)╮”   莱撒希:“……= =”      辛巴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的真的真的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好哥哥呢=w=   嗯……也是,作为狮子哥哥,他确实不应该那么颓废只教弟弟玩耍呢,啊……虽然他今天本来是打算教莱撒希怎么正确地扑蝴蝶的呢,看来只能把这个计划暂时押后了。那今天就来教点正经的内容吧。   那该怎么开始呢?辛巴又挠了挠耳朵,稍微想了一下。那……那就学爸爸教自己的来教莱撒希吧。      这样想着,辛巴调整了一下坐姿。      莱撒希瞬间就感觉到辛巴给他者的感觉瞬间焕然一新,他眸中的光变的冰冷,锋锐的利爪弹出,他站了起来,但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肌肉的线条似乎有点改变,原本蓄含的力量像是被隐隐放出,尽管还有几分稚嫩,但此时的辛巴已经能给接近他的其他动物带来压迫感,属于肉食动物的嗜血的压迫感。   莱撒希仿佛能透过他,看到一只魁梧健壮的成年狮子。      沙祖扑腾翅膀,“干得好!辛巴!干得好!”      辛巴一边模仿着爸爸木法沙捕猎时的样子一边偷偷注意莱撒希的神情,心里得意的不行:莱撒希终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是威风的辛巴哥哥QwQ!   等我再摆个更威风的姿势!      莱撒希认真起来,是真的看得很入神。有一些姿势,能更好的发力奔跑跳跃的姿势,是他这只没有当狮子的经验的狮子一时难以摸索出来的,这些大自然磨砺出来的本领是代代相传的。他没有母狮子教导,学学辛巴这只小狮子似乎也不错。   辛巴和莱撒希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的间隙间,有一双和灌木丛墨绿色的树叶同样颜色的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们。      斯卡盯着这两只小狮子好半天,往后退了几步,自言自语起来。   “原来辛巴是来找这只小狮子玩,不过真奇怪……那只小狮子是哪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一只新的小狮子……”   狮子是一种十分有领地意识且排外的动物,当一群狮子家族一片土地定居,将这片土地辖为自己的领地之后,是很少会允许外来的流浪狮子加入他们的家族的。这只小狮子想要在他们的地盘生活的话,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同意。不过作为一只有远见的睿智的狮子,斯卡觉得他不该留这么一个隐患,难道还要真的留这只狮子让他长大然后和自己抢地盘吗?   白色的狮子,白色的狮子注定很难成为草原的赢家,颜色越接近草原颜色的狮子就越容易成功地捕猎到猎物。一只白色的狮子,在这个世界太显眼了,显眼就意味着危险程度的成倍增加。   斯卡想着那只白色的小狮子,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凑回去,注视了莱撒希一会儿,“不对,他眼睛的泪纹……那是猎豹的特征……长得有点纤细,真不像是狮子,这什么怪物……”      辛巴得意地早就想翘尾巴了,但他竭力忍住,以最帅气的姿势跃了一步,然后稳重地说,“看到了没有?这个样子。”   莱撒希点点头,难得的用赞赏的眼神望着辛巴。   辛巴越发高兴,“好,我再示范一次。”   就在这时,莱撒希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赶紧嗷了一声,“不要动!”   辛巴停了下来,他这下也发现了,在他们的几步之外,一条三角头型的毒蛇朝他们游近。   这是一条眼镜蛇,并且他显然也发现了辛巴和莱撒希,眼镜蛇将身体前段竖起,颈部的皮褶两侧膨胀,发出呼呼的声音,朝他们吐着鲜红的蛇信。 ☆、部落   01   眼镜蛇并未马上靠前,只是吐着舌头发出嘶嘶的轻响,尖尖的蛇头对着辛巴,“滚开,臭小鬼,别在我这蹦来跳去,从我的地盘滚出去!”   莱撒希来不及作出什么动作,就看见辛巴全无畏惧地冲着眼镜蛇嗷呜了一声。他登时头皮一紧,心都悬了起来。      躲在灌木丛后面观察着情况的斯卡看到辛巴居然挑衅的眼镜蛇不由地暗喜:这小鬼真是不知死活,如果这是木法沙的话,还不一定会被毒死。斯卡记得以前木法沙也被眼镜蛇咬过一次,被咬之后连着好几天都精神不振,他当时日日也是暗暗期盼着木法沙会就此一命呜呼,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推上一把的时候,木法沙就恢复过来了,而且还没有留下什么毛病来。真是太可气了。不过,木法沙是健康强壮的成年狮子,可以抵抗得了蛇毒,辛巴这个丁点大的小玩意儿,要是真被咬上个一口,那就绝对是要躺在这儿了。荣耀国未来的主人就保不准是谁了。   斯卡隐隐兴奋起来,期盼着夙愿成真,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辛巴。辛巴都没有露出什么怯弱的神色来,还龇牙咧嘴咕噜噜发出闷声吼叫。   这让斯卡又有几分走神,他想起他和木法沙还是都是小狮子的时候,爸爸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教导他们如何狩猎。木法沙瞧中一只比小树还高的长颈鹿,连吼带叫把可怜的长颈鹿追的仓皇逃窜,那时候木法沙哥哥也比辛巴大不了多少。这没脑袋的勇敢想来就是从他那个爸爸那里遗传过来的吧。斯卡想。   虽然那次木法沙并没有真的猎到那只长颈鹿,可是爸爸好好表扬了他一番,表示了对他的赞赏。斯卡记得自己站在旁边,看着木法沙扑在爸爸身上玩的很开心,自己则没有凑上前。那场狩猎,自己一直待在安全范围没有出去。他那时还是一只没有什么力量的小狮子,何必要蠢的木法沙一样那么着急地冲出去,他们的狮群那么大,反正又不缺他狩猎。      看到辛巴不往后退还上去挑衅,莱撒希该说什么呢?这头小狮子天不怕地不怕。他着急地冲辛巴喊了几声,“回来!辛巴!回来!”   辛巴听见他说话,这才收起他的小尖牙齿,只是还是觉得不好现在就后退,不就是一条蛇吗?他爸爸玩过不少呢,有什么好怕的呢。总不能让莱撒希觉得自己是一个胆小鬼吧!辛巴想。      作为木法沙和莎拉碧钦点的保姆鹦鹉沙祖这时候不可能会沉默地坐视不管,他在一边拔着嗓子直叫,“那是毒蛇!辛巴,别去招惹他!这不是你以前玩过的蚯蚓虫子无毒蛇,这是一条眼镜蛇!他的尖牙淬着可怕的毒液,那是能杀死你的东西!被他的尖牙吻一下,你就要投往大地的怀抱了!我的小王子啊,行行好,别闹了啊!”   听了沙祖的话,辛巴心戚戚然,爸爸教他勇敢,而不是教他找死。他也知道有些时候是不能瞎逞强的。他心生退缩之意,又听见莱撒希在身后不停地哀叫着让他回去。   辛巴往后退了一步,毒蛇跟近一步。   辛巴再退,毒蛇再近。于是辛巴停了下来,低了低头,诚恳地说,“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你的领地里的。”      莱撒希对比了一下毒蛇的嘴巴和辛巴的脑袋,他觉得这条毒蛇的嘴巴就算张得再大,应该也是吞不下辛巴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也并不容乐观。因为毒蛇并未退后,还在一边嘶嘶吐信一边跟着辛巴的脚步,而辛巴往后退的方向就是自己的方向,这让莱撒希有点紧张。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丢下辛巴自己逃掉吗?他怯怯地往后挪了半步,可看着辛巴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别接近我这种话来。      快咬啊!快咬啊!快咬上去啊!斯卡在灌木丛后面焦急地在心底催促。      莱撒希对眼镜蛇说,“我们离开你的地盘。”   眼镜蛇注意到莱撒希,转向他,用黑米一样的小小颗的眼睛盯着莱撒希,莱撒希知道蛇并没有视觉,然而被这双眼睛凝视的时候,他依然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死亡的镰刀刀锋就要吻上他的喉咙,他依然有种被蛇身缠绕的错觉,黏腻的恶心的。被咬了可就死定了,动物世界哪来的血清。眼镜蛇没好气地说,“你们随意地闯进我的地盘,又想这么轻松地走吗?哦,我以为先挑衅的是你们啊。”   “我道歉了。对不起。”辛巴抢着不服气地说。   “嘶嘶,嘶嘶,我只记得你对我露出尖牙和爪子。”眼镜蛇不依不饶地说。   “回来!辛巴!”莱撒希赶在辛巴作出回应前又喊了一声,辛巴夹着尾巴又往后退了退。   沙祖盘旋在半空中,“别太过分,眼镜蛇!”      辛巴这一步步后退,已经退到了莱撒希的身边,他突然转身,对莱撒希快速地说,“莱撒希!逃!”说完就撒开腿狂奔起来,莱撒希也赶紧跟着转身逃跑。   他们慌不择路地在杂草丛中前进,莱撒希听见沙祖扑闪着翅膀尖叫的声音,然而纠缠着他的危机感仍然没有散去,他不敢懈怠,紧紧跟着辛巴,他没有辛巴健壮,自然跑得没有辛巴快。   就在这时,莱撒希突然感觉到他的右后腿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      莱撒希觉得后腿被什么挂住,一个趔趄,没跑出几步,就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眼镜蛇心满意足地游弋离开,辛巴跑着跑着就发现只有他自己了,他停下脚步,愣了一下,再转回身往回跑,他的眼前只有一片茂密的杂草,这些杂草都比他更高,遮蔽住他的视线。辛巴循着空气中残留的莱撒希的气息,找了过去。   然后,辛巴看到了躺在地上抽搐痉挛的雪白小兽。      斯卡也看到了,他摇了摇尾巴,觉得特没劲:什么啊,居然就这么死了?他本来还打算将这小东西送给鬣狗充作一份拉拢他们的礼物呢。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毒蛇咬死了。   不过更遗憾的是,眼镜蛇咬的竟然是这个小怪物,而不是辛巴。准头真是太差了,那只眼镜蛇的眼神真是太不好了。明明挑衅他的是辛巴那个小东西啊。      这是个多好机会啊。斯卡看到独处的辛巴,想,有点遗憾。   他已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咬断这个小家伙的喉咙了,但是他不能自己做,要是真的他自己上嘴咬死这小东西,绝对会被木法沙看出来的,何况辛巴的身边还陪着那只聒噪碍眼的鸟。   算了,回去吧,反正还有下次机会的。   斯卡转身往荣耀石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回去。      辛巴不知所措起来,他凑过去,用脑袋拱了拱莱撒希,呜咽地发出几声悲鸣。   毒液发作的并没有那么快,莱撒希挣扎着要站起来,他靠着辛巴尝试了几下,想要站起来,但是并没有成功。他不甘心就这样躺在地上不作动弹地等待死亡降临,他总要做些什么的,他可以割开伤口放出一些毒血,尽量的不让毒素蔓延开来。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莱撒希在辛巴的哀叫声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就这样又死了?      不知道陷入黑暗多少时日,莱撒希再次醒来,这回,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木头搭成的……墙壁!?   莱撒希还未完全恢复力气,他的眼睛只睁开一条缝,他躺在那躺了很久,盯着那面木墙看了很久:我这是又重生了还是怎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莱撒希听见了有人接近的脚步声。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肤色黝黑穿戴的五彩斑斓的人横着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没错,这是一个人。      02   直到过去了三天,珂恩仍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作为萨卡部落的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有这般的荣幸。从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听族里的大巫师讲过他们部落口口相传的传说——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神将这片被祝福的土地赐予他们的族人,他们的神拥有无边的神力,庇佑着他们的土地风调雨顺丰饶肥沃。然而神不可能随时都陪在他们身边,他隐藏自身,只在冥冥之中注视着他们,于是神排下了他忠实的随从,一只神兽,保护着他们的部落。这只神兽通体雪白,不是老虎不是狮子不是豹子,谁也说不上他到底是哪一种动物,但若要细细分辨他的身上似乎又带着各种野兽的特征,他是凶猛的象征。   大巫师卡亚爷爷说:“相传神兽是我们的神采撷了天上最明亮的星星做成的,神将管理的权限交予了它,当它出现的时候,我们的种族将迎来新的复兴。”      但是又有谁真的见过神兽呢?   除了在古老的快要腐朽成渣的木雕和慢慢模糊了轮廓的石雕上,谁也没有见过这神兽。   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每月都会拿出最好的一小部分食物来,供奉在神兽的石雕面前。      珂恩的朋友比索迪向珂恩怀疑过神兽存在的可能性,并觉得将宝贵的食物浪费给不存在的东西让蚂蚁和苍蝇吃掉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比索迪曾经走失在外界流浪过一段日子,自打他回来之后,珂恩就觉得他很不对劲,简直是一个渎神者。更多的,是对比索迪的怜悯,多可怜的人啊,他丢失了他的信仰。   反正,珂恩是对巫师传下来的神话深信不疑的。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因为他的虔诚,所以才让他受到了神的眷顾,才叫他找到了他们部落的新希望。      这件事要从一场意外开始说起……不,或许这就是神无声无形的安排指引。   他们的部落近来的情形并不算好,食物的匮乏,疾病的肆虐,领土的缩小。作为一个成年的、已经经过了战士训练的准战士来说,珂恩已经有了出去狩猎的资格,于是在这一天,他带上了石矛箭筒和一些食物和水就随着狩猎队一起外出狩猎了。他们一般就在部落附近的树林里狩猎,但是最近这片树林里可以猎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于是队长决定再往远一点去,带着他们去了一片陌生的树林。虽然陌生,但这里有足够的猎物。   然后他们遇见了两只疣猪,真是幸运。      可是珂恩并没能高兴太久,因为其中一只疣猪不知道为什么就瞧中了他紧紧跟着他不放,他的石矛折断,箭筒里的箭也射光了,没有办法只能选择逃跑。当时大家手忙脚乱地对付另一只疣猪,珂恩就这么一不小心的被大家忽视了一会儿,等到杀死那只疣猪的时候,珂恩和另一只疣猪早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珂恩后来跑出了这片还算繁茂的树林,穿过一小片稀疏的草原,又越过几棵枯树,再停下脚步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没有东西再追赶了。      珂恩瘫坐在地上,接着发现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不出太远,他身上还有粮食,粮食不够还可以在这片没有被开发过的土地上就地采集,所以他并不慌张,而是镇定下来开始寻找回部落的路。      这时,珂恩听见秃鹰尖利的嗥叫声,他抬起头,看见秃鹰在不远处的天空上盘旋着不离开。   珂恩知道这意味着那附近有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了的动物,秃鹰在等待着他们彻底死透,才好美美地享受一顿饱餐。      那时天还没有暗下来,但是黄昏已经开始到来了。天火慢慢地落入人间,将大地裸露的筋骨染作各种热烈的颜色。光影暮色浓淡变换,像是在千万顷平漠上笼罩下胭脂色的烟纱,然后渐渐地转作黑青色。   珂恩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周围安静的过了头,或许是因为激烈运动后心跳还未平复,要是平常他不一定会靠近被秃鹰觊觎的地方,因为那可能意味着会遇见一只正在进食的野兽。但是那个时候他就是莫名的产生了一股冲动和好奇,这冲动和好奇驱使着靠近过去,剥开树丛和荆棘。      “嗷……嗷……嗷……”   蒸腾着白昼最后热度的夕阳中,珂恩听见一阵阵悲哀的嚎叫。从快到他腰际的一片草丛中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尽管珂恩不会解读野兽的语言,但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出,这叫声中流露出的绝望和痛苦。      “嘎!嘎嘎!”   珂恩还看见有一只色彩斑斓的鸟。这只鸟的羽毛真是华丽漂亮,如果摘下来做成羽冠,一定会很漂亮。珂恩不由地想。   没过一会儿,那阵哀嚎慢慢停止了下来,那只有着漂亮羽毛的鸟拍了拍翅膀,不再只盘旋在那片草地的上方,而是朝着远离珂恩的方向飞去。珂恩听见先前哀嚎的小野兽又轻轻呜呜叫着,但是声音渐渐远去。   它们离开了。      珂恩抬起头,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非常醒目的,那里有一块高耸的坚石之山,映着浓烈的霞光颇为宏状。      然后珂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草丛里看到了什么。   ——一只白色的小野兽!   不不,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白色野兽。   太不一样了,这只小野兽无法说是哪一种特定的野兽,他的身上有许多野兽的特征——就和他们部落代代相传的传说里记载的神兽一模一样。      珂恩激动地手都颤抖起来。   但他马上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只小野兽似乎快要死了……      珂恩想要去碰一碰它,但是在他们的部落里,普通的族人是没有资格去触摸神兽的,没有经过巫师规定的仪式,甚至可以说他是连面见神兽的资格都没有的。   他不能用自己肮脏的手去触摸神兽。   珂恩想了想,他在旁边找了两片宽大的叶子抱着手,才敢去摸摸这只神兽——TAT真的、真的摸到了,是真的,我的手已经变成神圣的手了,这一年、不、这两年我都不要洗手了!只有两年会不会不够虔诚?      还是活的吗?   珂恩探到白色小兽还有脉搏和气息。      很快,他就发现小兽后腿上的蛇咬出来的牙印。   珂恩用石刀割开伤口放血,然后敷上了他随身携带的蛇毒草药,把白色的小神兽抱在怀里,开始往回走。      这个神奇的遭遇让他一度觉得四周的一切都不真实,还怀疑自己是在梦境中游荡。珂恩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清醒不起来,他一步步地随着自己的潜意识找路走去,七拐八绕的,在月上中天的时候,还真的被他胡乱摸回了部落。   深夜的部落是有守夜人的,正巧尊贵的老巫师卡亚爷爷今天睡不着,坐在火堆旁边和部落的年轻人说说话。      这时,他们看见了游魂般踏着虚浮的脚步从林子里钻出来的珂恩。   珂恩看到卡亚爷爷,像是魂魄找到了身体的主人般,心情蓦地一实,仿佛被电击了似的颤抖起来,颤抖的同时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简直像是突然中邪抽风。珂恩踉跄了两步,连滚带爬地冲到老巫师的面前,噗通一下毫不含糊地跪在地上,深深地俯下身躯,把怀里揣着的小兽高高地举起,举在老巫师的面前。   他涕泗横流地大喊,“神兽,这是神兽啊!!!”      莱撒希没想到重生之后的新生活都还没过多久,居然遇见了人类,他曾经还想过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人了。当然,他拥有完整的作为人类的记忆,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完完全全把自己当作一只野兽活着,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人类社会的话……他是不奢望能够融入的,在野外自然,他是和万物一般的生命,虽如草芥卑微,但自由平等,算不上站在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分一口的小可怜,如果到了人类社会里,他就只是一只低贱的畜生,或者说,低贱的长得有点古怪的畜生。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上面,但是很柔软舒服,莱撒希估计这是一块动物的毛皮。他侧躺着,还没有什么力气,眼睛也没有完全睁开,只能虚弱地转动眼珠,看看这,看看那。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像是某种草药燎烧后的味道,淡淡的,并不怎么呛鼻。他现在看过去的木墙上还挂着一对硕大的牛角,不过这不是让莱撒希在意的地方,让他在意的是墙上有一只怪物,和他很像的一只怪物,那基本上是狮子的主题,拥有类似成年雄狮的外形,有长长的鬃毛,可是身体却稍显纤长,脑袋也有点小,眼角的泪痕拉得老长,背脊上有一块三角形的淡淡的虎斑似的斑纹。   太诡异了。莱撒希想。      这时有人来了,莱撒希没有力气,任由别人把自己抱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出现在他新生命里的人类,在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一老一少,都是棕色皮肤,年轻的那个肤色稍深,老者则浅一些。两人都是深邃立体的五官,鼻梁笔直,额头很高,脸部轮廓硬朗,倒像是接近上辈子地球上的印第安人种,但仔细瞧瞧又有那么一点不同,莱撒希无法具体说出到底差异在那,但是这些人有种更异域特殊的味道。他们都是黑色头发红色眼睛,穿无袖的褂子,没有扣子,敞露胸膛,头发略长,贴着头皮整整齐齐扎成一绺绺老鼠尾巴粗细的小辫子,垂在肩膀上,耳垂上都扣有金耳环。      被人抱起来以后,莱撒希算是彻底确定自己现在还是个小东西了。而不是又重生成人了什么的。      老巫师卡亚小心翼翼地托着脆弱的幼兽,对恭恭敬敬但是紧张过头未免身体僵直站在一旁的年轻人说,“是你把神兽带回来的,就说明你是神的选择。虽然你以前没有跟着我学习过巫术,但是大概从现在开始也不算太晚,你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研究。既然神和你有缘,那我就将这个光荣的职责交给你。”   珂恩干脆利落地就又把膝盖献出来了,莱撒希休息了这好一会儿的稍微有了点力气,他就把扒在那人的手臂上把头探出去往下看了一下,那个年轻人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呢,还发出细细的感动至极的啜泣声。   老巫师卡亚摇头叹气,“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快起来。还有仪式得进行,以后你就是侍神者了,得变得稳重一些,等到仪式结束,你就不是一个普通的萨卡人了。这段时间神兽要交给你照顾,你难道要一直哭吗?用眼泪给神兽洗澡?”   珂恩憋着声音哭着。      哎哟,穿的是超短裙诶……莱撒希默默地想,不对,现在的关注点不是这个?   莱撒希:“……”   他的脑袋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等等,什么神兽?这里是哪里?我不是中了蛇毒死了吗?我没死?还被人给救了?这些人救了我?但他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叫我神兽?   莱撒希嗷呜一声,毫无疑问的,在场的人类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   莱撒希动了动身体,还有点麻麻的,不过已经能使上点力气了,他再伸展了一下四肢,发现其他部分已经能动了,只有被咬的那条后腿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知觉,动弹不了。      老巫师卡亚注意到莱撒希的复苏,也隐隐有点激动,他走屋子的另一边,轻柔地把莱撒希安置在了另一个地方,那是在一个高架上,一块通体漆黑坚硬如铁的木头顶端,莱撒希就被放在了这块木头顶端被挖作碗状凹处的下陷处。他试着动作,结果爪子蹭到这表面抹着的一层香油,滋溜滑了一下,因为此处很高,他怕瞎折腾会掉下去,于是不敢再动,把自己团成一团躺着。   没过一会儿,老巫师卡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袋子,打开,将里面的各色彩色木珠子给沿着莱撒希一周给浇了上去——这些各色彩珠象征着他们部落赖以为生的各种作物。接着是香木草灰,拈了一小撮,洒在莱撒希的脑袋上,莱撒希晃了晃脑袋,这一小撮灰就养成了烟尘篷升起,然后再重新落下,均匀地洒在他身上。   “去把陶碗端过来。”老巫师卡亚吩咐自己的新徒弟道,“再把他们都喊进来。”   珂恩这回倒是手也没抖,出去了一阵回来手上就端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碗,碗里盈盈漾着紫红色的液体,这是用了一种植物的汁液为底再叫部落里所有有点头脸的人割了手指滴出来的血混成的液体。珂恩的身后则跟着一串人鱼贯而入,实际算起来其实也不多,也就十几个人,但已经可以满满站着一件屋子了。      门被关上,这里没有窗户,黑魆魆的一片,只有房间的四个角落有油灯,映着满屋子的影子爬满四面墙壁,墙壁塞不满,就升到天花板上去。   莱撒希坐起上半身,浅浅的火光迎面照来,把他的影子映在背后,一个巨大的狰狞的野兽影子摇曳起来。颇为可怖,叫人不寒而栗。在这种凝重阴森的氛围下,莱撒希有点不敢喘息,我看见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去,五体投地的跪。   桌上还有一个石碗,碗前边放着三捆小拇指粗细的草,他烧一捆,丢进去,烧一捆,再丢进去,直到把三捆都烧完,撩人的烟雾袅袅腾起。然后他又拿着一尾跟狗尾巴草似的末端毛茸茸的草,嘴里念念有词的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说完以后,就用草刷子似的那一端沾了沾紫色液体,移到莱撒希脑袋上抖抖洒洒。      有点痒,莱撒希啊啾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白毛,肉垫。   黑影憧憧,烛火摇曳,巫师低沉的用古怪的腔调诵读着他听不懂的话——之前他和那个年轻人之间说的他却是听得懂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莱撒希在催眠曲一样的巫师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最早出现的老者。   他将莱撒希放回用部落最好最柔软的毛皮、和最漂亮的宝石铺成的床上,站在边上沉默地凝视着莱撒希,忽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白色的星重新出现,黄金的门即被指引……”      他想了想,打了个哈欠,蛇毒侵蚀身体的遗留症还未完全消失,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阖眼继续睡觉。   在沉入梦乡之前,莱撒希记起那只黄色的小狮子。   他现在会在干嘛呢。      野兽是没有埋葬一说的。   他们死在哪里,就会被丢弃在哪里。   同伴会围着死去的他们暂作逗留,但不会一直留恋不离开,作过告别之后,同伴就会踏上新的路。      这是辛巴平生第一次这样直面死亡对他的冲击,他的冲动被要求付出了代价。但是事已至此他还能做什么呢?他浑浑噩噩地在沙祖的催促下回到了荣耀石,完全没有离开时兴高采烈,耷拉着脑袋,垂着尾巴,萎靡不振的样子。   木法沙发现了辛巴的不对劲,他把这个小家伙揽在怀里,逗弄他,只是并未起效,辛巴完全没有玩耍的心情,木法沙问,“你怎么了?辛巴。”   我害死了我的朋友,辛巴觉得自己该这么说,但是他说不出口,“我还以为自己是一只勇敢的狮子。”   “你现在还不够成熟。”木法沙说,“你需要更多的锻炼。”   “不,我发现我一点也不勇敢。我只是愚蠢,我想要自己像是勇敢。”   木法沙蹭了蹭他的脑门,“我们只应当在必要的时候勇敢,而不是主动地表现勇敢。”   辛巴觉得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了。      斯卡在岩石背后的阴影里听着这对愚蠢的父子的对话,他觉得木法沙不是真的懂什么是勇敢的,经过智慧思考的那才叫勇敢。他时常默默地在心底鄙夷木法沙。   他觉得木法沙懦弱,除非缺乏食物了,木法沙从不主动捕猎,一点都没有威严和计划性,作为一个国王就应该让这片土地所属的动物们都听到他的名字瑟瑟发抖才对,木法沙还会挑动物群里的生病个体来吃,完全没有饮食的品味。不仅如此,木法沙的优柔寡断也让斯卡嘲笑,如果他是木法沙,有自己这么一个优秀的兄弟,绝对不会安心,当上国王之后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强壮的兄弟赶出狮群。木法沙是有多自信,才一直这样子毫不防备地把自己留在他身边,真是太蠢了。   要是他斯卡当上国王……要是他斯卡当上国王……      嫉妒和贪婪像是一颗扎在他心口的毒蒺,每当他想到木法沙疼痛就会阵阵发作起来。      现在没有那只碍事的白色小怪物了,辛巴重新空闲了下来,斯卡觉得自己又可以施行他的计划了。   他每天一大早就开始等待,等待着辛巴一个人独处的机会。      斯卡看见辛巴一个人坐在晨光中吹冷风,朝着昨天曾去过的方向,时不时地低声呜呜一声,像是很悲伤。   斯卡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小东西是怎么被定为未来的国王的,也太傻了。他们狮子本来就是嗜血的动物,他们的生存就伴随着其他动物的死亡,辛巴这只小狮子也是啃噬生灵的血肉长到这么大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谓的小生命难过至此?这也太可笑了。当初他和木法沙的爸爸死去的时候,他都没有怎么办……草原上每只动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有什么好悲伤的?      于是斯卡走过去,和蔼和亲地问,“你在干什么呀?辛巴?”   辛巴低着脑袋,棕黄眼睛里盛满哀伤,“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   斯卡当然知道辛巴为什么难过。但是他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对辛巴说,“你应当振作起来,辛巴。”   “振作起来?该怎么做呢?”辛巴说,“爸爸和我说了,我应当把已经过去的事抛在脑后,可是我现在还做不到。我做不到。”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斯卡指着那片阴影覆盖的地方,“辛巴,你看谁都会有一片阴影,就像再光明的地方也会有黑暗一样。但是你不能去躲避他,你应当去挑战他,并战胜他。”   “怎样?”   “你是未来的国王,辛巴,谁都可以不勇敢,但是你不可以,你是要带领狮群的新狮王。你得找回你的勇敢。”斯卡墨绿色的眼睛阴森森地冒着光,“我觉得你应当去那里,那片阴影笼罩的地方,去找回你的勇敢。”   辛巴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看了看那片黑暗的地方,抖抖耳朵,然后站起来,绕开斯卡走了。   “你要去哪?”斯卡期待地问。   “斯卡叔叔你真是一只好狮子,您真善良体贴,但是,现在我真的没办法马上消泯我的悲伤,请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吧。”辛巴衷心地说。    ☆、供奉   在这些人类的精心照顾下,莱撒希的身体慢慢转好。这是他被人捡到这个部落的第三天,前天他的情况反复、晚上发热,一直烧了两天,直到今天早上才退烧,精神好了不少,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能够坐在那个叫做珂恩的年轻人怀里、扒拉着他手上端着碗吃东西了,他不大清楚这是什么植物,类似于他以前世界的米糊糊,挺香的。   莱撒希觉得有点惆怅,作为一只狮子,他居然一直吃素。不过现在还小,吃肉大概也不好容易消化就是了。      珂恩没有用勺子什么的喂大,他觉得勺子对于小神兽太危险了!!满脸慈爱地看着莱撒希费劲儿地伸着脑袋舔碗,刚才还扒着碗边的手打滑了一下,不小心脸上就沾上了米糊,等到莱撒希差不多把碗舔干净了,停下了嘴巴,还一边用爪子揩拭脸颊,一边伸出小舌头非常努力地去舔嘴巴周围沾着的米糊,莱撒希觉得这不雅观,埋下头不想被人瞧见。珂恩拿了棉布给他一点点擦干净。他们部落几乎不生产布,妇女只会织最简单的麻布,稍微少一点的布都是每年那一次同外界购换物资时用黄金、烟叶和香料换的。   伺候神兽进食完毕,珂恩就又把莱撒希放回了柔软的小床上。莱撒希这恢复了许多,比刚醒来时是有变好的,虽然依然有点眩晕,但是他在活动身体时发现那只被蛇咬了的后腿已经可以动了,他尝试着走了几步,还有点踉跄,希望能慢慢好起来,他可不想做一只瘸腿的狮子。      老巫师和他新收的小徒弟并不避讳他,是以这些天他晕晕沉沉躺在那也听了不少消息,整理一些他所知和所理解的内容出来。   这个部落叫做萨卡,大抵离荣耀石那边有一点距离,但应该不会太远,那个年轻人是在能看得见荣耀石的地方捡到自己的,以那个年轻人的脚程走了一天,自己如果要回去的话,大概需要两天,两天,穿越未知的陌生的树林太危险了。落在那些肉食动物眼睛,一只落单的小幼兽简直完全就是行走的美餐。   而他留在这个部落里则会被人供奉起来,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样的,但他大概能够从这些人的对话中揣测出这个部落的传说中好像有那么一只和自己很像的野兽,这只野兽是神赐予他们的守护者。一只神奇的拥有那么多野兽特征的动物,除了神,谁能创造呢?      莱撒希当然觉得这个是个不靠谱的说法。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神的造物,科学使人远离蒙昧,他在现代就在动物园里看到过杂交兽,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他运气不少,偏偏生在了这只杂交兽身上。   除了他刚醒来那天进行古怪的仪式时看到那么多人以外,他这些日子以来就没有再接触到那么多人了,统共也就最初看见的那个老者和年轻人会在,老者是时常过来,叫做卡亚,每天早中晚各会来一会儿,而那个寸步不离地照顾他的年轻人叫做珂恩,因为救了自己才有了这样的荣幸。      莱撒希不折腾他,也就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发出一些响动,其余的时候,则都默默地躺在那,或是翻翻魔方,记忆下一个魔纹。第四个魔纹是红色的,纹路的样式很是张扬热烈,之前莱撒希就已经记了两天,但还没有完成。这会儿安静,莱撒希趴在那,看着屋子角落有一盏灯,仿似中国的油灯,灯座样式略有不同,但也就是在燃油里插上一根捻成的草芯点燃,如豆的灯火偶尔轻盈跳跃一下。   莱撒希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眼睛慢慢失去焦距,却是集中精力描绘浮在眼前的魔纹,练习积累到一定程度,莱撒希蓦地像是捕捉到什么一闪而过的亮光,突然就记住了这魔纹,魔纹呼吸般闪灭之间,珂恩身旁,被莱撒希盯着的一抹烛火毫无预兆地骤然拔起,瞬间膨胀了十几倍,足有一个小拳头大,像是突然爆炸,被珂恩吓了一跳。   待到惊魂甫定,珂恩才颤巍巍朝莱撒希望过去。      莱撒希也不是故意的,吓到了这个可怜的小伙子,莱撒希很不好意思,他撑着前肢稍稍抬起上半身,看着珂恩轻轻嗷了一声。   他在说对不起,当然珂恩是听不懂的。      珂恩只知道神兽把烛火盯了一下,就让火焰爆起。   他被神的力量给震惊了。   受到惊吓的他看到始作俑者的莱撒希却是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一副理所当然没什么稀奇也没什么害怕的样子。不是它做的绝对不可能。      老巫师卡亚也说,“一般的野兽害怕火,而他能够操纵火,”老巫师松了一口气,“绝对不会找错的。”      在这之后,莱撒希断断续续的见到部落里一些其他人,不多,每天来三个,都在固定的时间,他们进来之后会先跪拜一番,然后念一段鬼话似的咒,接着虔诚的敬畏的伸出手摸一下一脸茫然莱撒希。不同的人来摸,部位还不一样。      珂恩像拉皮条一样站在边上一脸正直,进行如下场景的对话。   有一回来的是一个男孩子,祈祷能够健康成长,珂恩在询问了莱撒希之后——也不管莱撒希能不能听懂,好吧,莱撒希是听得懂的,他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吉祥物,虽然自己其实做不到什么的,作为安慰剂的形式来让这些好心的人们对生活多几分希望也不错,于是他并没有拒绝过什么——就表示男孩被允许摸一下莱撒希的爪子,男孩诚惶诚恐的伸出手,倒是莱撒希主动抬起爪子用肉垫拍了拍他的手指。   有一回来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祈祷他的作物能够丰收,珂恩允许他摸了摸莱撒希的额头。   有一回是莱撒希最不想回忆的,来的是一个新嫁娘,她祈祷能够生很多的小孩,莱撒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纠结了一下,还是柔软的应了同意让这个小麦色的小美女摸自己一下。于是珂恩允许了她摸一摸莱撒希的小JJ……莱撒希顿时惊恐了,吓得耳朵都立了起来,他像是要被般挣扎着想往后退,不过拖着一条残腿是不好行动。小美女看到他的样子比他还惊恐,霎时间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我是被神厌恶了吗?”一副像是得到不好的回答就可以马上去死的样子。   莱撒希没办法,只能凑回去,视死如归地被摸了某个羞于启齿的部位。      这天,珂恩的好朋友比索迪竟然也来了,迪恩很高兴,看到比索迪进来,拥抱了一下他,说,“看到了吧?巫师没有骗我们,神兽是存在的,你现在是也相信了吧?”   比索迪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他的眉目看着就有几分叛逆不羁的味道,穿着打扮也和莱撒希见过的其他萨卡人有点不一样。比索迪梭巡了莱撒希一会儿,他的眼神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充满了厌恶,“不,我不信,这只是一只动物。”   珂恩辩驳说,“但你无法否认神迹。”   比索迪哂笑一声,“什么神迹?只是魔法而已。”      魔法?   什么魔法?这个世界有魔法。   莱撒希不敢明目张胆地注意,但是已经偷偷打起精神偷听起来。 ☆、10·新生存技能get   珂恩大惊失色,脸色苍白,诧异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比索迪认真地看着他,“不,我只是在陈述现实。这只是魔法而已。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神的所在呢?”   珂恩理所当然地说,“神兽的出现就可以证明。”   “有魔法,创造怎样的怪……”他顿了顿,改口,“动物都不奇怪。外面的世界魔法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有的是魔法师……索卡被困在这弹丸地方已经太久了,你们没有出去看过这个广阔的世界。如果你也出去外面的世界转一圈,就不会天真了。”他有点悲伤地说,“他把我们一族束缚在这小小的地方,还要说是恩赐。”   珂恩摇了摇头,说,“比索迪,我也不是对外界一点都不知道的。我们是被放逐的遗族,搬不出去的,外面的世界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可神也没有那么好心,他把我们关在这里,也就是为了叫我们做他的看门狗而已。保护放在那里几千年几将腐朽的宝藏。”比索迪说。   珂恩骇然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可是卡亚的孙子。知道的够多,所以也看的太清楚……”      莱撒希从他俩的对话中获取了一些新信息。首先,这个世界是一个奇幻的世界,不是自己以前以为的纯物质的世界,这里有魔法有魔法师,那么很有可能,自己用魔方使用出的特殊能力就是魔法。虽然在他的印象中,魔法似乎是得挥着魔杖念着咒语才能使用出来的神奇力量,而自己只需要摆弄一下一个奇怪的魔方。   而这个部落又好像是被要求驻守在这里守护什么,宝藏?神的宝藏,或者说,魔法师的宝藏?   自比索迪的口中听来,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发展相对更好的人类世界。      人类世界……   莱撒希记起自己以前曾经遇见过的一件事,在他住的小区里,有个角落常年聚集了一群流浪猫,其中有一只新生的灰色小猫特别可爱,他有时候下班有空了记起来会去喂点食物。有一回他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生把那只灰色小猫按在怀里,拿着火腿肠逗弄它,但眼睛并不看着小猫,而是瞪得大大的摆出可爱的姿势来看向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站着一个男人,大概是她男朋友,拿着手机作拍照状。   那只小猫很不耐烦,挣扎着要用女生的怀抱里跳出去,女生娇嗲地说“哎呀我在给你喂吃的啊,乖一点啊。”一边对男朋友说,“为什么它不吃我给的火腿肠?”   “喂嘛,把火腿肠放在它嘴边。对对,这个姿势好,我给你拍照片。真好看。”   女生几乎是掐着猫,要把食物塞进小猫的嘴里,小猫逼着嘴巴,毛都竖起来了,突然狠狠地伸出爪子抓了女生的手背。女生被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地松开手。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小猫还没有重新爬起来,女生的男朋友就冲过去,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还要踩小猫的脑袋。   女生拉住他,娇滴滴地委屈善良地说,“你别这样,别欺负小动物啦。别弄死它,就踹五脚吧。”      想想那只猫过的生活,再想想危机四伏的野生世界,莱撒希竟然不觉得有多么害怕了。死在搏斗中至少能保存几分尊严。      等到莱撒希回过神,这两个小伙子争论也争论的差不多了。莱撒希听着也蛮好奇的,信仰一个神有时会成为力量有时会成为邪魔,比索迪说的话听上去那么大逆不道竟然不会被拉去架在火上烤吗?珂恩脾气也算好,他叹了口气,“卡亚爷爷说了,神并没有强迫让我们信仰他,他只是力所能及地帮我们而已。信仰他们是我们对他恩情的报答,他庇佑了我们的族人生活了一千多年。”   “但现在已经不是一千年前了,我们得寻找新的出路。”比索迪沉默了一会儿,说,说完就掀开布帘子走了。   “你又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听听还好。卡亚爷爷听了又要生气,你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怪想法呢?”珂恩有点无奈地问。   “不是我的想法太古怪,我是为了萨卡好。我们不能这样一尘不变,猎豹会为了更快的速度变得身体纤细,会为了能够更好的捕猎动物而有一口尖牙。这是为了生存,萨卡的人一天少过一天,再保持这样的生活我们迟早会灭绝。”比索迪说,“你不知道,我们的黄金、烟叶和香料每年只能换那么几车的粮食,但就那几车粮食被换出去的物资拿去外面的世界能换取到一座宫殿。”   珂恩一脸茫然地眨眨眼睛,“宫殿?宫殿是什么?”   “……”比索迪说,“宫殿是一种很好的房子。”   “哦,房子啊,我已经有房子了,自己造的。”珂恩点点头说。   比索迪有点憋屈,不过确实是这样,对于他们来说黄金香料宝石甚至比不上一颗成熟的果实来的重要。      莱撒希只是一个旁观者,对于两个年轻人的想法,他都不表示赞同和否认。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该进步,人类在进化上最效果显著的动物,莱撒希是个无神论者,他曾经接受过的教育系统让他完全不相信什么神的存在,他是一个医生,他知道新生代谢知道生命的诞生过程,生物和医学让他不会对死亡诚惶诚恐不会对主的造物深信不疑。   他也希望这些善良勤劳的人民可以融入更广阔的社会。      莱撒希在部落里足足修养了三个月,直到他完全恢复,已经能够自如的行走。不过莱撒希也不是活泼好动的性格,不会乱跑乱跳,要是把他放在小床上,他也只会在小床上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他长大了不少,爪子尖利不少,锋利的小尖牙齿也长整齐了。      这天,天气晴朗,白色大胡子编成粗辫子的巫师卡亚把莱撒希抱出来晒太阳,就地坐着,莱撒希就趴在卡亚的腿上。   “珂恩,把东西都摆上来。”卡亚吩咐说。   珂·小蜜蜂·恩不一会儿就铺好了一张麻布,捧着一堆小袋子过来,把每个小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一点出来,都是草药,还是新鲜的。   卡亚对莱撒希说,“等到你再稍微大一点,你尽可以随意出去,这些都是常见的草药,我会告诉你他们的功效。”莱撒希在他怀里抬起脑袋来看着他,像是真的听懂的他的话,好吧,事实上莱撒希确实是听懂了的。卡亚爷爷和蔼地摸摸了莱撒希的脑袋,说,“这些是基本的知识,好好学习吧。”   莱撒希转回头,也不趴着了,坐直,耳朵竖起来,目光炯炯非常认真地望向那堆草药。一副“老师我已经坐乖乖了”的神态。   卡亚爷爷拿着他同体乌黑的旱烟枪点着左下角的绿色齿形叶边的植物,声音温和地开始讲诉起来…… ☆、放归草原   其他动物或许没有时间概念,但是莱撒希是有每天都在记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多少日子的了,因为太空闲了。而自从巫师卡亚几乎将他视作弟子一般教导他一些知识,识别草药、树木、其他动物等等,还经常抱着他慢慢念书,羊皮卷的书。莱撒希从比索迪那里听来,纸早就被发明出来了,他们部落也会换一些来用,卡亚爷爷这里的羊皮卷都是从上古流传保留下来的珍品,上面的文字也不是现代通用语而是千年前的古代曾流行过而现在已经失传的通用语。   学习语言的书写在他们部落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学习的,连珂恩也不可以,只有族长极其后人和巫师和巫师选定的继承人才可以学习,因此珂恩甚至有点羡慕莱撒希。有时,珂恩会站在远处悄悄看卡亚爷爷抱着莱撒希念书的样子,他觉得凭野兽的智商是学不会文字的,但莱撒希每逢念书时间就会一动不动地坐着,头也不转地盯着卡亚爷爷手上的羊皮卷看,偶尔还会伸出小爪子按一按羊皮卷,让卡亚爷爷念的慢一点。   莱撒希能感觉的出来,卡亚爷爷仿佛是将他当作人或者平等的生命的来对待,就算是负责照顾他的珂恩也没有这么淡然,有时莱撒希觉得自己被当作神明敬畏,有时又觉得被当作小宝宝来哄。他现在这个身体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幼小的,卡亚爷爷也没有视他作孩童,只向对待成年人一样同他说话。   有时候看着卡亚爷爷那双蒙着灰翳的浑浊的淡红色眼珠,莱撒希总有一种被窥视到了真正灵魂的错觉。      两个月之前,莱撒希拼好了5th/6[光]魔纹和6th/6[暗]魔纹,这下魔方的六个面有六个面都已经有了颜色了,蓝色、绿色、白色、红色和亮黄色和暗黑色,分别对应水、木、风、火、光明和死亡,这是组成世界的几种元素。这些刻在他脑海中的魔纹让他可以操纵他周围的元素,凝结水珠、催发绿芽、鼓起微风、点燃火苗、照亮自己的爪子以及……给一片叶子带去死亡,他起初以为那黑色的魔纹是黑暗。第六个的魔法似乎并不那么友善,莱撒希尝试的不多,第一次使用的时候他让一个黑色的光点落在一株小草上,瞬间小草就枯萎了。   “请完成第一阶段最后一步,使用所有魔法。”魔方告诉他。   这让莱撒希很是费解,因为他已经反反复复尝试了这些魔法很久,敢说自己已经把这些魔法都用过去了,翻来覆去这么久之后甚至已经算是熟记于心,只要一个念头一起就可以催动魔纹。无聊的时候莱撒希想,这些魔纹还真的挺像卷轴魔法,只是这是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而不是羊皮纸上的。      很快,莱撒希半岁了。这天卡亚爷爷抱着他离开了部落,来到树林里,他拿出一个挂着银白铃铛的银色皮质项圈,先示意了一下上面的搭扣,示范了一遍扣上和解开,“在这个位置,这么打开,知道吗?如果太紧的话就摘下来,往后搭一格。”   莱撒希坐在草地上看着蹲着和自己的说话的卡亚爷爷,懵懂地眨眼睛。   卡亚爷爷看懂了他的意思,微笑了一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将他托给你保管,不要弄丢了,好吗?预言里说部落在不久之后将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但尽可以托付给守护部落但生活在部落之外的神兽。如果我照顾错的话,那应该指的就是你了。虽然有点舍不得,你不能继续待在这了。你是属于自然和神的,不是属于凡人的。但我在此恳求你,帮我这个忙,帮我保管好这个东西。”   莱撒希用头顶蹭了蹭卡亚爷爷的掌心表示对他的喜爱和感激,然后对卡亚爷爷俯下脑袋,表示自己愿意帮这个忙。   卡亚爷爷呵呵笑了笑,挠了挠他的下巴,莱撒希伸出手用肉垫轻拍卡亚爷爷的手掌,卡亚爷爷这才认真地给莱撒希戴上了项圈。莱撒希抬起头,伸直脖子,用爪子拨了拨铃铛,并不会发出响动,但是能感觉的出来铃铛里面有什么东西。   “走吧。不要再将自己弄得奄奄一息了,如果再被蛇咬了的话,知道要找那种草吗?”卡亚爷爷问。   莱撒希点点头,脖子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这东西戴着当然不是很舒服,他点头的时候颇有点膈脖子,他有点不适应,歪了歪脑袋挠挠脖子。   “有空也可以回来。但记得先小心观察一下,不要轻易出现在部落其他人面前了,来的话就找我或者珂恩。”卡亚爷爷说着,拿出一袋肉干,“带着吃。回去生活小心点,你不是说过你有庇护者吗?回去找它吧。”   莱撒希瞥了一眼卡亚爷爷放在自己面前的小袋子,没有马上去叼,而是伸出一只爪子悬在半空中,上下晃了晃。   卡亚爷爷颇为了解地把手递到莱撒希面前,莱撒希就用他的小肉垫拍拍卡亚爷爷的指尖,一下,两下,三下,停一下,再拍两次,然后停下搁在卡亚爷爷的手上,像是在握手。   卡亚爷爷问,“五?你是还要肉干吗?”   莱撒希嗷呜一声,横着甩尾巴。   卡亚爷爷知道他横甩尾巴表示no,“时间……?(看到莱撒希先作点头状,纠结了一下又甩尾巴)你是说想要五天回来一次?”   莱撒希点头。   卡亚有点无奈,“不行,至少在你长大之前不行,太危险了。人类世界比野生世界还要危险。真的很想我的话,就一个月回来一次吧。挑晚上,小心点,别叫人发现。我希望你保护部落,但你不属于这个部落。”      被放归草原,莱撒希叼着一小袋作为纪念品的牛肉干,开始往卡亚给他指的方向走。那是回荣耀石的方向。   他生在那里,自然要活在那里。   上天已经对他足够宽厚,给了他那么长的适应期。他也得学着靠自己或者。      莱撒希忽然想起那只琥珀色眼睛的小狮子,他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那只小狮子悲戚的叫声一声声入耳,拨的人细细心弦一颤一颤。   他还会在那里吗? ☆、惊恐的猫鼬和野猪   很快,莱撒希就无暇顾及辛巴的事情了。因为没有走出太远,他就发现有什么在跟着自己。   尽管对方的脚步放得很轻,但还是被莱撒希敏锐地注意到了。      莱撒希停住,回头眺望了一下,只有茂密的杂草和婆娑的树影。   他放慢脚步,又往前走几步,依然能够感觉到谁在跟着自己。莱撒希并未马上惊慌地飞奔起来,他依然慢悠悠地前进,而跟踪者也并未有接近的迹象,莱撒希挑着足够繁茂的杂草里钻,尽量使动作轻柔不让杂草摇起来。在绕过一颗大树之后,萨莱希突然加速,折了一个方向,接着灌木丛遮蔽身影,压低了身子飞奔起来。   果不其然身后一阵草木被折断的慌乱声。      随风被送来“咻”的一声轻响。   危机感骤然袭击了莱撒希的后脑勺,他猛地扭腰,往边上错了一步。一枚削尖的木箭自他身边掠过,尖端泛着冷冷寒芒。这可不是野兽的攻击手段,是有人在追自己,而且还是萨卡部落的,莱撒希在珂恩身上见识过筒箭。   “停下!停下!”有人在背后喊着,“我不想伤害你。”   傻瓜才停下来呢。莱撒希挑着杂草越多道路复杂的方向继续奔跑,但是有点遗憾的是,他人小腿短跑的没有对方快。渐渐的,他能感觉到对方越来越靠近。   这场追逐持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莱撒希感到累了,而跟踪者却没有慢下脚步。莱撒希索性折了方向,迎头撞向跟踪者,也看清了对方到底是谁。   比索迪的手上还握着武器,“我不想伤害你?……算了,你大概听不懂。”比索迪蹲下来,从口袋里取出小鱼干,朝莱撒希抖了抖,“来来,过来。宝贝儿,很好吃的。”又示意一下手上的小袋子,“我这里还有很多,过来就都给你。”   莱撒希,“……”被当成小猫逗了吗?= =既然对方也没有害自己的意思,莱撒希索性坐了下来,叼着卡亚爷爷送的装满肉干的小袋子,用看傻逼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盯着比索迪,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起尾巴来。   比索迪:这小家伙的眼神怎么那么像人?他慢慢也也觉得讪讪没意思,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还是蹲着,一边一只手拿着小鱼干,一边把手往后腰探去,掏系在腰上整理成包状的麻绳编成的网。   莱撒希抖了抖耳朵,有点郁闷:他是想诱拐我?不过,我看上去有那么弱智?当着我的面掏捕兽网?莱撒希站起来,这让比索迪紧绷了一下,他随时准备着莱撒希一开逃就追过去。可是接下去的发展有那么一点出乎他的意料,因为莱撒希不仅没有离开,反倒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准确的说,是朝着他拿着鱼干的那只手走了过去。   比索迪松了口气:我就说嘛,畜生而已,怎么可能像人呢?以为他有多聪明厉害呢,还不是贪吃容易骗?只是一只畜生,不是什么神兽,不过……比索迪有点紧张的看着雪白的毛茸茸的朝着自己信步而来的小兽,他看见小兽抬了抬头,用蓝色的眼睛望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那双蓝眼睛的黑色瞳孔变作红色。   一丛婴儿拳头大的火突然在比索迪的手腕上蹿起来,正在掏捕兽网的那只手,燃烧起来的是他缠在手腕上的几圈绳链,毫无预兆的变故让比索迪吓了一跳。紧接着,他腰际也蹿起一丛火焰,这回烧起来的就是捕兽网,这次的火焰燎着了他的衣服,让他的衣服也烧了起来。   比索迪正要去扑身上火,就在这个时候,莱撒希转身跑了。      比索迪把衣服一脱,又把和绳链和捕兽网摘下来丢掉,再追上去,已经看不到莱撒希的影子了。   这令人失望的结果让他有点烦躁,但是此时此刻盘踞在他心口的最深刻的感觉是恐惧,他敢肯定起火就是莱撒希搞得鬼。他有神力,或者说魔力?那么意思就是,那小怪物真的是神兽?   比索迪往回走了几步,被他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捕兽网上仍有火星跳跃,这些细小的火点燃了边上的杂草,草地冒出阵阵浓白的烟雾来,正如比索迪此刻的心情。要是不管的话,就会演变成一场燎原大火。比索迪捡起已经扑灭了火的衣服拍熄了蠢蠢欲动的但还来得及制止的火苗。      莱撒希再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迷路了,刚才的胡乱奔逃显然没有找对方向。他爬上一棵树,站在高处眺望,可以看到标志性的耸立的荣耀石,可就目测的那个大小来看,估计自己离那真的是有好一段距离的。   不急着过去,莱撒希从树上爬下来,他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落脚的落脚的地方。      再走了一段路之后,莱撒希发现身边的树木渐稀渐枯,然后他看到了一块荒无人烟的黄土地,没有水没有树没有草,只有被晒的龟裂的大地。而越过这片荒地的对面则有一簇翠绿蓊郁的树林。   莱撒希觉得那篇绿林里一定会有水源,他披着烈日穿过荒地,进入了这片仿佛被上帝祝福过的美丽树林,果然找到了水源,在饱饮了一顿之后,莱撒希又四下搜寻了一下,他找到了一截空树干,正合适他钻进去在里面睡觉,可以遮蔽寒冷的夜风。      进入树干中间的空洞,莱撒希发现还算干净,只是有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正在织网,被莱撒希的闯入吓得带着一群小蜘蛛匆匆忙忙地在他面前爬过,逃了出去。树干里面还有几颗瞧着还算新鲜的野果,莱撒希毫不客气地吃了一颗。然后他想,或许这里是谁的住处?可能是谁的呢?这里这么小,稍大一点的动物都钻不进来吧。   于是莱撒希就大胆地躺着了,跑了那么久,他有点累了,不一会儿就枕着自己的爪子睡着了。      “啊啊啊!!彭彭!我的住处被占了!”   一声尖叫让睡的迷迷糊糊的莱撒希惊醒过来,他看见一只猫鼬从树干的洞口探进头来,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表情,像是要蹦起来,却撞到了脑袋。   “彭彭!彭彭!!”那只猫鼬缩回脑袋尖叫着跑走了,“来帮忙啊!彭彭!太让猫鼬生气啦!”      莱撒希跟着钻了出去,居然看见那只猫鼬朝着一只野猪跑过去,那只野猪颇为神气地说,“谁,是谁抢了我们的地盘?!我替你教训他!”   “是一只白色的怪物!”   然后野猪转头望见莱撒希,大惊失色,“啊啊啊!!是只狮子啊!食肉动物啊!快逃啊!丁满!!”他虽然身体肥硕,但跑起来比猫鼬快多了,彭彭可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在逃跑之前,他先用他像是弯钩一样的的獠牙撩起丁满,让丁满挂在自己的獠牙上,好带着他一起逃跑。 ☆、丁满和彭彭   莱撒希挠了挠脑袋上沾到的木屑,眨了眨眼睛,默默地看着野猪带着猫鼬尖叫着走位颇神的钻来蹦去,最后一往无前地撞向两棵树的间隙,英勇无比地把自己的身体卡在了里面。   莱撒希摸摸鼻子,有点痒,他打了个喷嚏,一边被野猪和猫鼬的尖叫折磨着耳朵,一边有点纳闷地想:那啥,受到惊吓的明明应该是我吧?      野猪彭彭嗷嗷直叫,不停地努力着,收腹,收腹,再收腹,但是还是没能把自己给挤出来。丁满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最好的朋友啊,他抱着彭彭弯弯的獠牙,使劲地拽,拽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效果。丁满灵机一动,跑到彭彭的背面,推他的屁股,助他一把力。不知道是不是被挤到了肚子,彭彭没有脱离被卡住的困境,反倒“啵”的一声放了个屁,熏了丁满一脸,当场就翻了白眼要晕过去。   因为不小心干着这么不体面的事情,让彭彭觉得有点羞涩,他停止了挣扎,不好意思地诚挚和他要好的小伙伴丁满道歉,“对不起,丁满,我不是故意的>///<”   丁满跪倒在地上一阵阵干呕,“呕~我……呕~你该调理一下肠胃了。”   彭彭害羞地说,“好吧,我想说……丁满你呕吐的声音好像怀孕了。”   丁满停住干呕的行为,正直地回答,“你胡说,孕吐声不是这样的,孕吐声明明是这样的,我来示范一下:呕~”   “哈哈哈哈。”彭彭乐了起来,身体笑的直打颤,叫卡住他的两棵树摇晃起来,天空中下起了稀稀疏疏的虫子雨。      莱撒希:……搞什么啊。他们俩看上去真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啊。莱撒希想了想,朝他们走了过去。   陶醉在自己卓越的表演中的丁满这才惊骇地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现在站着一头肉食动物,一头白色的大概是狮子的年幼的肉食动物,他终于记起来自己刚才是在干什么了,赶紧爬起来去推彭彭的屁股,惊恐地尖声说,“快啊!彭彭!快啊!加油!快点逃啊!他过来了!啊啊!!他过来了!啊啊啊!天呐!他亮出他的牙齿了!他要吃了我们吗?怎么办?怎么办?我今天还没有洗澡呢!”   “我在努力啊!丁满!我现在很后悔,我早就应当听你的话减肥的。可我竟然自大的觉得一只减肥的野猪就不能算是野猪了。我很愧疚,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能当一只猫鼬的话,我一定会减肥,呜呜呜,要是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当朋友。还有一件事——”彭彭放生大哭起来,“我今天也没洗澡!”   丁满感动极了,他抱着彭彭的尾巴也跟着掉眼泪,“彭彭啊,可我下辈子想当狮子啊,我不想当猫鼬了啊。”      “= =,……”莱撒希自认自己完全没有露出什么恶意,我长得有那么残暴可怕吗?他郁卒地想着,缓步走到了正保持着古怪的姿势大哭着的野猪和猫鼬身边,准确的说是野猪的屁股后面,他低下头,凑近猫鼬,因为被小动物这般恐惧着,叫莱撒希分外的温柔,唯恐吓到他们,“你们好。”   “啊啊啊啊,他和我们说话了!”丁满往后退去,靠在彭彭的屁股上,张开双手作拦截姿势,“要吃了我吗要吃了我吗要吃了我吗?即使我没洗澡也要吃了我妈?”丁满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害怕地颤抖个不停,这时,一只毛毛虫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脑袋上,吓得他又是一声凄惨的尖叫,“我死了我死了!”   莱撒希觉得耳鼓要被震碎了,他不耐烦地捂住丁满的嘴巴,大吼一声,“我不想吃你啦!”   丁满睁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瞅着莱撒希。   莱撒希眼角抽搐,“为什么我觉得你一副‘你居然不想吃我’的表情……”   丁满把两只手搓在一块,颤巍巍说,“不,当然不是,我是想说……我没洗澡。”   “你洗了澡我也不想吃你,至少现在不想。”莱撒希说,他用爪子把丁满捞到一边,“好了,先让开。”   丁满惊恐表示,“你想吃彭彭吗?他很臭的!超级臭的!吃了你会口臭很久的,连吃薄荷叶都没办法消除那臭味。”   彭彭嗷嗷地附和,“对对,我可臭了。我还长得特别丑,你可以来看看我,你看看我的长相,就一定没有心思吃我了。”   “……”莱撒希懒得和这两个家伙解释,他退后几步,蹭了蹭后爪,然后猛地起跑,用力一推,丁满就从被夹在树中间的窘境中退离出来了,他踉跄了一下,坐在地上。      “咦?你是在帮彭彭吗?”丁满问。   莱撒希晃着尾巴踱步回来,“难道让他一直夹在那吗?我想说,很抱歉,我不知道那个空树干是你的家,我只想找个能避风的地方睡觉。”   “好吧,原来是这样。”丁满呆呆地捧着叠成一团的爪子想了想,“所以你不想吃我们?”   “现在吧。”莱撒希说。   丁满又想了一下,想通了,哈哈哈豪爽地笑了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去拍莱撒希毛茸茸的脑袋,“早点说嘛,搞得大家伤了和气。……我才发现,你看起来只是一个孩子。”   “就是一只孩子啦,我今年半岁。”莱撒希说。   “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你不跟着你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吗?”   莱撒希回答,“哦,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一生下来就被他们抛弃了,他们讨厌我。”   丁满捧脸骇然说,“天呐,他们居然会抛弃一只不爱吃肉的小狮子。”   不爱吃肉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优良品质吧……莱撒希正想着,那只猫鼬已经扑过来搂住自己了,“多可怜的孩子,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说完,他来了拍莱撒希,仿佛依依不舍般放开他,并不动声色的往后蹭去,“嗯,叔叔们就先走了……”退着退着就撞在了彭彭的身上。   丁满转过头,看到彭彭哭的涕泗横流泣不成声的模样,“天呐,太可怜了,这孩子太可怜了!刚生下就被抛弃了!还被讨厌!简直像我一样!真是太可怜了!”   “彭彭,我劝你不要冲动……”   “可我们是长者,我们应当保护一个孩子。”   “不不不,你再好好想想,那是一只肉食动物,我们是草食动物诶。食谱不一样,怎么在一起?”   “野猪是杂食动物。你看他多可怜。”彭彭热泪盈眶地说。   丁满转过头,看见这只白色幼兽,呆滞地用蓝眼睛的看着自己,看上去傻的冒泡,“唉,是很可怜诶……放他离开的话说不定他会比我们更快被吃掉……”      莱撒希不知道丁满是这么想自己,他才不是呆傻呢,他纯粹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逗逼的情节。   等一下,我没听错吧?他们两个食草动物在讨论怎么收养一只食肉动物? ☆、新搭档   “……”莱撒希向左偏头看看他们,又向右偏头看看他们,一脸残念,甩了甩尾巴,垂下,夹起来,转身。      丁满保持着捧爪子的姿势半分钟,然后朝身边彭彭的方向扯了扯嘴角,问,“你说,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被无视了?”   彭彭想了一下,“我想我们大概就是受到了无视。”   丁满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吗?”   彭彭哼唧,“应该就是这样的。”   丁满嗒嗒嗒嗒跟上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呀?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是不是没有吃饭啊?”   莱撒希扭头看这只猫鼬,有点困扰的样子,为什么这只猫鼬不怕自己呢?然后他回溯了一下自己所有的知识,在他面前这种眼镜有一圈黑色圈纹的小动物叫做猫鼬,他的黑色眼圈让他看上去像是自带一副太阳眼镜,长着一张花脸,他团团的手看上去很可爱,但其实也长着长长地爪子,让他们可以以此来挖洞和猎食。莱撒希记得自己在哪看到过,猫鼬凶猛起来可以杀死一条眼镜蛇。猫鼬是群居动物,而眼前这只猫鼬却敢单独生活,绝对有着过硬的本领,轻易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丁满看他不说话,继续问,“为什么不说话啊?”   莱撒希纳闷,“你想说什么呢?”   丁满摸摸他,“我和你说啊,世界上呢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选择的。就像我生来就是一只小不点的猫鼬,只能靠挖地洞生活在黑暗的地下。而彭彭呢,就长得那么丑,丑到他妈妈都嫌弃他不要他。”   彭彭配合丁满的解说词咧嘴一笑,有点害羞地说,“我虽然很丑,但是我很温柔。”   “对啊,你看吧,彭彭丑成这样了都还没有丧失对生活的热情呢。”丁满凛然说,彭彭恰当时机的哼唧几声助势。   都说了这种话你身边那只野猪还和你那么要好才是神奇的事情吧。莱撒希颇觉得不可思议地想。   “你看看我!我原就是只猫鼬,该藏在地下生活;可是我热爱阳光,便嗖嗖钻出地面;世界真一望无际,冒险也永无止尽;美好,美好,美好在前方等着我!向前看,向前看,我们的路在前方!充满美好和阳光!”丁满蹦跳着边唱别说,他从彭彭的尖牙上溜滑梯一样溜下,又围上叶子编成的裙子扭屁股,最后跳到莱撒希的脑袋上摆了个眺望远方的姿势,捧着双手饱含热泪。   莱撒希被他弄得有点迷迷糊糊,虽然整件事都给予他一种不着调的错觉,可是他莫名地有点被触动到,轻声说,“嗯,我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   “这是个好事。向前看,抛弃过去,而不是让过去抛弃你。”丁满说。   莱撒希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没有谁能真的抛弃过去,我不喜欢我的过去,但是我也没想过要完全抛弃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他陷入回忆中,“即使那很痛苦,动弹不得寸步难行,但活着的每一刻也是值得品味的。他们让我感激生命。”   “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的了。”   彭彭呵呵笑,“是的,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哈库呐玛塔塔!”   “哦对,还有哈库呐玛塔塔!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念?哈库呐玛塔塔!从此以后烦忧失踪,无须担心,不对厄运听从。哈库呐玛塔塔!”      莱撒希陡然从这奇怪的狂热氛围中惊醒过来,往后退去,他有种预感,自己再和这两只奇怪的动物待在一块一定会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的。   “hakunamatata就是没有烦恼的意思。”丁满跟着莱撒希走,“我和彭彭都是很有爱心的,有些事呢,我们都不想的,怎么样?饿不饿啊,饿的话,丁满叔叔弄点吃的来啊。”   莱撒希扭头,眨巴一下蓝眼睛,有了那么点兴趣,“有什么吃的?”      丁满眼睛一亮,大喊一声“彭彭”,然后莱撒希就看到他跟变戏法似的钻进了树丛里,再跳出来的时候手上就举了一片大叶子,叶子上堆着什么,还盖着一张叶子。   “铛铛铛!”丁满自带BGM说着,揭开了盖在上面的那片叶子,“青虫,白虫,甲壳虫,营养丰富,蛋白充足,口感滑溜,鲜嫩多汁。”   然后莱撒希看到了还在蠕动的一堆活生生的五颜六色的虫子,他脸色发青迅速地飞速地后退了几步。   丁满还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怎么了?不好吗?”   “我其实今天已经吃过了。”莱撒希说,“感谢你提供我睡觉的地方,但是,我是说,那个什么,我今天走了很长的路,我想要休息,对对,就是这样,我想要休息了。”   丁满无不遗憾地表示,“咄咄咄,可怜的孩子,好吧,你去吧,记得用树干里那片叶子把洞给改上,不然的话晚上风吹进去会很着凉的。我和彭彭也住在这里,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你可以找我们帮忙哦。”   莱撒希觉得这种盛满虫子的热情他实在难以消受啊。      那对猫鼬和野猪奇怪组合的搭档就睡在他的新家外面,那只野猪尤其吵,鼾声如雷,个子小的猫鼬就躺在他的肚皮上睡觉,莱撒希偷偷看过一眼,他都有些担心野猪半夜醒过来翻个身就会把这只小巧玲珑的猫鼬给压死。接着又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担心这个呢?   总之,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野猪的寒声,莱撒希却有种安全感,叫他安然入睡,一闭上眼睛就到了天亮。天光从树干上小洞里照进来,投下一小圆的微亮的光斑。      莱撒希眯了眯眼睛,在爪子上蹭了蹭脑袋,抿去惺忪的睡意,打了三个哈欠,才踏着懒洋洋的步伐离开了这个木洞。   那只猫鼬和野猪还在睡觉,莱撒希绕过他们去找水源给身体补充水分,钻过两颗灌木,绕过一棵参天大树,莱撒希找到一个清澈的水潭。他探了探水潭的深度,稍微向水潭里走了几步,他想要洗个澡,但是又畏惧水的深度。      “我的天,你可别想不开。”   莱撒希听到惊呼转过头,不是特别意外的看到惊恐状的猫鼬,他眯缝了一下眼睛,“早上好。呃,丁满。我只是想洗洗我被弄脏了的毛。”   “你自己该怎么洗呢?”丁满问。   莱撒希也不知道,以前都是珂恩给他洗澡的,还顺带给他挠肚皮呢。   “来来来,我帮你吧。可以用这种叶子洗澡哦。”丁满抓起一种莱撒希不认识的叶子说,然后就凑过去给莱撒希搓毛了。   被丁满揉毛的时候,莱撒希忽然觉得生活里有这么一只猫鼬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他安静配合地享受着丁满的搓澡服务,然后完毕,过会儿上岸,抖毛甩水。其实他家以前养的那只喵不爱甩水,爱瞎甩水的是他家楼下大爷养的那只大狗狗,不过莱撒希可不爱湿漉漉水嗒嗒的,他努力甩掉大部分水,然后有点抽搐的跟在丁满后面。   “过来呀,别害羞。”   莱撒希想了想,还是跟过去了。   丁满踹了彭彭一脚,“下去,把石头让出来给孩子……”他突然愣住,问,“对了,你叫什么?”   “我?我叫莱撒希。”   “好吧,我们的白色小崽。上去吧,这里可是个好地方。”   莱撒希爬上扁扁平平的石头,趴下,晒了一会儿,又呆呆地按照丁满的话翻了个身晒肚皮,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帮我挠挠肚皮呢?”   莱撒希不知道他这个样子瞧上去有多么傻气,坦着肚皮,四脚朝天,蓝眼睛纯真无邪似的。丁满不由愣住。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丁满回过神,说着就靠过去,给莱撒希挠起肚皮来,不知道摸到莱撒希的哪里,惹得莱撒希笑了起来。      这时刻真是悠闲快活。   就像是他刚刚来到这世界不久时那会儿一样,那只黄色的小狮子蹦跶着逗乐时,自己也是很高兴的。莱撒希有点想念他了,大自然危险而残酷,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莱撒希晒干了毛,爬上一棵高高的树,往上,再往上,几乎是站在翠绿的树冠上面眺望,他环顾四周,荣耀石醒目耸立。   再重活一次,这一辈子他打算怎么过呢?莱撒希想,活着自然是要活着,但就这样子缩在一小片安逸的水土里仅仅是保持着肉体的生存吗?他现在已经站在自由的风中了,难道要自己禁锢住自己吗?走啊,走的远一点,去见见这个广阔的新的世界。去北边,看看是不是有绚烂的极光,去西边看看是否有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      “你要出门吗?莱撒希。”丁满拦住他,问。   莱撒希点头。   “你不觉得你的毛色太显眼了吗?”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莱撒希回答。   “这种白色在野兽的世界可是很吃亏的,你随意出门可是很容易就会被盯上的。”   “好吧。”莱撒希只有一个简单快速的老办法,他往地上一趟,打了个滚,让身体粘上草和土,好叫毛发接近草地的颜色。      “拦不住他诶,怎么办?”丁满同彭彭商量。   “嚯嚯,年轻人嘛,就是充满了好奇心的。我以前还是只小野猪的时候也这样。”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太危险了。”   “那我们就跟着他呗。上来吧。”彭彭低下头,让丁满爬上自己的脑袋。于是他俩就自以为隐蔽地尾随在了莱撒希身后。      当然,莱撒希这回其实只是想要随意地逛逛熟悉一下环境,他也没想到自己想什么就来什么,才想了那只金黄色的小狮子没多久,那只小狮子就冒了出来。   就是登场方式有点出其不意。 ☆、15·意外相遇   斯卡在黑暗里徘徊,咬牙切齿,他敢发誓这一次的篡位计划要是再不能成功,他就……“等等,辛巴你要去哪里?”   一个小小的身影经过斯卡的面前。   听到斯卡的问话,辛巴停住脚步,转身说,“去草原上。”   “看来你今天终于不忙了啊。”斯卡凑上去,说,“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去……”斯卡地面上自己和辛巴的影子被一大片阴影笼罩住,随之响起的是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去哪里?斯卡你要带辛巴去哪里?”木法沙走到他俩的面前,“等下回吧,我们的食物不多了 ,今天我要出去捕猎食物了。辛巴和我一起去?”   “哦?辛巴已经要开始狩猎了吗?”斯卡佯作慈爱地问。   木法沙忍不住笑话,“他?他就是去学习的。他才这么一点大呢。牙齿刚长整齐呢。”   “爸爸!”辛巴不满地打断木法沙的话,从斯卡的身边跳出去,气鼓鼓地说,“我已经长高了很多了。”   “好好好。”木法沙摇着尾巴转开方向走了几步,“要不要跟过来呀,我们快要长大的小狮子。来陪爸爸去寻找勇敢。”   辛巴飞奔到木法沙身边飞快地踩了一脚,然后夹着尾巴嗒嗒嗒跑掉。   “哈哈,还敢踩我!”木法沙大笑,冲着辛巴吼了一嗓子,辛巴把脑袋昂的更高了,不过也逃的更快了,看儿子跑的差不多了,木法沙才悠悠闲闲地开始追了起来。      斯卡站在荣耀石在阳光照射下的阴影中,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两父子一大一小相似的飞奔的背影。   环顾四周,斯卡转动碧绿色的眼珠注意到没有谁在看着自己,虽然这令他有些许不虞,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野方便了他悄悄离开。不管怎样,他知道他那些狮子家族的伙伴们并不会高兴他同某些动物有交情。      “怎么样?怎么样?斯卡,我们都已经照你计划的安排好了。”三只斑鬣狗围了过来,他们有着一身布满黑褐色斑点的毛皮,吐着舌头,嘴角流出恶心的涎液。其中一只斑鬣狗狞笑了几声——这怪不得他们,他们高兴或者悲伤时笑起来都那么毛骨悚然充满讥讽——然后示意了一个方向,“看吧,就在那边,角马群。”   “先等着吧,在我说之前什么都别做。”斯卡瞥了一眼角马群,然后收回了眼神。好吧,这是他原本的计划,将辛巴引到峡谷下面,然后想办法使个什么角马或者野牛群发狂从峡谷里飞奔过去,然后再去喊木法沙来救他心爱的儿子,这样一来,好的话可以把木法沙和辛巴一块儿弄死,再不济也能弄死他们父子俩的其中一个,辛巴死了,继承者就必须重新考量了,木法沙死了,呵呵,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      斯卡潜伏在山坡后面,偷偷地注视着那对正在悠闲地散着步的狮子父子。   “斯卡,斯卡,我能先吃一只吗?”口水含糊了斑鬣狗的声音,“喂喂,斯卡,我想先吃一只。”他嘶的吸口水,“他看起来又肥又嫩,腿还短,一定跑不过我。”   “别吵,我说过在我允许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你们有饿成这样吗?等会儿不行吗?这些角马不能吃。”斯卡头也不回地说,他挥着尾巴驱赶叮上来的苍蝇,但苍蝇似乎并不惧怕他,还有一只直接叮上了他的眼睛,真烦,一定是这群肮脏的斑鬣狗引来了这么多苍蝇,鬣狗喜欢吃那些总会引来苍蝇的烂肉,他可不是那么没品位的狮子,他们狮子群有足够的力量,可不必捡别的动物吃剩的烂肉,他吃的食物向来新鲜。唯一让狮子不满的是,他不是领袖,不能第一个挑选自己喜欢的部位的肉。   “不,斯卡,我不是指角马,我是指那边走过来的那只野猪……”   “野猪?什么野猪?”斯卡扭过头,看到自己右侧方向,有一只看上去又蠢又肥的野猪在朝着角马群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脑袋上还骑着一只看上去没几块肉的瘦不拉叽的猫鼬。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斑鬣狗追问。   斯卡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眯了眯墨绿色的眼睛,盯着那只野猪舔了舔牙缝间的肉渍。   “我一定把他引开再吃行不行?”   斯卡注视着那只野猪因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转了个方向,竟然毫无自觉地朝着木法沙走了过去。   斑鬣狗等不住了,弓起背就要跳出去,“快让我去,快让我去,再等会儿他就被送到木法沙的嘴巴边上去了!”   斯卡的瞳孔骤然纵向狭长收缩,角马群的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团白色的影子在草原上移动。斯卡跨出几步拦住斑鬣狗,露出尖牙压低声音阴沉道,“退回去,我想了一个新计划了。我会送你一只角马,但是现在不许行动。”      彭彭和丁满自然不知道自己闯进了三只狮子三只鬣狗的捕猎范围中,萨莱希也不知道,他们其实也没有走出多远,他以为这还是个安全的距离,事实上,逛到这里熟悉了一下这个方向的环境之后,他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丁满揪着彭彭的两只耳朵充当手动方向操控器,他扯扯彭彭的左耳朵,“往左,往左一点,往角马后面躲,你会被莱撒希发现的。”   彭彭移动过去,“这样好了吗?但是,但是我觉得我的视线给这个高大的动物给挡住了诶。怎么办丁满,我觉得有点害怕,他比我高,我总觉得他会踩我。而且,我真的看不见了,莱撒希在哪呢?你能看见吗?”   丁满垫脚,但还是不够高,“虽然在这里有效的隐藏了我们,但是,但是,好像是拦住了我们的视线。”他又扯扯彭彭的右耳朵,“往右一点点,挡住半个身体。要有技巧。”   再等到看得见前方的时候丁满和彭彭就傻眼了,“不见了!莱撒希不见了!”   “在这里啦。”稚嫩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被吓了一跳的彭彭和丁满转身看到了有点灰扑扑的小白兽,“我们回去把。”   丁满搓手:“等等,你都不问一下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莱撒希从善如流,“哦,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丁满咳嗽几声,昂首挺胸迎风而立,“当然是担心你啦。我和你说啊,我和彭彭呢,是很有生存经验的成年动物。独自外出是十分危险的,像你这么小的小家伙出去更是危险,我们当然要看着你啦。”   莱撒希低低笑了几声,“非常感谢。”   丁满挥斥方遒道,“好啦,快点跟在丁满叔叔和彭彭叔叔后面吧,我们带你回家。嗯哼,回去给你揉肚子。”   莱撒希乖乖地跟在彭彭后面。   丁满继续说,“让丁满叔叔来教你一些生存的技巧,你现在在的这里呢,虽然离我们的地方不是特别远,但是还是有点儿危险的哦。说不定还会遇见……”丁满离开彭彭的脑袋,跑到彭彭的背上趴着朝向莱撒希,做了一个凶恶的鬼脸,“可怕的吃肉的狮子!”   当丁满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声威猛的震耳的狮吼时机恰好的响起,将丁满的话渲染烘托的无比恐惧。   莱撒希:“……”丁满叔叔你不觉得某种意义上我也算半只狮子吗?      彭彭停下来,莱撒希也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丁满奇怪地问,他怔了一下,又问,“莱撒希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刚才听到了一声狮吼?是你叫的吗?”   莱撒希回答,“不是我啊,我还叫不出这样的声音呢?”   “不是你?不是你那是谁呢?这里有第二只狮子吗?听上去甚至像是成年狮子的吼声呢呵呵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早餐的蜗牛吃太多的了才造成这样的幻觉的吧,你说是吧彭彭?彭彭?彭彭你怎么不说话?”丁满满脸冷汗的回过头,看见几步之外一只高大强壮的成年雄狮正用目光锁定住自己,他顿时脑袋发晕,僵硬了推了推彭彭,“彭彭?”   脚下一阵摇晃,丁满敏捷地一跳,脚底发虚地落地,与此同时,被吓的直接晕过去的彭彭也倒在了地上,丁满赶紧踹他的脑袋,“这种时候装死没有用的啦!快点起来逃跑啦!”      收获不错,一只野猪。   木法沙想着,亮出獠牙,又是一声示威的吼叫,就要朝着彭彭跳过去,刚跃升到半空,一团火焰凭空出现迎面而来,惊得木法沙往边上一退。   “嗷!!!”莱撒希发出一声虽然稚嫩还貌似还算像模像样地吼叫,跳过彭彭,直面对峙木法沙。      木法沙觉得惊奇极了,他的领地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只奇怪的小家伙,他有狮子的血统,是谁的孩子,还是从外面流浪进来的?他可真小,虽然很有气势,不过这么小的个子,牙齿爪子也都没长齐呢,用捕猎他来给辛巴做示范的话也太轻易了,倒是拿他来给辛巴练练手不错。   这样想着,木法沙偏了偏头,低低叫唤了一声,“辛巴,辛巴。”   辛巴从木法沙身后不远处的观察地点跑过来,从木法沙的背后看过去他可以看到一只倒在地上的野猪,他边跑边雀跃地问,“爸爸,结束了吗?”   “不,我给你选了一个猎物,你来试一下捕猎他。”   “猎物?我也能尝试了吗?”辛巴欢呼一声,绕过木法沙,终于登上了“狩猎地盘”看到了爸爸给他选的练手猎物,喜色瞬间褪了干净,他像是被施了冰封的魔咒般僵在原地。   辛巴看见那只白色的小兽,他看上去和几个月前长大了不少,但还是比自己要娇小许多,浑身雪白但沾了一些灰尘看上去有点狼狈,可这越发衬托的他的眼睛湛蓝清澈,他的声音顺着青草香气的风传进耳朵里,“辛巴,你要吃我吗?” ☆、和平分手?   辛巴从未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重逢……不,这应当是一个梦,他记得清清楚楚的,萨莱希被毒蛇咬了,就在他的面前。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无力地抽搐着,慢慢失去体温和呼吸。      “你是想吃我吗?”莱撒希不退反进,毫不畏惧地朝着辛巴逼近了一步,“还是想吃了他们,要是想吃他们的话,先咬死我。”   辛巴被莱撒希逼的一步步踉跄后退,撞在木法沙的身上。他怔怔地睁大眼睛看着莱撒希,不知该惊该喜。   木法沙低头问,“辛巴,你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辛巴抖了抖耳朵,呆滞了片刻,然后愣愣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木法沙不明白辛巴是怎么了,他想了想,就绕开了辛巴朝着莱撒希走去,被莱撒希挡在身后的野猪已经爬了起来,背着猫鼬跌跌撞撞的转身逃跑了。      辛巴靠着的木法沙一走开,便让他趔趄了一下又要摔去,待到再站稳时,辛巴看到爸爸向莱撒希过去,登时手脚发凉,颤抖着跟着跑了几步,堪堪追上木法沙,高声呼喊,“不,不,爸爸,不要!不要吃他。”      莱撒希问,“你还记得我?”   “我记得。”辛巴耷拉着脑袋走过去,他想和以前一样用脑袋蹭蹭莱撒希,但是不知为何心生几分畏怯。他不敢摸莱撒希,就把鼻子凑到莱撒希的脸颊边,闻一闻,青草和眼光的味道。然后绕一圈,再凑过去闻一闻。   这只小狮子怎么总是这么奇怪兮兮的?莱撒希没有避开,反倒迎上去,鼻尖恰好撞上辛巴的鼻尖。      这可把辛巴吓了一跳。   他毛都要竖起来,往后蹦了一步。   ——是热的。      他是热的,是有生气的,是活着的。   “莱撒希?真的是你吗?”辛巴可怜巴巴地看着莱撒希问。   莱撒希坐下来,好整以暇反问,“那你以为是谁?”   辛巴重新走过去,轻声问,“莱撒希?”   莱撒希回答,“是。”   辛巴靠着他坐下,“莱撒希?”   “是。”   “莱撒希?”辛巴举起爪子摸了摸莱撒希的耳朵。   “是。”莱撒希抖了一下耳朵,他剥开辛巴的爪子,“好久不见。”      他偶尔会想起这只黄色的小狮子,这会儿见到了也不多激动。   眼下的情景可没多么温馨,他说不定就要成为狮子们的口粮。他和小狮子有那么点交情,可真说起来,又似乎算不上什么交情。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两只叙旧情的小狮子身上,“辛巴,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介绍一下这是谁吗?”   辛巴看了看木法沙,发出含糊的呜呜声,他转向莱撒希,问,“我……我记得……”   “我被蛇咬了,但是没有死。”莱撒希说。   辛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就在他起身的瞬间,莱撒希也跟着动了,叫辛巴扑了个空。看到扑空的辛巴,莱撒希心底有种隐隐的快感:总算是有那么一会儿算我赢了吧。   扑空的辛巴愣了一下,更加失落沮丧了,他涩声说,“你……你别害怕我。”      莱撒希往后退,老实地回答,“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你旁边那只成年狮子。”      被点名的木法沙说,“好吧,两个小家伙,终于记起来还有我在了?辛巴,你真的该给我介绍一下这是谁。”   辛巴这才慢悠悠地回忆起来,爸爸还想要捉莱撒希回去当食物,他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挡在莱撒希身前,嚅嗫地说,“反正……我们不能吃他。”   木法沙用和辛巴一模一样的金棕色眼珠看着莱撒希,“孩子,你是从哪来的?”   有辛巴给自己做屏障,莱撒希当然不会傻到再往前凑,他逮着间隙回头看了一眼,彭彭和丁满都已经跑远了,于是他也开始默默地后退,并回答木法沙的问题,“我生在这片土地……”   辛巴慌急急地插嘴说,“莱撒希不坏的,爸爸,他很乖很好的……”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莱撒希又瘦又小没什么肉的。”   莱撒希忽然想改变一下计划,先踩辛巴一脚什么的之后再逃跑。   “哦?”木法沙用好奇的目光梭巡着白色的幼兽,这只幼兽长得真是显眼,在这片以黄绿为主调的草原上,这样的外表让他天生就处于劣势,而且他还长得这样奇怪,会是怎样诞生下来的呢,这种杂交的幼兽往往出生就会遭到抛弃,没有母亲和父亲,他是怎么独自长大的?真是不可思议,“你叫莱撒希?”   木法沙看到莱撒希脖子上的银色项环,眯了眯眼睛,他知道这是人类的产物。他曾经在从草原上经过的人类那见过几次,他们将动物抓起来,在他们脖子上装上这样的东西。人类,人类……“你和人类有什么关系?”木法沙低下头靠过去,想嗅一嗅莱撒希身上的尾巴,却被警惕着的辛巴惊惶地推开——他可不敢让爸爸的尖牙接触到莱撒希。   莱撒希又惶惶退后几步,“人类救过我,就是他们治好我被蛇咬的伤。”   “你是人类的宠物吗?”木法沙问,他的眼睛盯着莱撒希脖子上的项环,“那是人类禁锢动物用的东西。”   “你指这个吗?”莱撒希拨了拨项环上的银铃铛,虽然不会发出声响,但是也映着光摇晃了一下,“这是人类送我的。但我不是人类的宠物,应该,应该……算作朋友。”   “朋友?”这个词让木法沙觉得是个笑话,“是吗?小家伙,我该说你很幸运?”   莱撒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人类?人类是什么?人类是什么动物?好吃吗?”辛巴听到一个新词汇,好奇心顿起,他问木法沙,又转过身去问莱撒希,“莱撒希,人类是什么?他们可真厉害,还能将你救活。”   木法沙沉声说,“人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他将嘴靠近辛巴的脖子,要把他叼起来,辛巴连忙举起爪子去推爸爸的脸。   莱撒希感觉的出来木法沙差不多没有了之前的杀意。他摇晃着尾巴,以微妙的速度后退,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对闯入你的领地感到抱歉,我以后会注意,也保证不会抢夺你的猎物。”莱撒希看了一眼黄色小狮子的背影,有点淡淡的惆怅,在没有见到辛巴前他还想念过他几回,但是现实告诉他,他们微薄的友情大约是要走到尽头了。狮子是一种群居动物,与之相对应的是他们的排外,他们很少接受族群以外的狮子,更何况即使是在一个族群间也会有竞争,就像人类。种族相同都还会有矛盾和冲突,他们又不是同一种动物,他再像狮子也不是狮子,他们之间大概只会剩下捕猎者和被捕猎者这层联系吧。莱撒希伏低脑袋,表示对木法沙的顺从,“……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们的眼前。”   辛巴牛皮糖似的快步追进粘上去,有点慌乱地问,“你要去哪?莱撒希,你要去哪?你不要再见到我了吗?”   “我很抱歉,但是……”   “是我要说对不起,”毫无预兆的,辛巴的眼睛湿润起来,泪水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浸在水中的宝石,“对不起,莱撒希,我不该带你出去的,我也不该跑那么快的。”   莱撒希觉得他控制不了他的腿了,明明他应该离开,他的腿却自作主张地朝辛巴走过去。猫科动物泪汪汪什么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他舔了一下辛巴的眼睛,“我没有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辛巴委屈地问我,“我还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这和那没关系,我不能见你因为我不是一只狮子。”莱撒希叹气,他又舔了一下辛巴,“你知道的,辛巴,你从见到我那时就知道的,不是吗?我不是一只狮子啊。再见,辛巴,我很高兴你当初将我从芦苇丛中带出来,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谢谢你。”   “可你都咬了我的耳朵。”辛巴的眼泪流的更凶猛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像是在控诉。   莱撒希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就浮现出“始乱终弃”四个大字!咬耳朵有什么特别的喻意吗?呃……   “我也咬了你的耳朵。”辛巴大哭着补充说。   莱撒希:“……”他后退,再后退,“再见,辛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      一阵风从山坡上经过,辛巴望着莱撒希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突然跑下了山坡,向着莱撒希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木法沙并没有阻拦,他并不是那种要孩子什么都遵从自己的父亲。有些事还是让孩子自己去解决。   这样想着,木法沙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么一折腾,今天的狩猎又泡汤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抓到什么食物回去。他想到出门前莎拉碧的交代,登时心生怯意,这可比被一百只鬣狗包围更让他脊背生寒:要是弄不到食物回去,又要被老婆揍,或者不准一起睡觉,怎么办好呢?   太捉急了。      彭彭和丁满并没有逃的太远,他们躲在他们的驻扎地的边缘,一棵足够遮蔽他们的灌木丛后面,又身体小巧的丁满来窥探眺望情形,当他们看到莱撒希往回跑的时候便终于卸下了心头上高悬着的石头。   丁满感动地说,“幸好他没事。”   彭彭附和,“他救了我们。”   “是啊,我就说吧,救他总归能派上用场的。你看,我们的好心得到了好报。”   “咕咕,是这样的。莱撒希真是一个好孩子,晚上我可以让他睡在我的肚皮上,暖和。”   “这些等他过来了再说吧,你看,他过来了……”   彭彭激动地从灌木丛中钻出脑袋来迎接莱撒希,惊喜道,“嘿,莱撒希,我们回……”话还没说完,他瞧见了尾随着莱撒希过来的让他遭遇了一次噩梦的影子,声音陡然飘升,尖叫着,“啊啊啊!!是那只可怕的小狮子!!他怎么跟来了啊,快逃啊!!”   丁满被他吓了一跳,他刚要说什么,却见到迎面跑来的莱撒希像是看到了什么危险可怕的东西,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快闪开!快!你们的背后。”      丁满突然就意识到身边有什么不对劲了——这股尸体腐臭味是什么接近的?他回过头,看到沾满腥臭涎液、闪着寒光的獠牙在自己的脑袋边上……      “啊!!!”彭彭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   ——他的屁股给咬了。   临危时刻,这回丁满反倒没有尖叫,他神色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用尖锐的爪子在咬住彭彭屁股的斑鬣狗脸上抓了一把。   猫鼬的爪子可不是说着玩的,斑鬣狗嘤的一声短促的惨呼,疼的下意识松开了嘴。因为丁满抓的极准,还险些抓破了他的眼睛。      被咬了屁股的彭彭失去桎梏后便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莱撒希不退反进。连续使用出三个小火球,把就要跟着冲出来的三只斑鬣狗给吓得退后。   可实际上,莱撒希的精神力并不足以支撑他一次性使用这么多的魔法,他今天已经使用了五次魔法了,现在他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他应当转身逃跑,但莱撒希也知道,比身体素质的话,他还不一定能跑得过三只精力充沛的成年斑鬣狗。更何况他现在累的头脑发昏,想要就地倒下休息,怕是只要一转身,没有几步他就会被追上,然后被撕成碎片。   所以他只能保持对峙的姿态,三只斑鬣狗因为被火攻击而有点畏惧不前,和莱撒希隔着一丛草,都在等着对方先打破僵局。      “嗷!”   熟悉的喊叫声从背后传来。   莱撒希记得这个声音,是辛巴,以前他教他吼叫时就是这么示范的。这只鲁莽的小狮子的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边。      辛巴的加入似乎破坏了平衡,三只斑鬣狗发出瘆人的桀桀笑声,冲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亮出獠牙和爪子,朝着两只幼兽扑过去。   “莱撒希,跑!”这回辛巴挡在了莱撒希面前,他觉得,这就是爸爸说过的必要的勇敢的时刻。      莱撒希却盯着斑鬣狗蘧然凝神,他的左眼浮出红光,而右眼则浮出白光。斑鬣狗刚准备要从灌木丛中跃出来时,就要扑上去的树木猝然燃烧起来,几乎可以听见红的一声,可怕的火焰便凭空出现,结结实实地烧作一扇火墙,将他们牢牢地阻隔开来。   莱撒希隐隐约约似乎有点明白过来,那个使用全部魔法究竟指的是什么了……      三只斑鬣狗再次被火焰吓退,在火墙后面踱步徘徊,一时间不敢上前。火光将他们恐惧和狰狞混合在一起的表亲映照的格外鲜明生动。   莱撒希开始感觉到脑袋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平原上送来一阵风,卷着火蛇蹿出,只是几个呼吸间,待到莱撒希回过神,大火已经蔓延了开来。在这个干燥闷热的午后,那些干草枯柴只需要一个火星就可以燃烧起来。      事情似乎失去了控制。   莱撒希的视线有点模糊,他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环顾四野,都被烈火所吞噬,热浪炙烤,扑面而来。   莱撒希记不太清了,好像有谁靠近他,将他驮了起来带了他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火光中一个狰狞摇曳的黑影突然拦在他们逃生的路前。 ☆、大火之后   莱撒希在炽热的火浪中转醒过来,浓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死亡有如一双枯瘦有力的爪子紧紧扼住他的脖子。意识像是激流冲击下的一块木板,想要浮起,却被牢牢压住,又仿佛随时都打击的粉碎。   憧憧火光中,莱撒希看到木法沙的身影,被照的无比明亮,“跟在我后面。”   昏昏沉沉之时,一股奇妙的感觉恍惚浮在莱撒希的心头,像是在黑暗里,一抹流沙萤火戏弄着他,围绕着他飞旋。木法沙叼着他的脖子,朝着火圈之外飞奔而去。      大风助势,火焰以燎原之势迅速地扩散开来。炙烫的火舌紧追不舍,尽管木法沙已经放慢速度,但还是很难配合辛巴,毕竟他才是一只不到一岁的小狮子,再怎么强壮,也还没有锻炼出足够的速度,他太慢了,这很危险。木法沙时而停下,推着辛巴强迫地催促他加快奔跑。   那几只斑鬣狗也已经跳出了着火的灌木丛自后边追上来逃生,其中一只斑鬣狗被烧着了屁股,凄厉地尖叫着,木法沙听到他的惨叫:“斯卡!斯卡!!!”   奔跑中的木法沙思维一滞——斯卡?他们为什么喊斯卡?   话音在滚烫的空气中烤烧烘热,身畔一声熟悉的狮吼响起,木法沙循声看去,斯卡从团团红光中跳了出来,叫他吃了一惊,“斯卡?!你在这?”      斯卡站在细碎火星和草木焦灰中,觉得万分烦躁,他打算的多好,只要拖住木法沙一会儿,三只斑鬣狗足够把两只幼兽撕裂好几遍,谁知这大火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现在呢?现在该怎么办呢?他这边只有三只笨手笨脚还被烧着了屁股的斑鬣狗,木法沙都还没有出手,他们都快要完蛋了。他深知只靠自己是战胜不了木法沙的。   火光映在斯卡深绿色的眼睛里,他沉一口气,思量: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时机总会到来的……到时候我一定要……   就在这时,斯卡听见木法沙着急的喊叫,“快走!斯卡!别管他们了,快回来,太危险了,不要冲动,给我回来,我们回荣耀石!”   斯卡愣了一下,心想:想什么呢,蠢货。我才不是因为你们要报复这几只斑鬣狗呢。   “别愣着了,快回来!斯卡!”木法沙又喊了一句,说完重新叼起昏迷的莱撒希用焦急的目光望着斯卡。   斯卡没有再停留,终于奔跑起来,背离大火,木法沙放慢了些脚步等待自己的弟弟。斯卡跑到木法沙的身边,同他并肩在风和火中奔跑,或许是因为这风热的令人眩晕,或许是因为斜阳残晖太鲜艳,谁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在奔跑时,不知为何,他突然记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来。   真说起来,那也不是多么特别的事情,那时候他和木法沙都还是小狮子,他的眼睛上也还没有被划出伤疤。他们的牙齿和爪子也不锋利,但小木法沙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整天想要出去冒险。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明媚,妈妈和爸爸都出去狩猎,木法绕开其他族人,想要去荣耀石外面的草原上打个滚。   [哥哥,别出去,妈妈说让我们好好待在家里的。]斯卡劝说着,他特别烦这个哥哥,闹腾的整天都停不住,就不能安静一点吗?简直太蠢了。外面多危险啊。   [只是一会儿而已。]木法沙摇着尾巴就跳下了荣耀石。   斯卡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追着追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木法沙带着跑出了很远。一群鬣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包围了他们,斯卡吓得脸色发白,直在心底咒骂木法沙的愚蠢。   木法沙跳出来,站在斯卡的身前,呲牙低吼威胁鬣狗群离开。   当然,不管他作的像是有多吓人,这么七八只成年鬣狗是不会真的畏惧两只小狮子的。这场冒险的结局以气喘吁吁地奔逃为结束。   疾风如刀,云火如烧,他们并肩用尽全力奔跑,身后不时传来几声鬣狗刺耳的尖叫,就像现在这样——      斯卡回过神,注意到木法沙不停地朝边上看去,跑一段路就会减缓速度,他回过头,看到竭力追逐但依然快要被落下的辛巴,他柔弱的小侄子。   斯卡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抽了,所以才会冲过去叼起这个小家伙,将他救起来。然后斯卡安慰自己:不不,我这不是心慈手软,我只是……我只是……对对,我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一来,这小家伙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到时候我说什么他都会要乖乖照办,我的计划就能行得通了。对,这是为了下一个计划。   一深一浅的两只狮子终于回到了荣耀石,他们站在高处,沉默地看着这场火焰在草原上蔓延,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这老天对这场大火喊停。   这场大火总会停的。      辛巴一被放下来,就扑向了软绵无力倒在地上的莱撒希,他蹭了蹭莱撒希的脑袋,并未得到任何反应。莱撒希依然紧紧阖着双眼,但是辛巴能感觉到莱撒希的呼吸,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像是很累的样子。      “谢谢,斯卡。”心烦意乱的斯卡忽然听见身边的木法沙这样对他说。自从当初辛巴被定为继承者的仪式他故意缺席之后,他们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过于和善的态度太违和,让斯卡觉得有点窘迫,可又莫名地觉得很舒服,“没什么……我只是……”   “谢谢斯卡叔叔。”辛巴也蹦了过来,声音清脆地道谢,“斯卡叔叔,你真是一只勇敢善良的好狮子。”      勇敢善良的好狮子吗?斯卡又有点恍惚——      那是很久以前的傍晚,斯卡躲在巨石背后的阴影里,偷听到爸爸妈妈的对话,[亲爱的,你会选木法沙还是斯卡成为未来的领导者?]   [木法沙,木法沙比斯卡更强壮和勇敢,他是一只好狮子,足够领导我们的狮子群,让大家过的更好。]      木法沙是一只好狮子?那我呢?斯卡抬起头,头等遮蔽着他的巨石像是重重压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后退离开,找了一块谁都不在的地方,想独自安静一会儿。   [嘿!斯卡!我们一起玩吧!]木法沙不知从那个旮旯冒出来,莽撞地扑上来,爽朗的笑着。   [别吵我!]斯卡烦躁地拍了木法沙一爪子。   木法沙还以为斯卡是在和自己玩,很高兴也冲斯卡的脑袋上拍了一爪子。   [!!!]斯卡的怒火像是膨胀到极致的气球被木法沙一爪子戳破,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他猱身而上,扑倒了木法沙,不停地用自己的爪子去挠木法沙。   木法沙却笑得更高兴的,清澈的笑声遇见一阵风,轻轻飘上湛蓝无垠的天空。   斯卡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无力,他再怎么做,也不能让爸爸好好看自己一眼。打着打着,他忽然就觉得被悲伤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不想再动,任由木法沙拍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就顺势倒在地上不作动弹。   木法沙被斯卡的异样给吓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羞愧不已地轻声试探地问,[斯卡?斯卡?你怎么了?斯卡?]   斯卡不想和他说话,他讨厌死木法沙了。   木法沙又是蹭他又是舔他,讨好闹别扭的弟弟,[你怎么了?斯卡?对不起,我不该那么用力的。]他把脑袋凑过去,[你也打我一下嘛。打嘛,打嘛。]   斯卡依然用缄默拒哥哥于千里之外,你暴力我也不合作。他只露着肚皮仰面看着天空,举着两只小爪子,为自己充满木法沙的阴影默默泪流满面地悲哀。   木法沙也照着斯卡的样子靠着他躺在他身边,四脚朝天地躺下,看着一会儿天空和白云,问,[你在看什么?斯卡?]   [木法沙,我是不是一只很胆小很懦弱很没用的狮子?]没有回答木法沙的问题,斯卡有点难过地问。   [不,当然不。]木法沙回答,[斯卡,你当然是一只善良勇敢的好狮子。]   话音还没有落下,斯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跳起来,一屁股坐在木法沙脸上。然后又蹦起来,一溜烟逃掉了,他一边逃一边痛快地想:哈哈,蠢货,真是太蠢了。我不仅善良勇敢,还比你聪明多了。哼哼哼哼。正想着,没跑出几步的木法沙感觉到一股大力撞在他的背上,叫他脚下一个打滑,就摔倒在地。   木法沙这个不知轻重地蠢货扑上来,将他压了个够呛。      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些呢?斯卡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一只狮子活在世间的日子并不长,他想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狮子群里其他那些笨家伙一样,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懂。      木法沙……木法沙……斯卡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心情复杂。      莱撒希慢慢转醒了过来,嗅到扑面而来的风中裹挟的草木焦烧的气味。刚睁开一缝眼睛,他就感觉到有谁在舔着自己,莱撒希伸手推阻了一下,坐起来,甩了甩脑袋,好让混沌的思维能够清晰一些。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很快发现路已经走尽,他站在岩崖边,往远处眺望。   太阳已经沉落到地平线的后面,火光和斜晖交织在一起,像是给大地和天空的交接处镶嵌上了一条红色的胶状物,天际一片茜红。   莱撒希转身,主动和辛巴说话,哑着嗓子问,“彭彭……那只野猪和猫鼬呢?”   辛巴摇摇头,“不知道,跑得太急,他们追了一阵,后来跟不上,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莱撒希点点头,眼神一黯,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木法沙,辛巴。”身后传来呼唤声。   莱撒希同辛巴一起转过头,看到从岩洞里走出来几只母狮子,其中一只棕黄色的眼睛的和辛巴长得颇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辛巴的母亲。   “莎拉碧。”木法沙走过去,同心爱的妻子交颈摩挲,然后咽了咽口水,有点害怕地说,“……今天出了一点事,没能抓回猎物来。”   莎拉碧表示理解,“这样一场大火,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又不是那么不讲理的狮子。”   一代狮王木法沙立即用感动的难以复加的眼神望着妻子。   很快,莎拉碧注意到站在辛巴身边的、她从没见过的小家伙,他皱眉问,“——这是谁?”      木法沙第一时间抢答妻子的问题,“这好像是辛巴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叫做莱撒希。是个挺勇敢的孩子。”   莱撒希错开和莎拉碧交接的眼神,往边上看去,他的眼神不经意落在了莎拉碧身边那只浅色的母狮子身上。其实距离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莱撒希还以为自己会不认得,但是在看到那只母狮子的一瞬间,他还是立即就认出来,这只母狮子,就是那只孕育生下他,舔舐他,却又抛弃他的母狮子。   他们有相似的蓝眼睛。      莱撒希看到那只母狮子僵硬的神情,她原本已经走出了岩洞,但在看到自己之后,又退了回去。   “怎么了,德瓦拉?”莎拉碧轻声问,她注意到妹妹的异常,跟了上去。又有几只狮子从洞穴中出来,他们都注意到了莱撒希这个古怪的小家伙,纷纷围观,表示惊奇,也并不都是友好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长得真奇怪。是狮子吗?”   “不,看着不像。好丑啊。”     “是食物吧?我很饿了。”   “有一段时间不能出去狩猎了,我们要吃什么呢?”   “呃,简直是怪物。木法沙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是食物吧?就是食物吧。”      “不!莱撒希不是食物。”辛巴辩解说,但他的话很快被淹没在大狮子的讨论中。      “莱撒希?他叫莱撒希吗?哈哈,连名字也那么好玩?食物也会有名字嘛?”   “他不是狮子吧。既然不是狮子为什么要带回来呢?”      “我要照顾他。”辛巴拔高声音说。      “他要和我们一起生活吗?我们要和这么一个东西一起生活?”   “天呐,太恶心了吧。”   “不会是真的吧?我可不想和他一起生活?又不是狮子。”      辛巴紧紧依偎着莱撒希,“别这么说,莱撒希很好的……”   莱撒希在辛巴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救了我。”然后主动远离辛巴一步,辛巴跟上去,他们一前一后来到荣耀石的边缘。   辛巴快速地上前几步,跑到莱撒希的面前,慌急急地问,“你要去哪?”   莱撒希绕过他,说,“我要回我住的地方。”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那些围着他的狮子眼睛冒着瘆人的绿光,他之前也曾设想过这样的场景,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可真的置身在这样的场景中感受这种如芒在背的排斥让莱撒希很不自在。   “你怎么回去?”辛巴问,从荣耀石这儿看过去,草原一片燎烧。      莱撒希微微笑了一下,从荣耀石上跳了下去,辛巴着急地想跟着离开,却被妈妈莎拉碧被叼住了后颈,手舞足蹈的无法挣脱,只能呜咽呜咽的冲着莱撒希的背影可怜的声声叫唤着。      “他要干嘛?那个怪家伙去哪?”   “他疯了吗?难道要冲进火里?天呐,他真的朝着大火走过去了。”   “他要把自己弄成一只烤狮子吗?”   “可怕,太可怕了。”      他们看见火焰和莱撒希相对着接近,就在莱撒希就要被火焰吞灭的刹那,他周围的火焰突然消失了,规整的,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圆,像是无形的阻隔开火焰,叫火焰完全无法靠近,但凡一接近,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站的太远,如果实在莱撒希身边的话,就可以看到他瞳孔上正发亮的红色魔纹,似乎同之前点火的魔纹一模一样,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此时正在发挥作用的魔纹和之前的魔纹正好相反,正如镜中的倒影。   正面是汇聚火元素,而反面是驱散火元素。      莱撒希从头疼中醒过来之后,蓦地就意识到了所有的魔法还包括了什么,组合,颠倒,对换,有些元素和有些元素可以搭配使用,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都可以,他可以慢慢尝试。身处这场火灾中,莱撒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是他导致这场草原大火,这会让许多动物失去家园。   他尝试想要尽力去制止火灾的蔓延,但很显然,他现在的力量仍不足够。      就在莱撒希烦恼的时候,他感觉到鼻尖一凉,紧接着,又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在了他的眼睛上。莱撒希抬起头,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漆黑的天空上,遮蔽住月亮的黑色雨云,降落下恰逢其会的一场及时雨。   这会儿不必莱撒希再做什么了,自然已然出手,用大雨遏制了火焰的嚣张。不过,这个干涸了半个月没有半滴雨降临的大地也确实需要雨水的滋润了。      莱撒希站在大火和大雨之中,被雨水打湿身体,他抬起头,望向深黑的苍穹。   过了好一会儿,披着大雨,在黑暗中踟蹰着往前。      大火熄灭,莱撒希回到了彭彭和丁满的住处,幸好这里离着火的地方之间有好一段距离,而且中间还隔着一大片没有半根草的荒地,火根本蔓延不过去,所以让这一小片水土栖息地得以保存下来。   因为他勇敢的挺身而出,彭彭和丁满大受感动,丁满特地给莱撒希挠了好几回肚子,彭彭也大方的表示,等他屁股上的伤好了能够躺着了,就给莱撒希睡自己的肚皮。      等到第二天,白昼重新来临。   光明照耀着湿润的大地,这片大地面临着又一次的开始。      那场蔓延了好一片范围的大火确实造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不少植物和动物遭殃,莱撒希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身去到了树林里。或许他可以找寻到一些熟的食物。      非常幸运的是,在天边刚刚亮起来的时候,莱撒希就在火灾事后的现场捡到了一只被烤变了形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动物的动物,他现在也是只动物,不必太讲究,不用自己动手捕捉猎杀,还有熟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莱撒希撕下几块不算烤糊的部位,准备带回去吃。   就在这时,寂静的废墟中,莱撒希听到有什么接近的响动,他抬起头,看到站在山坡上的小狮子。他的背后映照着一簇曦光。      辛巴可怜兮兮地凝望着莱撒希,风一般从山坡上跑下来,但这回没有鲁莽地将莱撒希扑倒,只站在他边上,侧过头安静地看着他。   莱撒希被他看得没有办法,只好问,“你要吃吗?”   辛巴愣了愣,用力地点头。      虽然不能进入狮子群,但是莱撒希和辛巴的关系不错,连带着和狮王木法沙的关系也不错。偶尔带着辛巴出门捕猎时,也不会介意莱撒希的围观观摩学习。      这一天,莱撒希又去蹭捕猎课。   但并没有走出太远,就被木法沙往回赶了。      木法沙带着他们躲在高处。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辛巴不解地问,“有什么敌人吗?你不是说我们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不应当软弱吗?”   “这一回来的对手非比寻常。”   “是什么呢?”辛巴摇着尾巴问。   “是人类。”   这回轮到莱撒希感兴趣了,人类?会是卡亚爷爷他们吗?他和辛巴一起从树丛后面偷偷看,大概该三四百米之外,隐约可以看见几个人,还有一辆马车。   从他们和萨卡族完全不同的衣饰上,莱撒希意识到他们不是自己熟悉的那群人类。      “这就是人类吗?”辛巴万分新奇地说。   “是的,这就是人类。”木法沙叮嘱,“我的小辛巴,这回可由不得你调皮。不准接近人类,离人类远一点。”      莱撒希没有插话,他望着路过的人类旅人朝着某个方向过去,心下思忖:那不是萨卡族驻地的方向吗?他们是要去萨卡族那里吗?他们就是珂恩以前提过的每年会来采购的外面世界的人类吗? ☆、双胞胎雄狮   这是一个清爽的早晨,蜷曲的蕨叶舒展身体,抖落下晶莹的露珠,砸在营营蹙在枝桠上啃噬新萌芽的蚜虫,蚜虫的身边则围拢着一群蚂蚁,蚂蚁们争先恐后地一个接一个吸食蚜虫分泌出的甘甜的蜜汁。稍隔远些,他们瞧上去便像是叶片上的一块斑点。   再远一点,这一片新生的笼簇的叶片也不过是苍黑大地上的一块绿色斑点。   半个月前的一场大火烧毁了荣耀国四分之一的土地,然而这些日子已经足够他好生复原。蜉蝣的生命是自早至昏,而自早至昏已经够草履虫和变形虫轮回几世,动物食物链的金字塔自下而上,自小而大,自远古而现在,自简单而复杂,经历无数轮空,环环相扣堆砌成完整而朴素的生命世界。      暌别数周的大雨不仅浇熄了嚣张的草原大火,再停息半天之后的傍晚,他又下了起来,冷锋经过这片草原,高空的水汽聚成铅灰厚重的雨云,又凝结,脱离伙伴的怀抱,义无反顾前仆后继地朝着大地坠落,滋润布满灰烬的焦土。这场雨断断续续持续了足有半个月。重新钻出泥土的新芽为大地裸露的筋骨披上了一层鲜亮美丽的绿衣,斑斑驳驳,像是一位工艺不娴熟的小姐为她的爱人织的漏洞百出的毛线围巾。又一次筚路蓝缕地重织生命的轮回。它总会慢慢变得精致起来的。   这天雨水终于停歇,许久没有放晴的天空又露出了蓝色的清澈脸庞。日光滤过薄云照在世间,浸着雨水凉津津的气息,伴着裹挟草木香气的风,显得格外清爽舒适。   在这棕和绿交织的土地上,你可以看见一个白色的小斑点在缓慢地移动,白色的小斑点旁边依拌着一个金黄色的小斑点,他们悠闲地吹着风,在草原上散步。      作为野兽,只要在饿肚子的时候作好捕猎功课、追逐到合意的伴侣产下后代、再教授后代学会捕猎就算是一生圆满,而作为两只幼崽,他们还不需要考虑后两个问题。   辛巴自告奋勇要教授莱撒希捕猎的技巧。   ——莱撒希不在的时候,他可不是只有吃和玩。      为了练习,辛巴逮了一只小老鼠来。这是他经过了考虑之后选择的练习材料,比较简单,就算莱撒希的牙齿和爪子还不够成熟也足够撕裂这么弱小的猎物。   但是辛巴还是有点担心,在他印象里,莱撒希总还是那只孱弱的连吼叫声都虚弱的只发得出“喵呜喵呜”的小家伙。   辛巴想:这只小老鼠会不会太凶了吓到莱撒希呢﹁_﹂      莱撒希看着这只还不知道悲惨命运的小老鼠,蹲在地上团做一团,呆兮兮的,快被吃了都不知道吱一声。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摆出威胁和狩猎的架势来吧,那只小老鼠完全不怕,还耸耸鼻子,东嗅嗅,西嗅嗅,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朝辛巴滴溜蹿过去。被辛巴一嗓子吼得又折回方向朝着莱撒希奔去,径直跑到了莱撒希的脚边,钻到了他的爪子下面。   莱撒希低下头,看看这只小老鼠。      辛巴着急极了,又不能代劳。着急地蹦跶转圈,“莱撒希不能这样的。你别害怕,每只小狮子都会有第一次狩猎的。”嘶吼猎物的喉咙是他们潜伏在血液里的天性,辛巴就从未害怕过,他生来就一次次目睹父亲木法沙捕杀猎物的血腥,这是他们的规则,没什么特别的。   莱撒希倒不是不敢下手杀,事实上,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老鼠杀手,在实验室里死在他手下的小白鼠不计其数,但那当然不是为了游戏残杀来取乐。他现在犹豫的是到底用什么办法,其实一般没有特别原因的话,对于老鼠这种动物,他会采取断颈法来结束它的小生命。   但现在自己是只狮子了……狮子的话,应该用牙齿吧?但对这只没洗澡的老鼠他有点下不去口。这样想了以后,莱撒希又在心底谴责自己:哦不,不能这样,别这样,别嫌弃了,还讲什么卫生啊。哪有的挑啊,下嘴巴。以后你能挑的也只有三天没洗澡和半个月没洗澡这些口味了。      “尊重他们,然后杀死他们。”   之前木法沙带着他们狩猎时同他们说了这句话。      草原的生活太漫长,让莱撒希有足够空闲多余的时间来考虑无数问题。前段时间看见那几个人类花了三天才穿过草原,他们在草原上狩猎动物来获得食物。大概那会儿整个草原的动物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   “人类好吃吗?”辛巴问。   倒是斯卡回答了这个问题,“还行,毛很少,就是有点酸。”   莱撒希倒是没有太纠结,他也曾经躲在枝头沉默地看着那群人类,但没有接近。他还没有傻到主动凑过去送上自己奇特的毛皮,或者有个好点的下场,比如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什么的。      他设想了一下如果有一天辛巴或者丁满还是谁要是被人类威胁的话,他会怎么做?得出结果并不困难,有必要的话,他会去咬碎敌“人”的喉咙。   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他的分类是在乎的和不在乎的,管他是什么种族。      莱撒希抬了抬爪子,又放下,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雪白绒毛的爪子看了看,就在这时,小老鼠凑了上来,嗅嗅他的爪子,叽叽叽了几声。   莱撒希把爪子按在他的脖颈后一个熟悉的位置,估摸了一下力量然后用了点力按了一下。      然后小老鼠就一动不动了,叽都没有叽一声。      辛巴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被玩死了吗?爸爸说不要随便玩食物。”   莱撒希重新抬起头,和辛巴说,“不,我是在杀他。”   辛巴竖起尾巴,怔了怔,“就这样?”   莱撒希点头,“就这样。”他低头,叼起小老鼠转身走了。   辛巴赶紧追上去,“你去哪?”   莱撒希嘴里还咬着东西,说不清晰,“处理我的食物。”   “还要怎么处理啊?”      莱撒希觉得,其他野兽的生存方式,该学习的他也学习,但是该有的卫生习惯还是保持一下比较好,清洁身体有助于防范寄生虫,不吃脏兮兮的猎物也可以防止病从口入,和保持牙齿的干净。牙齿对于一只以牙齿作为最有力武器的动物来说太重要了,随便乱吃脏东西他害怕牙齿烂的太早呢。      不知为何,辛巴莫名地对莱撒希升起一股畏惧的情绪,他想,莱撒希捕猎的时候都是这样吗?爸爸教我的那些什么摆姿势啊放气势啊都用不着吗?杀小老鼠的莱撒希一点都不吓狮子,但是就是因为他不吓狮子的杀小老鼠反倒有点震住辛巴了。   然后辛巴又自个儿在心底琢磨了一下:不愧是我的莱撒希,真是太能干啦,就是心狠手辣>///<      他们朝着附近的一条小溪走去,这一带他们到处都玩过,摸的很熟,走了一段路,辛巴闻了闻风,停下脚步,问莱撒希,“你有没有闻到很重的血腥味。”   在辛巴疑惑的话语话音落下的时候,莱撒希也停止了前进,他也闻到了,这味道也太重了。莱撒希仰起头看了一下,却没有盘旋等待捡拾牙漏的秃鹰,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及时登场。毫无疑问的,浓重的血腥味意味着他们的附近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新鲜的尸体,这意味着他的捕猎者应该还在进食中。      当然,有时候从竞争者的肉食动物口下抢取现成的食物也是一种方法。但是这不是他们两个幼兽有能力做的事情。要是被这有能力猎食的肉食动物以为他们是来抢食物的,那大概他们就要变成又一份食物了。   辛巴退了几步,“我们走吧。”   莱撒希表示赞同。      不远处的跟踪者斯卡看到两只小家伙肩并肩又往回悄悄走,有几分奇怪:他们要去哪?   斯卡依然没有放弃要争夺继承者位置的想法,不过他决定更加小心谨慎,再仔细寻找恰当的机会。而现在辛巴和那个小怪物天天形影不离,那个小怪物身上的古怪也让他颇为忌惮,所以他这些日子都偷偷跟踪两个孩子,一边看着辛巴一边在心里打着各种阴暗的主意。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在阴影里蛰伏一动不动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斯卡用幻想来打发无聊时间,比如自己当上狮子王之后如何如何风光的场景,就在他想到他站在荣耀石上,迎着光芒万丈成为王,无数的动物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斯卡!斯卡!斯卡王!”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嘿。”   斯卡吓了一跳,险些从树后面跳出去暴露了自己。他一扭头,就看到了贴着他站着他的木法沙。好吧,这个匿身之地并不宽敞。   “你在干什么呢?斯卡。”   斯卡心有余悸,正满头冷汗地惊慌不知要如何回答,就看见木法沙也趴在那往外看了看,看了一下两只摇着尾巴往回走的小家伙,脑袋上还沾着叶子,转头问,“是辛巴。我知道了,你是在偷偷保护辛巴是吧?”木法沙颇为感动,“斯卡你真是太贴心了。”   蠢货我才没有那么善良呢!斯卡忍辱负重地说,“我只是……今天已经吃饱了……”      咔哒。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辛巴再次停下,轻声问莱撒希,“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在跟着我们啊……”   有什么在盯着他们,浸满杀气的,黏在他们的后脑勺上,让他们仿若坠入冰窖,脊背生寒。   莱撒希偏过头,他们背后的层层叠叠的密林树叶间,一双通红的眼睛,径直对上他们的视线。      “嗷!!!”   一声狮吼将斯卡吓了一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木法沙已经跳了出去。斯卡跟着望过去,两个小家伙正在拼命地奔跑着,他们的身后追逐着两只自己从未见过的成年雄狮,这两只雄狮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雄狮。      这是一对身体健壮的双胞胎雄狮,有一身近棕的深色毛皮,有着不逊色于木法沙的体型,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他们都是棕色眼睛,其中一只雄狮的右眼受过伤,充血成全红的眼珠。   虽然面对两个敌人,但是木法沙并没有半分退缩,而是更加英勇的冲上前,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弹一般,同入侵者撞在一块,生生把双胞胎雄狮中冲在前面的那只赤眼狮子撞退了几步,但还没等木法沙伸出爪子,另一只狮子却已经扑到了木法沙身上,就要去咬他的脖颈。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让斯卡愣住了。   他该怎么做呢?   一切不是正如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就像眼前这样,都不需要他去安排什么的。老天就送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木法沙再强大,大概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敌过两只差不多和他一样强壮的成年雄狮。   木法沙会死,木法沙会死。   木法沙会死,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这不是每次木法沙出去狩猎,每次木法沙对上强大的对手时自己所期盼的吗?   是,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      木法沙腾起上身,一爪抓在敌人的脸上,将将要抓破敌人的眼睛。可是另一个敌人却不给他停歇的机会,找着时机就上前攻击木法沙的要害,木法沙只有一双爪子,难以同时应付两只雄狮,一时间掣肘不已。被敌人压制的憋闷之气凝在胸口,最后爆发,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嗷!!!”   仿佛心头灵犀一般,斯卡和木法沙的怒吼同时响起。      虽然心底闪过了许多念头,可事实上,斯卡思量的时间也只不过几个木法沙的跳跃而已。   他想明白了。   是的,他想要这片土地,他想要成为王。他嫉妒木法沙的强壮、憎恨木法沙的幸运、鄙夷木法沙的愚蠢,他是时时刻刻在期盼着木法沙死去,期盼着木法沙投入大地轮回的怀抱。   但是不能是眼前这种方式!!   木法沙不可以死在两只入侵的雄狮手里!   木法沙都无法战胜这两只雄狮的话,他也不可能凭他自己战胜打败了木法沙的这两只雄狮。到时候这片自己垂涎已久的土地,清澈的水源丰沛的河流、繁茂苍翠的草原、肥硕健康的草食动物、他们狮子群那些健壮美丽的母狮,他自打出生以来生活的荣耀石,就要被这些丑陋的恶心的家伙给抢走。   这怎么想,都比木法沙当狮子王更让他不甘心!      这是他的土地,他的草原,他的地盘!   木法沙是他的猎物,他计谋已久都还没有下手对付呢,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瘪三居然敢觊觎?!   只有他才有资格杀死木法沙!除了他以外谁也没资格对木法沙动手!      斯卡觉得自己的心口塞着一团炽热的熊熊燃烧的火焰,这怒火毫无疑问都化作了行动,成为了斯卡对付敌人的有效的攻击。   斯卡和木法沙怒吼交叠。   斯卡忽然有一种久违的心情,那仿佛很多年前,先代狮子王的爸爸带着心爱的两只小狮子在河谷空地练习吼叫,他和木法沙一起憋红了脸吼叫,一声一声,木法沙总是看一下他叫一声,再看一下他再叫一声,不知不觉的,他们的声音就变得整齐,汇合在一起,远比独自吼叫时的更加洪亮有力。   木法沙突然高兴地笑起来,打乱了他们俩的齐声练习,斯卡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踩了哥哥一脚。   却换来了更爽快的一阵笑声。 ☆、19·入v三合一章   这是莱撒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近距离的观摩野兽之间的战斗。   这和他记忆里在电视上看到的过的有关狮子的纪录片里放的差不多,但是带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难以描述这种感觉,这是野蛮的、粗鲁的、毫无技巧可言的面对面的碰撞,褪去文明的外衣,把握住最原始的灵魂形态,每一个生命都是这样的活下来的。剥去纷繁复杂的点饰,一切暴力而纯粹,血腥而残忍,这股契合着九死一生无所畏惧的荒莽勇敢如夹杂着沙砾的粗糙的风扑面而来,不知为何呼应起了他心底的共振,叫血液里某种因子蠢蠢欲动起来——   战斗!战斗!战斗!!      两只不知道从哪流浪而来的双胞胎狮子被木法沙和斯卡联手揍得晕头转向,连连退后,最后转身逃走,木法沙乘胜追击,“滚!从我的地盘滚出去,别让我再在荣耀国看到你们的一根毛!”   入侵者灰溜溜地逃跑了,走时的模样十分凄惨,一瘸一拐,遍体鳞伤,沾满了血。莱撒希和辛巴从密杂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跟着两只大狮子,木法沙还在河边不远处找到了一只水牛还未完全被啃食掉的残存尸体。莱撒希估计那两只雄狮大概是流浪到此处,在河边捕猎进食之后闲着无事,发现了接近小河的小狮子,可能是为了找点乐子,或许是为了占领这片地区,反正发动了攻击。他们伤的很重,会死也不一定,但莱撒希并不同情他们。狮子是群居动物,每一个狮子群都会有自己的地盘,如果辛巴的狮子群的雄狮不够强的话,这两只雄狮大概会咬死或者赶走现在的领导者,真的这么做到之后,小狮子自然也会成为驱逐和杀戮的对象,然后他们会理所应当的接管前任狮王的土地,享用前任狮王的配偶和姐妹。      木法沙和斯卡驱赶了觊觎在旁的秃鹰,带上了尽可能多的水牛尸体回家。这是他们的战斗胜利的奖励。      莱撒希担心彭彭和丁满和遇上那对外来的坏脾气的狮子,和辛巴他们道别离开,急于对莱撒希表忠心的辛巴被爸爸叼住脖子一路拖了回去,“莱撒希莱撒希莱撒希噫……噫……”   “……”莱撒希被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的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滓。      莱撒希运气不大好,他没有走出太远就发现自己又撞上了那两只狮子,不过这回的情况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这对双胞胎雄狮的其中一只倒在地上毫不动弹,而另一只狮子,就是有一只眼睛受伤红眼睛的那只,依偎在自己快要死去的兄弟身边,不停地眨着眼睛流泪。躺在地上的那只雄狮时不时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还能活着的那只狮子不停地去拱对方的身体,想要帮助自己的兄弟站起来,不过并没有成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听见他亲爱的兄弟的声音。那只倒下去的雄狮永远也不会再站起来了,他躺在地上,双眼还睁着,像是望着天空,但已经慢慢开始像是死鱼眼睛一样的浮腻白翳。   剩下存活的那只雄狮确认了兄弟的死亡,悲伤的低声发出叫唤,徘徊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舔了舔兄弟的脸颊。      莱撒希蓦地想到一句话:死亡就是往后一躺,却没有枕头。   幕天而生,席地而死。坦坦荡荡。      在确定这只雄狮走了之后,莱撒希才朝着与他离开不同的方向走去。到了太阳都快落山的时候,他才回到住处。   “哦,我亲爱的莱撒希,你总算回来了。”莱撒希回到彭彭丁满他们住的地方,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们,正有几分忧虑的时候,丁满就披着一身绿叶子从树丛上蹦了出来,他抱着莱撒希的脖子,“我担心死了,我听说荣耀国来了两只残暴的狮子。”他摸摸莱撒希的柔顺的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莱撒希嗯了一声,淡淡然说,“是的,我已经遇见过他们了。”一边说着,莱撒希歪了一下脑袋挠了挠耳朵,他觉得耳朵有点痒,说不定是路上沾了一只跳蚤回来,“他们想吃我。”   丁满拍拍他,“呵呵都说了不用害……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丁满陡然反应了过来,转头问彭彭,“莱撒希刚才说的好像不是‘丁满我好害怕哦’,我怎么觉得我幻听到他说他已经遇见了外来的狮子了?”   “哼唧,莱撒希说的就是他已经遇见过外来者了。”   丁满和彭彭对视一眼,一二三,啪的抱起一块,瑟瑟发抖,异口同声地结巴说,“他他他们在这这这附近吗?快跑啊!”话音一落,就放开对方朝反方向一跑,跑出几步又同时喊着“彭彭(丁满),应该走这边”,然后换过方向,当头相撞,摔作一堆。   就算是冷漠如莱撒希也忍不住被逗笑了,他说,“别担心了啦,木法沙已经将他们赶走了。”   丁满热泪盈眶地跪倒在地朝向荣耀石的方向,举起双手敞开怀抱感激道,“感激我们伟大的国王木法沙。”   “但他们也不一定不会来这里吧,毕竟这里离荣耀石挺远的,木法沙管不着。”   丁满瞬间泪流满面,情绪的极端逆转让他的脸部有点扭曲,他团着手教育莱撒希,“亲爱的,我觉得你应该稍微温柔那么一点点。再稍微温柔那么一点点就会更可爱了。”   “……”可爱你个头啊。      适应野兽的生活从睡下以后随时可以醒过来开始,莱撒希睡的很浅,虽然到了晚上大部分动物都歇息了,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他趴在那睡的很浅。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丁满也睡的很浅,他和莱撒希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真高兴能遇见你,莱撒希。你当初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莱撒希唔了一声,“没什么理由,我在找一个住的地方,这里正合适。”   “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我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丁满颇有兴致地说。   莱撒希没有拒绝,他睁开眼睛看过去,在黑暗里都看得见丁满亮晶晶的眼睛,精神非常好。丁满有一种深沉的语气缓缓地说,“我生下来的地方非常远,在离这里十多个树林的地方。”   才听了第一句莱撒希就有点想笑场了,不过他总算是竭力忍住了,继续竖着耳朵听丁满说,“我们猫鼬呢,是生活在地下的一种动物,我们挖洞,挖洞,挖洞,一辈子都在挖洞,除了挖洞就是储存粮食,今天找明天的粮食,春天找冬天的粮食,如果运气好,勤奋点,找块合适的地方,挖个舒适宽敞的洞,差不多就有资格去求一个配偶来,然后住在洞里,生一堆小猫鼬,再教这些小猫鼬挖洞和寻找食物。”   “这听上去很平和。”不过莱撒希想了一下,要让他当猫鼬,吃虫子充饥的话……还不如生成一个怪物呢。   “不,你不觉得这太平淡了吗?”丁满愤懑地说,“就只能这样了吗?虽然我是一只猫鼬,但是我只能这么生活了吗?是,我喜欢吃虫子,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住在潮湿阴暗不见光的洞穴。我喜欢草原上吹过的风,春天温暖的风,夏天炽热的风,秋天凉爽的风,冬天凛冽的风,我喜欢阳光,我想站在阳光下生活,我想要晒太阳。我不想就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洞里过完一辈子。有一天,我钻出了地面,站在草丛里,草原是那么广袤无垠,草原上的每一根草都比我整个都高,但是我一抬起头还是能够看到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荣耀石。”丁满用满怀憧憬的语气说,“在看到荣耀石的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一天,我能爬上那里看看这片草原该多好。”说到这,他突然失落起来,“唉,后来到了这里我才听说那是狮子的住处,我是不要命了才敢爬上去看。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也是在那之后才认识到这点的,其实我的远行无关乎荣耀石,荣耀石对我来说象征着外面的世界。我就想出来走走。”   “为了什么呢?”莱撒希问。   “能是为了什么呢?”丁满反问。   莱撒希想了,“食物,水,树,草地……不然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呢,你不怕被什么吃了吗?”   “留在我的出生地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啊。你看,我出来了,我见识了那么多漂亮的地方,我看到了以前从没有看到过的话,还遇见了善良的彭彭和你,我有了两个和我不同种族的朋友。多拉风啊。”丁满骄傲地说,“并不是说我这样的生活方式就是好的,我妈妈就不喜欢我这么干,她是只传统的猫鼬,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养活了我和我兄弟十几个。她喜欢安定的在一个洞穴中生活到老的日子。我以为她会反对我,但是在我离开的时候,她对我说,随你喜欢吧。……那会儿我就想到了,那样生活我不快乐,我想要快乐,所以我走了那么远。”   “你想出去走走吗?”抒发了自己的诉说欲,丁满心满意足,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惬意,他向莱撒希问道。   莱撒希缄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就挺快乐的。”   “你这么说我真高兴……”丁满说,“你注定了会比我和彭彭长得更强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是一个会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的人。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流浪,或许有一天我们也会分开,或许我和彭彭也会分开,说起来我们迟早会分开的,我是猫鼬,彭彭是野猪,你……你大概是只狮子?”   莱撒希小声补充说,“我是只杂交兽啦,据说这种野兽很少能活到成年的,但我会努力活下去的。”狮子成年是三年,他现在已经一岁多了,安全的渡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光。莱撒希相信自己能继续活下去,至少能像只普通狮子一样活上十几二十年,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已经是上天对他的补偿和偏爱了。有几个人能够得到新生命呢?   “我很高兴我当初决定了要到处走走,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永远不会遇见你们。”丁满说了一遍又一遍,带着唏嘘和感激,“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高兴。”莱撒希说,“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向远处走走的。”   丁满默了默,像是在体味着这温情的余韵,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哦,对了,我妈妈还说了一句话,原话她是这么说的——想出去走走?随你喜欢,但是你要记得,太阳照的到的地方,都不是你的土地。……外面很危险,你要是走累了,就回来,只要我和彭彭还活着,我们还在这片草原上,就会是在这里,等着你。”   莱撒希有几分被触动,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丁满用豪情万丈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虫子管够吃!”   “……”莱撒希默默地想:忽然有一种离家出走永远不回来里的冲动呢。      就在莱撒希腹诽的时候,莱撒希突然感觉到眼角瞥到不远处有一抹亮光骤然爆起,照亮了一小片草原的黑夜。与之同时响起的是一声狮子凄厉的嚎叫,悲怆绝望,几乎是在发生的同时,莱撒希马上认出来这是白天那对双胞胎雄狮的声音。这声不合时宜的嚎叫惊醒了这片沉睡的丛林,可以听见飞鸟扑腾翅膀纷纷飞起、从树冠间穿过的声音,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一只小鸟停在了他们的灌木丛旁,惊魂未定地歇息,丁满和这片儿的动物混的都挺熟,立即凑上去打听热闹的问,“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听见狮子的惨叫声?”   小鸟尖着嗓子叫,“有只狮子死啦!死啦!皮都被扒下来啦!几只奇怪的动物杀了他们。”   “奇怪的动物?长什么样子?很可怕吗?”   “奇怪,我妈妈说了,那是人类。要我躲远点,他们杀了狮子。太可怕了,连狮子都被他们杀啦。”小鸟说,“就是新来的那两只狮子中的一只,他被人杀了,脑袋被砍了下来。那些人类特别吓鸟,还能弄出可怕的火!”      听到这莱撒希抖了一下耳朵——刚才的一闪而过的红光是魔法?火的魔法?   他不由地产生了几分兴趣,他一直很好奇在萨卡部落时听到的关于外面世界的描述:拥有魔法和文明的人类。      丁满在一起有点惊惶地踱步,“虽然说那只外来的狮子死了是件好事,但是人类听上去更可怕啊。他们不知道吃不吃猫鼬肉。”   莱撒希随口接话,“他们应该比较喜欢野猪的肉。”   “QAQ哼唧”彭彭哆嗦着说,“丁满救我……”      莱撒希思忖了好一会儿,好奇心挠着他,这些人近在咫尺,他只要稍微走近些就可以看到他们,他太想过去看看。他想,只是在暗处远远的看看,藏好自己不被发现,就看几眼。   莱撒希蹑手蹑脚朝黑夜里唯一的火光接近过去,他离的有一大段距离,爬上了一颗还算茂密的大树,在高处偷偷地看过去。那些人不是萨卡族人,他们和萨卡族人长得差太多了,他们的皮肤白的像是雪花石,五官深邃,眉骨高凸,鼻梁直挺,嘴唇很薄,基本来说和莱撒希曾经生活的那个地球上的白种人长相特征一致。      此时那只雄狮的尸体就被搁置在火堆边上,一个金色短发蓝色眼睛的男人拿着刀,要将雄狮的脑袋砍了下来,要斩断骨头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但是莱撒希看他轻轻松松一刀挥下去,雄狮的脖子就被砍断了,雄狮的脑袋也咕噜咕噜滚落在地,因为死了一段时间,血液不再流动,并没有很多血喷出来。那人一边干活一边抱怨着,“显摆你的魔法吧,乱显摆,把皮都烧坏了,至少少卖十个金币。你知道一张完整的狮子皮和不完整的差价有多大吗?”   在火堆另一边坐的头发短些的男人轻哂,“哈,要不是我你就被狮子一口咬死了,还好意思这么说。”   一个腆着啤酒肚身材魁梧的棕发男人和稀泥说,“好了好了,别吵了,也是时候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赶到萨卡族我们就能早点换到东西,早点赶回去,好在别人没上货的时候开始售卖,赚更多的钱,好吗?”   “……”      莱撒希听了一会儿就没有太多的兴趣了,这些人古默这就是路过的旅人,打算穿过这片草原去到萨卡部落换取一些珍贵的货物,这只雄狮无意中撞上了他们,于是就这么幸运的一命呜呼的,成为了这些人行李中的一张狮子皮和几份肉干。没有停留太久,莱撒希就爬下去慢慢往回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这帮外面世界来的商人压低声音讨论了一个不大方便的话题——   “那那个货我们搞不搞?价钱很高哎!”   “萨卡人是好看……但是他们也挺凶的啊,没办法抓啊……”   “要是抓的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         “快离开的时候干呗,他们人也不算少,少一个小孩的话,也不一定能马上发现。”   “要是真这么做了的话,我们以后就不能再和他们进行交易了吧?”   “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吗?因为上回来的时候萨卡人说了要对外关闭物资交换,他们不打算再和我们换货物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趁着这最后一次狠狠地捞上一笔呢?”   “说起来那些萨卡的美人有一种特别的风味呢,上回我们看到的那些少女,袒露着黝黑结实的大腿还露着好一部分胸……真的……我是贵族也会想买一个来收藏收藏的。”   “好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时间不早了,你们快休息吧,这儿我看着火……”      等第二天早晨莱撒希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些人类已经走了,他们的扎营地留下了柴火烧过后的灰烬和一些垃圾,莱撒希在那里看了看,就离开了。   刚转回去,莱撒希拐过一丛灌木,撞上一大早就匆匆跑来的辛巴。      因为昨天惊心动魄的遭遇,被爸爸强行带走的辛巴一直很担心,一直到今天才重新获得爸爸的准许出来找莱撒希玩。      这两天莱撒希也不是没有安排,自从大火那次他研究除了魔方第一阶段的过关方法之后,他就一直在试,一周以前,他终于把所有的魔纹反过来使用,和能组合的都使用了一遍,那个魔方里的“人”终于说了他想要听到的话——“第二部,请成功正确搭建此能量构图。”      这回出现的就不是之前那种简单的平面拼图和魔纹了。他的面前有五十四块小方片,小方片上是墨绿色底银色魔纹,这些因为的纹路上时有突起,看上去倒像是电路板,莱撒希必须要把他们按上魔方的六个面,只要他装错一张就会导致全盘失败,他拼的很小心,一直尝试了一个星期,才慢慢地有了些进展。到今天,就只剩下最后一面了。   这个魔方只有他自己能看得到,即使辛巴在旁边也没有关系,莱撒希就躺在那自顾自地在拼图。      莱撒希拼的很认真,根本不理会辛巴在边上时不时的咬咬他耳朵拽拽他尾巴的骚扰,拼图拼到越后面越快,到了最后两块的时候莱撒希也不敢放松,万一一个不留神拼错那之前的努力也全部完蛋了,他全神贯注,将最后的两块拼图安上。   可这次和他以前的经验有所不同。      就在他完成了魔方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脑海一刺痛,像是烙铁突然在他脑袋里烫了一下,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只记得他最后一眼是看到辛巴突然跳到自己面前,问,“莱撒希,你怎么了?”      意识在黑暗混沌里沉沉浮浮,那些分散开的意识光点重新稍微汇聚起来,莱撒希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虚茫的空间,“……你是我的最成功的造物,取材于百种野兽,加入来自遥远时空的纯粹灵魂。好好学习吧,你将醒来,带着我的力量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莱撒希终于慢慢转醒,还没有睁开眼睛,他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叮当叮当。   脚下的土地一直在晃荡,弄的他有点难受。      莱撒希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他贴在一个赤裸的胸膛啊。   莱撒希张了张嘴,从喉咙底发出一个不太好听的音节,像是因为太久不说话没有河水而导致喉咙干渴而导致声音嘶哑。他的身体颠簸了一下,有谁在他耳边啊啊啊的着急的叫着。      有谁把手从自己的腋下插过去把自己举了起来,莱撒希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看见一张脸,一张孩子的脸。      大约在十岁左右,比起白种人来说他的脸部轮廓更浅更柔和,比起萨卡人来说他的脸部轮廓却又显得鲜明,他有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棕黄色的眼睛和深棕近黑的刚到肩膀的短发。看上去既不是萨卡人,也不是外面世界的那种人类。可毫无疑问的,这个孩子很漂亮。莱撒希在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是白色的小怪物。   莱撒希看到这个人类孩子用急切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半张着嘴,神色焦急地不停啊啊啊叫着,只会发出奇怪的音节。      莱撒希觉得这个孩子看着有点眼熟,可一时之间也没个判断,他看了一下男孩的打扮,他的打扮却是典型的萨卡人打扮,穿着有彩绘的皮裙子,头发都往后梳,露出光洁俊美的脸,有一种野性的清爽的美。莱撒希当然也不可能没有看到孩子手腕上的铁环,铁环上连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绑在铁笼子的一角。   呃?我被关在铁笼子里?在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莱撒希顿时就懵了。他从铁笼子的缝隙间看过去,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几条鱼干。   莱撒希嗅了嗅,闻到海水的味道。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了。   我在海上,还被一个长相奇特的漂亮小孩抱着。这都怎么回事?看模样也不是又重生了啊。莱撒希纳闷地想。      就在这时,脚步声接近过来,因为光线问题,莱撒希只能看到这人的下半身,黑色的裤子,棕色牛皮靴,敲在地板上踢踏踢踏响。很快这双脚就到了铁笼边上,毫不客气地踢在了铁笼上,叮的一声响。   “叫什么叫,别叫了!”   男孩一只手抱着莱撒希把他按在胸前,另一只手抓着铁栅栏,朝着外面的人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模糊的怒吼。莱撒希听到这声音有点愣住,他怎么觉得……这不大可能吧……莱撒希仰着头,看到这个孩子的侧脸,他们的左前方的门开着一条缝,一线金色就从那里漏进来,照在这个男孩的脸上,将他的棕黄色的浅色眼眸照的像是对光举起的金色琥珀一般,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被光一照,便在脸颊上投下疏朗精致的阴影。   那个呵斥的人类并没有停下来,他骂了几句,从腰上取下了皮鞭,用力挥下,啪的一声巨响,虽然没有抽到男孩。男孩却没有半分退缩,又低低吼了一声,只是听上去不伦不类的。      “你什么毛病啊?别打了,打坏了你给钱啊?”又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门被推开,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泻进来,照亮了进来的两个人类身上。   皮鞭抽在地板上,“无聊。”   “再忍忍吧,傍晚就会到阿伦黛儿港了。上了陆地,你尽可以去阿伦黛儿城玩。”      过于刺目的阳光让莱撒希眯了眯眼睛,但他也很快认了出来——这是他在荣耀王国草原上见过的那几个人类之中的两个,就是前几天从草原经过说要去萨卡族交换物资的商人,为什么自己会被他们关在这里面?   一个皮质的水袋就丢了进来,后面进来的人说,“喝吧。”他走近几步,忽然停住,然后惊喜地说,“那玩意儿醒了?”      莱撒希怔忡了一下,才意识到最放口中的那玩意儿指的是自己。   男孩抱紧了他,往笼子深处的角落里缩了缩,朝对方发出低吼。      莱撒希贴在男孩赤裸的胸膛上,爪子就按在男孩的胸口,柔软光滑温热的肌肤,抬起头,看着男孩的下颌和喉结,听着他野兽一般咕噜咕噜的低吼声,脑袋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老天,难道这是辛巴吗…… ☆、20·冰雪玫瑰   这实在太荒谬了,莱撒希还是不敢相信。等等等等,让他先理一理目前发生的事情的情况。   醒来之前,他在草原上,醒来之后,他在海上,他和一个男孩一起被关在一艘船上的铁笼子里,这意味着他们被人贩子抓了,听对方大概是要被卖掉。中间漏了一段,他从草原到海上的那一段,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记得在昏过去之前,他刚刚拼出了新的魔纹,然后……      “好了,埃迪,我们出去透透气吧。”后进来的男人走过去,长臂一展,勾住坏脾气的男人的肩膀,前者比后者要高大许多,他另一只手伸了伸则拿过了伙伴手上的鞭子收了起来。   被收走鞭子的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哼,好人杰米,你多善良呢,阻止自己利欲熏心的同伴欺负可怜的动物。正好,我想尝尝你宝贝的松子酒,不拿出来给大家解解闷。”   “我也没多少了,好吗?你想喝可以,只给你一个人。别和别人说,我还想留点带回家呢。”杰米摇了摇头,居高临下地对缩在铁笼子一角的男孩和幼兽投去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你知道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是……那只幼兽据说是萨卡族的守护野兽,总觉得心里怵的慌。不管怎样,还是保留最后的几分敬畏吧。”   “好啦,大善人。把我的鞭子还给我吧。”埃迪说着,把鞭子又抢了回来,别在腰带上,撞的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叮当作响。      “吱呀……咔哒。”   舷仓的大门被重新关闭,只有高处的一个小小的比成年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窗户,将外面的光漏了一些进来,使得莱撒希能够大致看得清屋子里的模样。      小男孩又将他抱到了身前,发出怪异的叫声,叫的时候,他会稍稍抬起下颌,绷紧了自下颌到脖颈肩膀的线条,莱撒希仔细听了一下,越听越觉得他是在叫“嗷呜”,只是走调严重。     “放我下来。”莱撒希说是这么说,但是在人类耳中大概只能听出嗷呜嗷呜的细细叫喊。   但在莱撒希这么叫完之后,小男孩就把他给放下来了,莱撒希站在微微摇晃的地板上,走过去,嗅了嗅小男孩身上的味道。自从当了狮子之后他就开始学着通过气味来标识他者。果然是辛巴的味道,莱撒希仰着头看小男孩,“辛巴?”   小男孩仿佛深受感动,几乎热泪盈眶,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鼓起,然后长长的呜了一声。   这句虽然也走调,但是莱撒希听出来了,他在说“是”。      “砰!!”木板门被重重踹了一脚,“闭嘴!!”      小男孩像只小野兽一样他曲着腿分着双腿蹲坐着,两只手撑在地上,微微弯着腰。这真是辛巴?说话不清楚是因为……换了声带不熟悉发声?   莱撒希看稀奇地绕着辛巴走了一圈,真是的……莱撒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太神奇了。变成了人的辛巴也是个漂亮的小孩,四肢修长,覆盖着,他坐在阴影中,显得眼睛明亮,体型匀称,但也有几分肌肉并不像这个年纪的许多人类小孩那样单薄瘦弱的皮包骨,小腹上还有很明显的六块腹肌,没有过于坚硬,也没有过于柔软,结余儿童和青年之间,最模糊美妙的年纪。   这个棕黑色头发琥珀色眼睛小麦色皮肤的孩子只是随意的坐在那,却让莱撒希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美感。他本就是一只伏在草丛里静声休憩的小狮子,带着还未成型的稚嫩杀气,不露半丝锋芒,凶猛,直率,扑面而来的充满草原气息的野性美。   可当他的眼神柔软下来时,却能比水更温柔。让人忍不住想去驯服他,得到他独一无人绝不分割的钟爱。      虽然变成人的辛巴高大许多,可他们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明明是自己仰着头,但辛巴眼睛里可怜兮兮求摸毛的神色让莱撒希仿佛能够想象出,那只黄色的小狮子伏低身子趴在地上昂首眨巴水汪汪的眼睛卖萌的样子。他走过去用自己的爪子拍了拍辛巴的爪……啊不,手。“别着急,我想想办法。”莱撒希安抚说,停顿一下,又想了想,说,“安静点,让我想想。”      辛巴怎么变成人了?怎么想,都和导致自己昏过去的那个新魔纹有关。     地面并没有辛巴的怀抱要舒服,地板有几分潮湿,密匝的铁栅栏也不方便走路,他做下去的时候有点硌屁股。莱撒希沉默下来低着头,辛巴也不敢再说话,只目光笃定明亮地望着莱撒希。这些天的经历对他来说仿佛一场梦般,他好几次睡着,梦见自己再醒来,还会是在荣耀石,在爸爸的怀抱里,或是躺在妈妈的臂膀,又抑或是和莱撒希一起躺在一颗大树下,晒着阳光吹着风睡午觉。那样多好啊。      那天莱撒希躺在那不搭理他,他就蹦来蹦去的吸引莱撒希注意。结果不知道是怎么了,莱撒希突然抽筋似的痉挛了一下,自己刚担心地跳到莱撒希的面前,就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骤亮湮没了他的视线,这道光像是融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就是一段噩梦般的剧烈疼痛。从他的四肢百骸深处升起,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像是被丢进沸油里,又被置于冰天雪地之中,疼的他晕过去,再疼的他醒过来,骨头痒到刺痛,等到他再醒过来时——   世界变小了。   灌木丛变小了,大树变小了,他和莱撒希一起躺的石头变小了,莱撒希也变小了。他爬起来,觉得身体怪怪的,莱撒希就在旁边,他想推推莱撒希,然后看见自己的“爪子”……辛巴后知后觉感觉到寒冷,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黄毛都不见了,他的爪子变得好奇怪,肉垫也不见了,尖尖的爪子也不见了。   太丑了。      辛巴把昏过去的莱撒希抱了起来,环顾四野,心下一片茫然,坐在草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谁来告诉他这是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了?他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爸爸口中可怕的人类出现了……他和莱撒希被关进了铁笼子里。      想到这,辛巴的心情又跌到谷底。   他刚低头看向莱撒希,就看到那道光又亮起来了,在莱撒希的眼眸中,只微微亮了一下,然后莱撒希的身体又颤抖起来。   这可将辛巴吓到了,他又把白色的幼兽抱起来,他的掌心下面感受着莱撒希肌肉的抽搐和蠕动,只是莱撒希似乎并未多么痛苦的样子,只是闭着眼睛,他的身体似乎小了些,体型变得较之前更加匀称自然,简单直接的说的话,就是这样的莱撒希是一只标准的狮子了,在他身上再看不出其他野兽的特征……   莱撒希重新睁开眼睛,眼眸一蓝如水。   新魔纹带来的魔法是变形术。      辛巴身上的变化毫无疑问觉得是此带来的糟糕副作用。新魔纹和旧魔纹一样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照着以前的方法驱动旧魔纹的方法感应使用了一下新魔纹。在心底想想自己要变作的模样……当这个新魔法起作用时,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微微发热,大概变化了,但是没有镜子可以给他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他只能看看辛巴的眼睛里自己模样的倒影,看样子是起作用了。   把辛巴弄成这样莱撒希心怀愧疚,这会儿他被辛巴举着靠近他的脸,莱撒希索性就抬起爪子,把肉垫按在辛巴的脸颊上,像试试看能不能将魔纹使用在辛巴的身上,将他的身体恢复如常。      一个小时后。   莱撒希:“……= =”   辛巴:“……QAQ”   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的情况就是,莱撒希学了个新魔法,因为意外将好朋友变成了一个人类,可是他目前只能变形自己,还不能变形旁者。   辛巴急得嗷嗷叫。   莱撒希也着急,但他现在,他敢说只是现在,无能为力,给他多一点的时间研究一下这个该死的魔纹,他一定能够找出把辛巴变回来的方法。      莱撒希进行了更多的尝试,把自己变成狮子、豹子、猫咪、老虎,这几个是成功了的变形,体型会有一些变化但差别不是很大,这变形似乎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比如他想变成一只小鸟就没有成功,他想要和辛巴一样变成人也没有成功。   最后莱撒希变回了最初的样子,他走到辛巴的腿旁,用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他,“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辛巴把莱撒希抱起来,也用脸颊去蹭莱撒希,只是现在蹭起来完全以前他还是一只小狮子时的熟练快活。一声委屈的呜咽声从他的喉咙底溢出来,用依恋的眼神凝望着莱撒希,像是在说“你都把我弄成这样了你必须负责”。   莱撒希安慰失落的小家伙,凑过去,用鼻尖碰了碰辛巴脸颊。   辛巴回应的舔了莱撒希一下。   莱撒希觉得……受到了惊吓,被一只小狮子舔和被一个人类小孩舔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啊啊。      莱撒希重新回到地面,他抖了抖身体,在几秒钟之间,把自己变作了一只白色的小猫,这是他目前能变形的所有形态里体型最小最轻盈的,这意味着这时的他能够轻易地穿过铁栅栏的缝隙。   莱撒希用自己的爪子拍了拍辛巴的指尖,“很抱歉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辛巴低低呜了一声。   “我现在想不出办法把你变回去。”莱撒希说,“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子待在这里,我们得逃出去。知道吗?”   “我们先离开这里,我们得获得自由,才能回去荣耀国。我们得逃出这个铁笼子。”   辛巴的眼睛亮了亮。      从小窗口照进来的光线渐渐变沉,变作茜色。   人类城市特有的喧嚣声飘了进来,越来越响,莱撒希知道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艘船大概是到了那些人口中的阿伦黛儿港了。   莱撒希变成一只白猫,从铁栅栏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到了铁笼子的外面。在他们的铁笼子旁边,靠着墙,堆着一叠木箱子,堆的很高。但是要跳上去却不太容易,莱撒希摔了好几次,才算爬到了最上面,站在木箱的最高处,他离那个小窗口就不远了,只需要跳了一下,但是也不能算近到可以多么轻松,跳空的话,他就要从这两米多的高度摔下去了。   莱撒希并没有鲁莽地直接尝试,他站在那,往外眺望,正巧吹进来一阵风,带着食物的香气,这是……人类世界的味道。海面上波浪温柔的荡漾着,粼粼的水光映在码头边来往的人们的脸上,他久违地看到了人类的城市,大抵是北欧风格,由石头和木头搭成,朴素简单,人们的笑声和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像是编成一首轻快的民谣回荡在这座美丽的傍水之城上。   非常幸运的,莱撒希看到了那两个抓了他和辛巴的人登上了码头进入了这座城。   时间差不多了,没有必要等下去了,莱撒希这样想着,往后退,退到快贴着墙,微微压下身体,蓄力,然后往前跑了两步,在跑到箱子边缘时用力地一蹬后足发力,朝着小窗口扑了过去——      莱撒希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注视着这座城市。      那是一扇窗户,遮蔽着厚厚的蓝色丝绸的窗帘,窗帘布被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少女姣好美丽的脸颊。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大约十二三岁,委顿在地,靠在窗畔,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宽大裙摆铺开来,仿佛巨大的蓝色的花绽开来开,而她是花心上娇嫩的淡色花蕊。她的肌肤雪白,天光之下白的仿佛透明,细腻的肌肤晕着光,只是缺少血色,靠近一点便可以看到她薄薄的肌肤下有如蓝色山脉般安静蛰伏的细细静脉。   她像是一朵用冰雪精心雕刻出的蓝色玫瑰。   一朵苍白的脆弱的温柔的花。   她的头发是浅金色,松松用蓝色发带绾着,她靠在窗户边,不说话,用碧绿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座养育她的城市。   隔着覆盖着寒霜的窗户观看着别人的热闹,心生向往,但与己无关。      她是艾尔莎,艾尔莎公主,阿伦黛儿王国的大公主,顺位第一的继承人。自从几年前城堡关闭之后,艾尔莎进入了这个房间,就再也没有走出过房间半步,只有在父母给自己送食物时才会稍微开一下房门。   看到入神时,艾尔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搭在窗户上,被她纤细洁白的手指点到的地方立即结上了一层冰,这冰让艾尔莎如梦初醒的赶紧收回了手。   整个阿伦黛儿,除了艾尔莎的父母和艾尔莎自己,没有人知道王国的大公主居然有翻手之间制造冰雪的魔力。   这是一种非常不幸的天赋。艾尔莎想。      自从小时候无意中用魔力伤害了妹妹安妮,使得妹妹差点失去生命之后,为了不让自己再做出这个可怕的事情,艾尔莎已经很久没有离开房间了,被她触摸到的东西全部都会被冻成坚冰,外面明明说炎热的夏日,她的房间却只有冰雪。   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擦掉窗户玻璃上结着的冰霜,看看目之所及她能见到的东西是她仅有的几样娱乐之一。      “我的孩子,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天赋。”她的父亲这么告诉她,并安慰她,“我的冰雪小法师,不要害怕,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不要害怕,去适应它,控制它,而不是还怕它。”   可无论父亲怎么说,艾尔莎都不能将这个伤害了妹妹的能力看作是一种恩赐。恩赐?恶魔的恩赐还差不多。   于是几年过去,她的魔力越来越强,但是控制力却一直没有长进。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不必说,艾尔莎也知道外面的是谁,光听脚步声就够了,这些年一次又一次,再熟悉不过了。   “艾尔莎,出来吧,我们一起去玩吧。”   是安妮。      艾尔莎没有回答,她不能回应自己亲爱的小妹,因为她是一个坏姐姐。   ——她差点杀死自己的妹妹。      安妮一声一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她不能回应。   艾尔莎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间,听着安妮失落伤心的呼唤,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不能接近安妮,这是为了安妮好……这是为了安妮好……这是为了安妮好……   她越想,房间里的冰雪就越是寒冷刺骨。      “好吧,艾尔莎,我自己出去玩了……你一定是有事情对不对?我又吵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任性的。等到你有空了,我再来找你你再陪我好不好?……明天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艾尔莎摇了摇头,隔着一扇门的安妮看不到,但她能从沉默中感觉到姐姐的拒绝。安妮提了提自己的小群摆,   直到安妮又一次无功而返放弃打动自己冷若冰霜的姐姐。      艾尔莎回到窗户边,看着夕阳下的阿伦黛儿城,熙熙攘攘的港口,那些鲜活的画面和热闹的人群能给带来些许人气。她看到健壮的男人在港口搬运货物,看到老爷爷牵着一头倔犟的灰色驴子,看到一个大妈摆着小摊吆喝着贩卖胡萝卜,看到许多船只停泊在港口,有人登陆,有人上船。   她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猫从船上跳下来,来到了码头上,汇入人群中,被人们拥挤繁杂的身影掩盖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莱撒希靠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走在这座人类的城市,现在他是一只猫咪,猫咪可不是什么稀奇的动物,应当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双蹭亮的红色小皮鞋就停在了他的面前,莱撒希往左,那双脚也往左,莱撒希往右,那双鞋也往右,小女孩笼了笼裙摆,蹲下来,充满欣喜地看着白色小猫咪。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有着苹果一样红润的圆脸蛋,脸颊和鼻梁上还有几点调皮的褐色雀斑。   小女孩伸出手,摸莱撒希的脑袋,“嘿,小猫咪,你也没有人陪你玩吗?我也是呢。”   莱撒希躲她的手:才不要。夹着尾巴就要绕开它。   小女孩追上来,“你怎么走了?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莱撒希是有正事的,他也没有空陪小女孩玩耍,继续走。   小女孩追了几步就没有再跟上去了,她看着小白猫毫不搭理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难过极了,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给忍了回去——为什么谁都不理她呢?姐姐不理她,猫咪也不理她……      当夜幕落下华灯初上的时候,莱撒希总算是在一家酒馆里找到了喝的烂醉的埃迪和杰米。   埃迪的腰上,他要找的铁笼的钥匙就挂在上面,埃迪饮酒正酣,举杯豪饮,那串金属钥匙就碰撞了一下。   莱撒希歪了歪脑袋,挠了一下耳朵,舔了舔爪子。      叮当——   莱撒希松开嘴,把费尽功夫终于偷回来的钥匙丢在铁笼子前面。      辛巴挪到铁锁边,铁链锵锵响。   绳子上挂了五枚钥匙,莱撒希一枚一枚地用他们尝试着去插进钥匙孔里,对于人类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对于一只只有爪子的动物来说是颇有难度——他可没有灵活的手指。而且那个铁锁并不是在地面上,是挂着的,也有点高度,必须莱撒希站立起来去接触。   什么?你说让辛巴来?不不,他还不适应新身体呢,那双手大概还不如以前的爪子灵活。      可莱撒希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没办法把一串钥匙递到和自己站起来一样高的地方,还要把他们准确地插进钥匙孔再转动。好吧,他是连把钥匙插进去都难以做到。   没有办法,莱撒希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教辛巴来做这件事。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用你的手……”   “手!手!就是你的爪子!”   “对,张开手指,对,把手指张开,抓住钥匙,把细的那头插进……看到那个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了吗?”   “那上面有个小洞,把你手上捏着的东西细的那一头对准小洞,插进去,然后扭一下……”      辛巴很听话地照做,出乎莱撒希的意料,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莱撒希在心底喟叹,其实这孩子一点也不笨嘛……      正想着,“咔哒”一声就清脆的响了。      莱撒希耳朵一竖,看过去。   “?”辛巴无法理解人类的东西,他看着手指捏着的断裂的只剩下半截的钥匙发呆。      是的,锁没打开,钥匙断在里面了。      莱撒希沉默,再沉默,觉得连摇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都不想和这个小混蛋说话。   辛巴丢了钥匙,看着自己的双手,张开又合上,再张开,再合上,他把双手搭上铁栅栏,然后开始用力。      只听见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响,小拇指粗细的铁栅栏就被他仿佛扭弯细铁丝一样拉开了。然后辛巴自己先噫了一声,满脸惊喜,高兴地嗷嗷叫。      莱撒希更沉默了:我鼻青脸肿摔了那么多次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 ☆、21·小公主们   辛巴从笼子里钻了出来,到了笼字外面,保持四肢着地的姿态。当然莱撒希不可能让他保持着这么个微妙的姿势逃跑,他们不能往海里跳,要逃的话也只能往他们唯一的可着陆点的阿伦黛儿城跑,阿伦黛儿城的人不少,天也已经黑了下来,混进城里小心点,应该不会让辛巴特殊的长相被别人注意到。不过这也不仅仅是为了掩饰身份:一件兽皮过B小短裙,无底裤,趴在地上,翘屁股……大家自己随意的感受一下= =。      而莱撒希刚从房间逃出去之后,为了找到看守者偷钥匙已经跑遍整艘船,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他记得有哪个房间可以找到合适的衣服。帮助辛巴正确地穿上衣服并不容易,辛巴很厌恶穿衣服,在听到莱撒希要他脱裙子的时候特别高兴,再听莱撒希要他穿上衣服就如遭雷击了。莱撒希后来才知道当初几个不法商贩要让辛巴穿上皮裙也废了不少功夫,贩卖“人”这种商品到时候可能也要脱光衣服检查,但他们给他们特殊的商品穿上萨卡族的特殊服装、将扮相打理的好看些总归是好些,就像一个蛋糕卖出去也要弄个漂亮和盒子系跟绸带嘛。   奈何是辛巴是大自然的孩子,他热爱裸奔。   穿了脱脱了穿,最后辛巴懒得脱了,就套着那件皮裙子了。他发现套了裙子坐时,他可以把莱撒希放在裙子上,这是个十分实用的功能,他很喜欢。   好吧,莱撒希想让辛巴答应穿衣服也不难,他们只在穿衣服这件事上遇见了一些麻烦,辛巴控制不住力气,撕裂了好几件衣服,最后被莱撒希勒令放轻手脚,才让一件棕色的麻袋一样的粗布衣服套在了他身上,皮裙则由一件露出脚踝的裤子代替,总算把这小混蛋的屁股蛋蛋给这掩饰,不用再看他晃来晃去的小JJ了。莱撒希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辛巴对走光这么热衷,以前还是个小狮子的时候,就一天到晚翘着尾巴,好不知羞耻地暴露某某些地方。      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们在夜色的掩饰下安然无虞地离开了这艘船。      辛巴是两只脚着地,直立行走,跑着离开的。从四肢着地的姿势转变过来并没有花上太久的时间。莱撒希是指导者,他在一旁看着这个孩子颤颤巍巍委委屈屈地站起来,双腿都有点哆嗦,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魔力被灌入他的身体之中,他很快就不再打颤儿了。   “走,用两只脚,往前走。”辛巴看着自己的双腿,往前试探的走了一步,身体晃了晃,但并没有像他自己预想中的那么不稳要扑倒。   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他刚才看着自己的双手时感受到的。一种特殊的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力量,他得学着去掌握。或许这是这具人类身体附带的技能,辛巴很快地就掌握了像个人类一样用双脚——而不是双手和双脚——行走和奔跑的诀窍,就好像他本来就会一样。      他们进入了夜幕笼罩的阿伦黛尔城。   阿伦黛尔城是一座一面毗邻山丘一面依傍着一条河流的城市,从这里出去不远就会航驶进大海,作为海上交通枢纽,不少船只会选择在航行过程中在这里暂作停留,作资源补给,他们会在这里购换物资,食物,淡水,还有阿伦黛尔特产的纺织布料。有时,商贩们也会就地贩卖一些商品,来换取周转资金,这让阿伦黛尔城物资丰富。这里汇聚了五湖四海的来客,当然少不了会带动服务业发展,那些被大海关了许久紧闭的海上来客们可受不了登上陆地了还没有娱乐,他们的金币点亮了这座城的夜晚。      即使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街市上还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莱撒希此时正变作一只白猫,趴在辛巴的肩膀上,用尾巴绕住辛巴的脖子,其实这样并不能让他站的更稳,但能给他心里带来几分安慰。前所未闻的人类城市让辛巴看呆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向往和好奇心的孩子,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的水果摊子,木头搭成的彩色房子,用盆子装着的小花和小草。但他没有乱跑,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点好奇就要扑上去那么傻了,只是过于谨慎也让莱撒希有点头疼。   辛巴几乎是挪着步子在走路,哪里也不敢碰,还用警惕的目光在梭巡着旁人,他自己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黑暗里上是多么的明亮,看上去颇为瘆人,他很想伸脖子嗷嗷几声来抒发一下积郁在胸膛里的奇怪感觉,但是莱撒希已经警告了他,他敢嗷一下,他就挠自己TAT。好凶哦。不过不愧是我的莱撒希,就是这么有魄力!      接下去该往哪里走呢?莱撒希想了一下,啧,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也对阿伦黛尔不熟悉啊,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唔……避开那些不法贩子,躲到他们离开,再想想下一步怎么做吧。有了自由,食物可以自己寻觅,他们不是人类,不需要钱,也可以活在这个世界,路就在脚下,总能找到方向的。      蹲在街角看着一朵半拢的小花发呆的安妮被穿了普通衣束的国王逮住了。   国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他的小公主,安妮在城堡里跑来跑去也就算了,还时不时地溜出来玩。她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人心险恶这个词,不知道自己随便跑出来可能会被人拐走,运上船,然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好吧,就算留在城堡她也见不到姐姐。他确实是为了保护艾尔莎的秘密关闭了城堡不让一个人进入城堡,但是城堡的运行也是需要物资流动的,每过一段时间,王宫的管家就会让人打开城堡侧面的一个小门,放两个仆人出去,架几辆木车,去外面购置新鲜的肉、蔬菜和水果。安妮就摸准了点,偷偷钻上车,跟着离开了王宫。      国王抱起他胖嘟嘟的小公主,想教训她,但看着她打蔫儿的模样,到了嘴边的严厉训斥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吧……”   安妮搂住爸爸的脖子,没精打采地靠在爸爸的肩膀上。   国王轻拍她的后背,温柔问,“怎么了呀?小安妮。”   安妮不说话。   国王没有再问,就抱着小公主继续前进,走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肩膀有点湿,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安妮的眼泪。国王让安妮抬起脸,看到她默不作声哭泣的样子,咬着嘴唇,牙关紧闭,不发出声音,只眼泪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掉下来,可怜极了。安妮是个娇惯的小公主,比起她沉默安静的姐姐艾尔莎来,她活泼好动聪明伶俐,深谙撒娇的各种技巧,手指被刺扎一下,她都要大哭着扑进妈妈的怀里卖萌求安慰求摸毛求投喂糖果和冰淇淋。   他们就站在这座城的角落里,在渐渐沉淀下来的喧嚣夜色中,国王哄了几句,并未起到效果,安妮依然哭个不停,他只要一直给她揩拭眼泪。哭了不知道多久,安妮终于抽噎着开口问,“爸爸,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我们的安妮最讨人喜欢了。”   安妮嘴巴一扁,眼泪又汹涌了,“你骗人……姐姐都不要我,小白猫也不要我……”她抽抽搭搭、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又闭上了嘴,单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想到艾尔莎,国王的眼神也有点黯淡,他爱安妮,也爱艾尔莎。可不管他怎么做,也不能将艾尔莎在心里建起的那道隔开外面世界的坚冰融化哪怕只是一点。但也没有人比自己和妻子更了解艾尔莎的温柔,就是因为太温柔,她才用冷漠和拒绝来组装成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的盔甲。自己还能保护这两个孩子多久呢?总有那么一天,艾尔莎会继承王位,成为阿伦黛尔的女王,她总有一天得走出她冰封的个人小天地,面对外面的世界。   帮助他们救了安妮一命的地精长老告诉他们在艾尔莎能够控制自己的能力之前,最好不要随意使用。于是艾尔莎就主动几年不和除了自己和妻子以外的人接触。      然而这些年过去,艾尔莎的能力还是没有得到控制,而且也没有减弱,反倒越来越强。   想到这,忧愁就浮上了国王紧蹙的眉间,想到今天终于收到的盒子之后,这分忧愁才淡了一些——他想了好些办法花了一大笔钱,给艾尔莎买到了一双可以抑制魔力的长手套。   不能控制魔力的话,就让魔力藏起来吧。      不过,安妮口里说的艾尔莎他是能想到,可“小白猫”是什么啊?他的王宫没有养什么猫咪,更不用说小白猫了。   等等,小白猫?      一个男孩从前面的巷子突然钻出来,这是一个很矫健的小孩,他跑起来的样子让国王想到了一只小狮子。男孩身上套着一件并不合适的衣服,像是偷穿爸爸的衣服,赤着脚没有穿鞋子,怀里就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咪。他像是一阵风奔跑着,跑得那么快,他却没有撞到一个人,在要碰上一辆运货推车的时候,只是随意的一跳,男孩就跳出了一个惊人的高度,轻松地跃了过去。   男孩从自己的身边匆匆跑过,国王回过头看了一眼,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刚才男孩从窗户边经过的时候,让国王看清了男孩的脸,他的五官特征明显的表明他不是阿伦黛尔人,烈火一般明热,让人印象深刻。他是为了什么这样奔跑呢?就好像有谁在追他。国王再转过去,就看到男孩钻出来的那条巷子里又钻出来了两个神色焦急的男人,这两人身上沾着浓烈的酒气,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熏的他皱了皱眉。      都不用自己动脚,莱撒希舒舒服服躺在辛巴的怀里,负责在分叉口时随便选择一个方向逃跑。   ——那两个酒鬼大概是吃饱喝足回了船,结果发现了被破坏的铁笼子,他们也知道两个小家伙没有别的其他好逃,只能往阿伦黛尔去。还没有找到藏身地点、在街上游荡的辛巴和莱撒希就被发现了。   接着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追他们的是两个健壮的灵活的成年男人,但辛巴运动神经也毫不逊色,又是蹦又是跳的,各种特技动作信手拈来,有惊无险地跑出老远,把追捕者甩在后面。      狮子并不是草原上跑的最快的动物,但奔跑也是他们的必修课。     可一直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万一跑进死胡同怎么办?莱撒希扒在辛巴的肩头看了一下,看到前方几步的路边有一辆堆着东西盖着一块大大的灰布的运货木车。趁着没人看见,莱撒希就指挥着辛巴掀开布,跳进了车里,再把布给盖回去。   车子里装满了蔬菜瓜果,卷心态、胡萝卜、土豆、花椰菜,他们一进去,就遭到了几颗从蔬菜山上滚下来的土豆的“袭击”。   莱撒希和辛巴没有反击,这阵“袭击”就停止了下来,蔬菜们友好的容纳了两个不速之客藏身于此。      没过一会儿,莱撒希敏锐的听觉就反馈回了敌人急促的脚步声,他们竟然也就在这辆车的边上停留了下来,很快,从相反的,莱撒希和辛巴原本准备前进的方向也来了一阵相似的脚步声。聚头的两个青年气喘吁吁,“怎么回事?你怎么跑过来了?他往你那头去了,没逮到人吗?”   “没有,一直没有等到,我还以为他调转了方向呢。”   “他是往你那边跑的,居然没有堵到他?”   “谁知道啊,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木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是被踢了一脚。   这让莱撒希惊得毛都竖了起来,辛巴微微绷紧肌肉就准备要跳起来,莱撒希连忙按了按他——以辛巴的掰弯铁栅栏的力气,莱撒希相信这个孩子或许有和成年男人争斗的能力,甚至说不定,他还有杀死那两个男人的能力。可一是这也不是确定的事,毕竟莱撒希记得很清楚其中一个男人拥有魔力,还杀死过一头成年雄狮。二是万一辛巴真的杀了人,倒不是莱撒希觉得杀人是多么不对的一件事,在野兽的世界,搏斗和死亡司空见惯,可在人类的世界,现在辛巴至少外形是个人类,他们就得遵守人类世界的法则。要杀也得找个没人瞧得见的地方嘛,当街杀人引来军队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      莱撒希和辛巴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不发出声音来。   这两个不法贩子给莱撒希一种很讨厌的感觉,就像当初他在大草原上,被一群留着恶心涎液的斑鬣狗围住。      “干什么?!你们是谁?站在我的货车旁边干什么!还踢我的车!”一个新的声音出现,生气地呵斥着,气势汹汹,像是一只发怒的棕熊。   他们不能对这两个人怎么样,但是有人能。他们现在栖身的这辆车子的主人显然就是能够制约他们敌人的人。莱撒希听到那两个人类谦卑的连连道歉的声音和离开的脚步声。   暂时安全之后,莱撒希和辛巴并没有马上从车上钻出去。   莱撒希轻轻对辛巴说话,让他耐心地不要动,再等一等。      这是王宫的采购车,由两个服务于阿伦黛尔王族的男仆驾驶。一个是大汤姆,也就是刚才出声呵斥的人,他在厨房工作,是一把好手,体型硕大,长得很高,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整个人看上去也像是一颗肉球,因为他的庞大,所以大家叫他大汤姆;另一个男仆站在大汤姆旁边瘦小孱弱的仿佛一条细柳枝,他是约翰,小眼睛大鼻子,脸上的雀斑多的像是天上的星星,长得很是滑稽,可他有一条伶俐的舌头,总能逗得安妮小公主哈哈大笑。      他们坐上车。   大汤姆说,“真是倒霉,都这么晚了才能回去。”   约翰说,“好歹是找到安妮小公主,不然谁会安心就这么回去啊。”   大汤姆也苦恼,“……谁知道安妮小公主居然钻进了我们的车啊。天呐,回去厨师长一定要扣我的薪水啊。”   约翰哼了一声,“谁让你出来的时候不好好检查一下。要是公主被你弄丢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大汤姆说,“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是国王最忠诚的下属,行了吧?回去吧。”   约翰默了默,忽然说,“咦?你有没有听见猫咪的声音?”   “没有,你急得幻听了吧……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还想早点回去休息呢。”大汤姆说着,挥了挥鞭子,驱动马前进,负载满蔬菜瓜果的木车便吱呀吱呀响着颠簸着前进了。      莱撒希听着外面的声音变化,从热闹到安静,他们躲在车里进入了一户人家,因为他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那些不法商贩都不可能会追进别人家里来找他们吧。      “就把车放在这吧,明天早上再处理了。”莱撒希听见赶车人这么说,然后就离开了。   等他们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莱撒希才从车子里探出了脑袋来,左右环顾了一下,没有人,于是告诉辛巴可以钻出来了。      这是一个寂静的可怕的院子,似乎还隐隐叫人感觉到一阵沁入骨髓的凛冽寒气。   作为一只狮子,辛巴既不害怕黑暗也不需要房子和棉被,有一块安全的土地他就可以合身而眠,如果这片土地是能有一丛柔软的草就更好了,没有也能将就。      “咕噜,咕噜,咕噜。”   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莱撒希抖了抖耳朵,好像就在身边?他转了转小脑袋,没一会儿反应了过来——是辛巴的肚子在叫。      “肚子饿了?”莱撒希喵了一声问。   “嘤QAQ”辛巴表示。   莱撒希想了一下,不由地把目光转向了刚才他们藏身的蔬菜车,“那里有胡萝卜……”   辛巴大受打击,不用语言莱撒希都能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居然已经堕落到像兔子一样吃植物的根充饥吗?爸爸知道我学兔子会咬死我的!   莱撒希有点无语:“你当初来找我玩,丁满招待你吃虫子你不吃的挺开心的吗……我也吃果子充饥过啊。”   辛巴拼命地摇脑袋。      莱撒希现在也做不到用猫爪把胡萝卜塞进这个小混蛋嘴巴里,他环顾一下这个院子,往那边看过去的草地上种了不少树木花朵,还有座位观赏性植物的灌木,交代说,“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给你找食物。”   辛巴呜呜几声。   莱撒希用肉垫拍拍他的小脸蛋,“你现在太大只了,很明显的。我帮你找吃的,好了吧?”   辛巴乖乖同意,往树丛里一蹲,勉强也能藏得下。      小货车是放在一个带着一个矮矮的小屋子的露天小院子里的。当莱撒希绕出这个小院子的时候,他才暗暗心惊地发现……他和辛巴混进来的地方似乎不能用一户普通的人家来进行客观描述。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城堡。      深夜的城堡幽静诡秘的仿佛一座坟墓,没有八点光,所有的窗帘都被紧紧拉上,你无法从外界向里面窥探见什么。   簇拥着他的花圃则被搭理的精细美丽,正值夏季,娇小的白蔷薇爬满花架,随风松开一阵阵馥郁清丽的香气。      莱撒希突然听见吱呀一声响,这在安静的过分的时刻十分明显。   它抬起头,看到一扇窗户被推开,夜风吹拂着女孩的金发,女孩对着月亮举起自己的手,愣愣的,看的有几分出神。   她的另一只手搭在窗户边沿。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被她的手碰到的地方都被结成了冰,这趋势在蔓延,一直从她的窗户到窗户下面的墙壁,再到草地上……好巧不巧还真的朝莱撒希的方向过去了。      “喵?”      艾尔莎听见喵咪的叫声吓了一跳,她看到了站在花架边的猫咪,可失控的情绪,却让她的魔力又涨了涨。她顿时脸色一白,以为她说不定会伤害这个可怜的小动物。   就在这时,艾尔莎看见猫咪伸出它的小爪子。      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震荡。   艾尔莎无法描述。   惊诧让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从那只猫咪的方向而来的,冰雪在消融。 ☆、22·善良正直的艾尔莎   珍珠般柔和清丽的月光落在艾尔莎的指尖,她翻过手掌,微微诧异地凝视自己的指尖,而穿过她手指的缝隙间,可以看见花架旁的小白猫,这样看过去,她的手指就仿佛抚摸在小白猫的脸颊边,而她的指尖的冰雪销融,化作点点星屑般亮晶晶的小光点,散开,融入夜中,悄无声息。   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来的奇异魔力侵袭了她,温柔的。      艾尔莎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发现,在她身后,房间内覆盖的冰雪也在消失。久违的喜悦在心中淡淡地泛起,她忽然十分庆幸今天想要打开窗户透透气,因为不能与外界世界接触,即使是打开窗户看看院子,吹一吹来自海港的风也是一种奢侈,她得确定没有人在,才敢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地做。      但是莱撒希注意到了艾尔莎背后房间里发生的神奇的美丽的景象,原本这个房间看上去便很神奇,明明是夏天,夜风都暖醺鼓噪,一眼看进去这个少女的房间却是晶莹剔透的用冰雪雕成。他们原本是静止的美,而在少女看着自己的手微笑的时候,那些覆盖在华丽家具上的冰雕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碾碎。   这时,云幕拉开,月光毫不吝啬地洒进了房间,伴随着一阵风,呼啦一声,满室被晒碎的雪尘被吹得翩跹飞舞起来,裹着一粒星芒,落在少女淡金色的长发上,她垂下纤长的眼睫,怔忡地眨了眨眼睛,一绺金色的发丝擦过她光洁的脸颊,微笑绽放在她的唇角。   然后她迎着月光望向不期而至的白猫,美丽的脸仿佛在黑暗里忽地明亮起来。      “喵?”莱撒希倒是被她身后的纷飞的雪屑被震惊了一下。之前让冰雪消融是他的手笔,使用的凝聚水元素魔纹的反向魔法。从他看到少女到现在这前后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候,他重新定下心神来,记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去做什么的——还有个小笨蛋在等着他觅食回去呢。   现在可没有空看什么热闹。      艾尔莎看到白猫转身要走时心上微坠,她想好好看看那只猫,只是看看就可以了,不用摸,就站在那儿,让她看几眼就好了。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他,她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办法,蹙着眉,着急地说话都有点结巴,脸颊泛红,憋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音节:“喵~”   莱撒希抖了抖耳朵,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少女,停了一下脚步。   有、有用吗?艾尔莎捧着手,希望充斥着胸膛,然后半秒后,白猫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艾尔莎:“QAQ”她鼓起勇气,抛弃羞耻,闭上眼睛,一往无前地又连着叫了几声,“喵~喵喵~喵喵喵~”啊他还是不理我怎么办,要怎么做呢,难道叫喵不对吗?那、那……“咪~咪咪~”哎?QAQ还是不理我诶QAQ      很久以后艾尔莎再想起那天闭着眼睛红着脸喵喵叫的时候,倒是已经没有当时这么做的羞耻心了。后来想来,那一刹那的冲动,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喜欢这只突然闯入冰雪中的猫咪,而是太寂寞了,寂寞了太久了,不管是什么,不管是谁,和她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好,她想和别人一起坐着说说话,不,不说话也关系,只要坐在一起也可以。   灼烫的热流不知缘何而来,陡然从她的心头蹿过,反正也没有人在,冲动一次吧,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不是按照着规矩和叮嘱,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能感觉到,感觉到自己发烫的脸颊,喉头的哽涩,塞满胸口的炙热的冲荡。这些与冰雪截然不同的温度。   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自己,她早就想融化冰雪,融化隔在通向外面世界的坚冰之壁。      莱撒希可不知道身后的少女那病蔫蔫的怪腔怪调的喵啊咪啊,是花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是多么用力地压制羞耻心才喊出来的,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艾尔莎慌乱地想招,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艾尔莎翻出一个铃铛,摇着铃铛发出叮叮响,“我这里有铃铛,你听,你听……喵~喵~”   白猫不理她。   艾尔莎又找出一个毛线球,“咪~喵喵~我这里有球球,要不要玩?”   白猫倒是停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准确的说,是白了她一眼。莱撒希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奇妙的念头:辛巴在这里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铃铛和毛线球勾引去吧呵呵。   艾尔莎咬了咬嘴唇,眉间紧蹙,“我这里有牛奶。喵喵~我这里还有……还有……”她看了一眼她一点都没有动的晚餐,“还有面包、肉脯和煎鱼。”   莱撒希停住脚步,扭头,往回走,回到窗台下,也没有马上就跳进去——他可是一只有礼貌地猫咪——他对艾尔莎摆了摆手,傲首挺胸地非常有绅士风度地问,“喵?”      艾尔莎小声怯怯地重复一遍,“我这有牛奶、面包、肉脯和煎鱼……你你要吃吗?”   白猫点了点头,“喵?”   艾尔莎看着白猫的蓝眼睛,觉得他像是在问「我可以进来吗」,艾尔莎也点头,“进来吧。”   白猫这才跳上了窗台,艾尔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已经习惯了主动地去和别人保持退避。      艾尔莎弯腰把装着食物的银盘放在地上。   莱撒希走了过去,低头嗅牛奶,一大片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他抬起头看到少女俯下身子,拢了拢裙摆,蹲在他的面前,金发如流苏从她圆润洁白的肩膀上簌簌滑过。   这个动作仿佛似曾相识,莱撒希想了想,记起来,是很像傍晚那会儿他在街上碰见过的那个棕色头发的吵闹的小女孩。      盘子里有两块面包,一盘肉脯,一条煎鱼,一杯牛奶,还有一盅淡红的玫瑰露。面包是素的,辛巴说不定会不肯吃,要带就是带肉脯和煎鱼,可怎么带呢?   就在这时,莱撒希听到熟悉的一声咕噜响。      莱撒希愣了一下。   等一下,这回也不是他的肚子发出的声音。   他抖了抖耳朵,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美丽少女,她窘迫的耳根都红了。   莱撒希心底警铃大响——等等,她该不会要和我抢吃的吧?   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的不对,就算少女要把食物给他吃,可这食物本来就是少女的,又哪里有抢这个说法呢?      但是要是好不容易可能能够得到的食物被眼前这个奇怪的少女给吃了,他就必须得再费一番功夫找新的食物了,多麻烦。莱撒希想了想,反正面包和牛奶还有玫瑰露他都不要,干脆给少女吃,就不用她来要肉脯和煎鱼了。   这样想着,莱撒希伸出手,把面包朝少女推了推,他看见少女的眼睛亮了亮,然后伸出手,拿起了一片面包放在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      艾尔莎很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一向是一个一切照着标准做的公主,和安妮不一样,她保持着矜贵的公主式的小雀量的进食。自打将自己关起来以后,她吃的就更少了,因为心情太差,她总是感觉不到饥饿,从早到晚吃一份食物就已经算是不错。今天也是,因为忧悒感伤,她根本吃不下东西,直到刚才准备打开窗户那会儿她也没有感觉到半分饥饿。   太奇怪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饿的能够吃下一头牛。   控制不住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还被小白猫给听见了>///<小白猫还主动地那么乖地要她吃面包。太贴心了(不亲爱的他只是怕你和他抢肉吃      艾尔莎从来没有这样子吃过东西,她是指,这样子蹲在地上吃东西。她可从来不会干这么不公主的事情,真是,真是……   ……真是太开心了。   艾尔莎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觉得做这样的事很开心。她一边看着猫咪一边吃,看到猫咪脖颈上银色项圈,猜测猫咪是有主人的。艾尔莎捧着面包嚼了几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傻兮兮地笑出了声,还差点被呛着。      莱撒希却没有吃东西,他环顾了一下房间,突然跑到床边叼了掉在地上的一块手帕跑回来,把手帕放在艾尔莎的面前。   艾尔莎:“0 0?”   莱撒希拍了拍装着肉脯和煎鱼的盘子,又拍了拍手帕。   艾尔莎眨了一下碧绿的大眼睛,试探着问,“你是要我把这些食物用手帕装起来吗?”   莱撒希点头,表示:你还挺上道的嘛。   艾尔莎从善如流,把吃了一般的面包放下,嘴角还沾着面包屑也没去擦,把肉脯和煎鱼给放进那块昂贵的东方制的绣花丝绸手帕上,把食物给抱起来,绑好,问,“然后呢?”   莱撒希走过去,叼起打结处,试了试重量:唔,咬的动。   然后莱撒希对艾尔莎顿了顿首,说谢谢,当然,这在艾尔莎的耳朵里依然是喵的一声。可她却像是听懂了莱撒希的话,又微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微笑滞了滞,转为淡淡的惆怅,她柔声说,“你要走了吗?”   “喵~”   “我、我叫艾尔莎。”说完,艾尔莎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居然这么正经地要和一只喵咪交朋友,但是即使这么想,她的态度还是没有少去半分认真,“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是怎么跳进城堡里来的。但是,如果还缺少食物的话,就来我这里吧,尽管来就好了。”她伸出手,想摸摸喵咪的毛绒绒的脑袋,到了半路有收了回去。   在她收回手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她的指尖。   艾尔莎的手停在半空中。   莱撒希又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手,其实他没有更多的意思,他就是听到了少女“跟着我有肉吃”的表示之后,毫不知羞耻的想要以后真的没吃的就跑来蹭少女的饭了。   然后他又对艾尔莎低了低头,像是在翩翩有礼地作揖,最后他叼起食物包,敏捷的跳上窗台离开了。      艾尔莎提起裙摆追过去,看着白猫嗖的一下钻进花丛中,然后再也没有踪影。   她靠在窗边,用一只手托着下巴,自顾自地微笑起来,像是雪封玫瑰融冰绽放。   然后她回到房间,利索干脆地吃掉了面包,喝光了牛奶和玫瑰露,勉强填了几分饥,接着往床上一躺,从未有过的清爽轻松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是她和安妮更小的时候,那时候的安妮那么那么小,刚刚会爬,却很爱笑,一见到人就要咧嘴展她的粉色牙床和寥寥无几的小米牙。她的手太小了,小到握不住姐姐的手掌,于是只能握着姐姐的小拇指蹒跚学步,嫩生生地喊,“艾尔莎!艾尔莎!”   她总是这样叫“艾尔莎”,欢喜的,委屈的,撒娇的,耍赖的,各种各样。艾尔莎记得安妮有一回在她的屋子里玩,弄坏了她喜欢的花瓶,不小心扯烂了她的窗帘,还尿湿了她的地毯,她正要生气,安妮抬起头,泪汪汪地说“艾尔莎”,她就怎么也生气不起来了。   没办法啊。   连爸爸和妈妈都要排在后面,“艾尔莎”是安妮第一个会喊的词。      她出生没多久就被放在单独的婴儿房里面,那时艾尔莎多稀罕这个小妹妹,跑到她的小床上,和妹妹挤着睡,在她耳边一遍遍教她说自己的名字。不过艾尔莎后来觉得这可能是一报还一报,被宠的调皮到没边的安妮稍大一点就知道大半夜跑到姐姐的床上折腾姐姐,叫姐姐和她一起玩。      然后艾尔莎醒了过来,她是被暖烘烘的阳光被唤醒的。   她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竟然忘记拉窗帘了。      艾尔莎起床洗漱换上干净裙子。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来。      大概是送早餐的吧。   艾尔莎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艾尔莎,方便让我进来一下吗?”   艾尔莎愣了一下,去给爸爸开了门。      阿伦黛尔的国王陛下走进大女儿的房间,银盘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饭还有一双手套。   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厚厚的棉袄和皮靴,因为艾尔莎的房间总是冰雪深覆,弄得他不得不每次都要全副武装,不然就被冻到。结果这回一走进来,他竟然没有被熟悉的寒气热情迎接,艾尔莎的房间出人意料的暖和。      爸爸震惊了。   国王捏了捏装在口袋里的那双魔法手套,嗔目结舌,问,“你能控制自己的魔力了吗?”   艾尔莎愣了一下,心底又升起几分惊惶,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该说不是好。   国王爸爸高兴极了,欢喜地说,“艾尔莎,能够控制魔力的话,你就可以出去和人们见面了。”   艾尔莎更加慌乱了,“不,我还……”   话刚说到一半,国王陛下就感觉到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低,他看到艾尔莎的脸上露出惶恐畏惧的表情,冰雪又从墙壁的四角生出,犹如藤蔓般将将要爬满四壁和天花板。他赶紧说,“别害怕,艾尔莎,别害怕。冷静点好吗?爸爸不逼你,爸爸不逼你。”   墙上的冰雪藤蔓生长的速度这才减缓了一些。   国王叹了一口气,把食物放在了艾尔莎的桌子上,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那双手套,半跪在自己的小公主面前,说,“这个送给你,艾尔莎,爸爸给你戴上吧。”   艾尔莎瑟缩地把手拢着握在胸前,说,“我会伤害到你的。”   “不,不会的,艾尔莎,这是一双有魔力的手套,戴上她能够克制你的魔力。”国王陛下说。   艾尔莎这才向爸爸有点畏怯地伸出了手,国王温柔地给自己的小公主戴上蓝色的手套,“合适吗?”   “有点大。”艾尔莎说。   国王笑了笑,“这双手套说不定要戴很久,我用你妈妈双手的尺寸订做的,过几年你成年了,长大了,到时候应该差不多合适的。”   艾尔莎点点头,扯了扯并不算合适的一直在滑落的手套。   国王抚摸了一下艾尔莎的金发,“爸爸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吧。”   艾尔莎却看了一下覆盖在墙壁上的冰雪和爸爸明显和季节不符合的笨重穿着,尽管有点想,但还是摇头说,“爸爸,我可以一个人看看书。你如果很忙的话就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为了我荒废阿伦黛尔的政事。”   “不忙的,我就陪你说一会儿话。爸爸年纪也不小了,不一定能陪你很多年了,让爸爸多和你说会儿话吧。”   艾尔莎眼睛湿润了一下,她看到爸爸两鬓几芹斑白的发丝。爸爸为了自己操碎了心。   国王不是一个多么善于言辞的男人,尤其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谈心,他想了想,决定要挑自己印象深刻的一些有趣的事来说,他对艾尔莎苦恼地说,“自从你不能和安妮一起玩了以后,安妮都不知道该和谁玩才好,昨天晚上又偷溜出了城堡,你不知道,大家都急死了。却没想到她是藏在王宫采购蔬菜的马车上逃出去的,我一直找到天黑才把这个小家伙才逮到,吓得我啊……你妈妈说,我的白头发都被吓的多了几根。”   艾尔莎想了想,说,“我们或许可以给安妮一个陪她玩的同龄的小伙伴。嗯……比如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收养来,陪安妮玩,多一个人王宫也能养活嘛。”   国王说,“是个好想法……你是不知道,最近有很多人贩子。因为阿伦黛尔是个补给港,从哪来的船都有,很多是从几十年前发现的那块新大陆来的,听说那里的物产丰富,是一块未被开发过的黄金之地。还有和我们截然不同的新人种。”   “新人种?”   “就是他们长得和我们不一样。那块土地上的王国不叫王国,叫部落。有些人会抓了这些部落的人来卖,对,我昨天晚上就碰见过一个,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估计是逃跑出来的,都来不知道被抓回去了没有……”      国王口中逃跑的小男孩就躲在他的城堡里,仓库黑黢黢的角落,靠着面粉袋子,抱着他变成原本形态的小白兽莱撒希呼呼大睡。   昨天晚上莱撒希给他找回来的食物并不多,但已经足够充饥。作为饥一顿饱一顿,吃饭全部靠天意的野兽来,挨饿和奔跑捕猎一样,都是必修课。      仓库平时来的人不多,他们在这里藏了好几天。   莱撒希也摸准了时间,每天半夜跑去找艾尔莎要口粮。并且还表示想要更多的食物。这几天艾尔莎的“胃口大增”,每餐都要求增加食物,开始国王还很高兴,以为艾尔莎心情变好了,后来艾尔莎要的实在太多,他便由喜转忧,限制了艾尔莎的饮食。   吃人嘴软,野兽也是知道要知恩图报的。为了报答艾尔莎馈赠食物给他和辛巴渡过难关,莱撒希这几天偶尔会在深夜辛巴睡觉了之后去找艾尔莎,和艾尔莎切磋一下魔法。艾尔莎大概以为他真的就是一只普通的不会说漏嘴的动物,絮絮叨叨的慢慢和他说了很多事情,比如给她造成了很多困扰的冰雪魔力,比如她还不能控制这个强大的力量。   莱撒希并不具备多么善良的品格,只是要偿还恩情,他会把手搭在艾尔莎的手心,施展他用以驱散冰雪的魔法,让艾尔莎自己感受,让她自行琢磨,希望她能找到控制能力的方法。      过了几天,莱撒希找到了厨房的准确位置,时不时地就避开人,偷进厨房里翻食物带去给辛巴吃。   吃饭问题是解决了的,可最让他着急的是,他仍然没有找到把辛巴变回去的方法。      在第三天,莱撒希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教教看辛巴说人类的语言。他现在是人,他们要回去,得借助“人”的身份,总不能一直只会嗷嗷叫。   他的教导方法很简单粗暴,因为他也只能嗷嗷叫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让辛巴偷听人类说话的话,强行记下发音,然后让辛巴重复,拆出里面的单词来,告诉他是什么意思,让他一遍遍熟悉和讲清晰。   辛巴其实不大耐烦学人类的语言,不过因为是莱撒希要他这么做的,他也就乖乖照办了。他在仓库角落蹲了几天,靠莱撒希带食物来养活自己,深觉羞耻,虽然爸爸说一般的狮子群是由母狮狩猎雄狮坐享其成的,但他们的情况比较不一样,作为一个老婆迷,木法沙时常和老婆抢着狩猎的活干,靠老婆养什么太羞耻啦!!!   等等,好像,莱撒希也是雄的?辛巴挠头,唔……不管、反正、反正他就想莱撒希待在窝里,舒服地躺着,每天晒晒太阳啊理理毛皮啊就可以了,狩猎啊什么的危险的麻烦的体力活都交给他,他保管把莱撒希养的白白胖胖的。好让莱撒希高兴,肯躺平露出肚皮叫他揉揉。   反正他不要当吃软饭的,辛巴强烈不满抗议表示要跟着去找食物。      莱撒希被他烦的不行,最后还是允许了辛巴一起跟去,但是要辛巴小心点。   就这样,他们两个一起摸进厨房里偷吃东西,以前辛巴不自己去偷吃东西必须要莱撒希带还好,因为不管怎么样,莱撒希能给他带的食物有限,等到辛巴自己往食物堆一钻,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他以前从没有吃过的美味的熟肉,他就这里拿一块,那里拿一块往嘴巴里塞,要吃个饱。   尽管这样胡吃海喝了没一会儿就遭到了莱撒希的飞爪攻击被禁止了,可辛巴已经吃了不少了,还用“我都没吃饱QAQ”的可怜眼神表示肚子受到了虐待。   莱撒希让辛巴克制,起了一定效果,可和之前相比食物的减少量也是大大增加的。      没过几天,在厨房干活的人就发现了这个异常。   “食物怎么少了那么多?”   “一定是有人偷吃了食物!”   “对对,一定是!”   “天呐王宫里居然溜进了一个偷吃贼!”   “我们得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揪出来!……哼,什么溜进来的,城堡看守的这么严密,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我觉得一定是我们之中的某个家伙偷吃的!国王待他不薄,竟然还干偷窃这种事情!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喂喂喂你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干什么?”   “我看着你了吗?你心急什么?哈哈,露出马脚了?就是你干的吧?”   “哈,我看到过,上回他偷喝国王剩下的汤。”   “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他干的!就是他!”   “你才是呢,我还看见你有回偷藏了一个苹果!!”   “胡说!你拿出证据来啊?”   “那你也拿出我偷东西的证据来啊!你拿呀!”   男仆和女仆们吵闹个不休,但是仅仅是这样相互构陷当然不能定下真正的偷吃贼是谁。更可况,他们之中本来就没有偷吃贼。      其中以大汤姆最为气愤,出了这么件事,他的工资又要被扣了,上回安妮小公主藏在他的货车上偷溜出皇宫已经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次教训,这还没过几天呢,竟然又发生了厨房失窃的事情。天呐,他的工钱啊,他的银币都长着翅膀飞了啊。这样下去,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娶老婆的钱啊!啊!他的钱!他的老婆!   他一个同伴从厨房关门起,就拿着他的拿手武器铁勺偷偷躲在厨房的角落里,他的同伴到了后半夜就睡了过去,只有他被怒火燃炙的一直没有睡,竖着耳朵听动静。   直到天边浮出一线琉璃色,黎明悄然降临时。   大汤姆听到了开门声。      他看到被月光照亮的一片石砖地面上映出一个长长的狰狞的可怕的野兽影子。   大汤姆愣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是猫什么的?难道是外面跑进来的猫?不大科学啊,猫怎么能偷吃那么多的东西啊,是狮子还差不多呢!   那个野兽的影子过去,一个明显是人的影子出现了。      “!!!”   大汤姆轻轻推醒了同伴,两人在黑暗里对视一眼,握紧了武器。   大汤姆用口型倒数——   三……二……一!      他们猛地冲了出去,看到一直小白猫和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小男孩。   大汤姆眉飞色舞得意洋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抓到你了!”      小白猫陡然尖叫了一声,这声音难听极了,像是泡沫擦过毛玻璃般叫耳鼓刺痛欲裂。   然后小男孩转身就跑了。      哟呵,逃的还挺快的啊!不过也就是抹了黄油的蜗牛而已,看我们那么多人还不能逮住你这么一个小坏蛋!   新的一天在白昼还未来临时就锣鼓喧天的开始了。   整座城堡都醒来了。      艾尔莎也被吵醒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会开门出去看热闹的,但她还是到了窗户边,往外面探看了一下,这时候,她就听见了窗台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喵呜声。   艾尔莎赶紧打开窗户——      “!!!”   艾尔莎大惊失色地看着蹿进房间的巨大的人影,吓得合不拢嘴,一阵冰雪狂涌。一道冰雪魔法随手就朝黑影丢了过去,却在半路被另一个魔法给撞击相互湮灭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相奇特的脏兮兮的小男孩,小白猫跳进小男孩的怀里,蹭了蹭小男孩的胸膛,冲艾尔莎喵了一声。      艾尔莎发了一会儿愣就被越来越近的喊打喊杀声给叫回了神,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很快就猜测出那些人在追的就是这两个家伙。   她很快做出自己的判断——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然后对辛巴说,“躲到床底下去!快!”   “床。”辛巴生涩地吐出一个不算熟练地单词。   “快点啊!”艾尔莎急得提着裙摆跺脚。   莱撒希在辛巴怀里叫了他一声,辛巴就看了一下怀里的小白猫,对艾尔莎说,“谢谢。”然后才动作利索地往床底下一钻。      艾尔莎重新坐到床上,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可是,她也想报答报答自己的“猫咪老师”。   过了会儿又冷静下来,觉得也不一定需要莱撒希他们躲进床底下,在她的房间里其实就够了,应该没有人看见他们进来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起来。   艾尔莎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突然加快的心跳声。 ☆、23·小骑士辛巴   艾尔莎穿着睡衣,不动声色地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站到床前,微微低头,绞着手指,她的双手戴着手套,绸面光滑的摩挲,她心虚地轻声唤道,“爸爸……”   国王走进艾尔莎的房间,关上门,把身后的一干人等都堵在外面,艾尔莎看到挤到人群最前面的安妮,眼睛明亮,眼角红润,咧嘴冲自己笑。她看上去长大了好多啊。艾尔莎想。      国王叹了口气,说,“让你床底下的人出来吧。”   艾尔莎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底气不足地说,“什、什么床底下的人?”   国王拍拍她的脑袋,笑了笑,“我的小公主啊,你总是这样我和你妈妈怎么放心得下。”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请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艾尔莎没有太听懂爸爸的话。      房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缄默,空气仿佛凝滞。   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声打破了平静,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艾尔莎站在那没敢动,但脊背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偷偷用眼角瞟了一下。男孩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男孩依然抱着白猫,微微皱眉,眼神精亮,嘴唇紧抿着,头发乱七八糟的非常有个性,差不多能和刚起床的安妮相比,小麦色的脸上东一块黑西一块白的脏兮兮,看上去瘦小的身上套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越发衬托的他仿佛弱小,光着脚。   艾尔莎真是太生气了,碰上这样主动暴露的队友太不幸了,她没好气地瞪了辛巴一眼,意思是:我爸爸诈你呢,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国王又笑,对艾尔莎说,“亲爱的,你往你身后,窗户那边的毛毯看一下。”   艾尔莎愣一愣,顺着爸爸的话看过去,那块纯白的羊毛毯上竟然印着一串黑脚印,黑脚印的边上还间或插着黑色的小梅花印。艾尔莎这才红了脸颊,刚才太紧张了,她都没有发现。      国王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辛巴,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用有点冷漠的眼神梭巡着这位不速之客。他看着辛巴,像是记起了什么,蹙眉,又松开,说,“你……你是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的新大陆人吧?”   “?”辛巴用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眼神看着国王。莱撒希挠了挠辛巴,喵了一声,指示他如何回答,现在的辛巴只会说几个词,“是”和“不是”他还是会说的。于是辛巴对新莱撒希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国王,回答,“是。”   国王注意到他听从于一只小猫的怪异行为,但此时并未多问。很显然,那天他们的城堡难得的开启了一条缝,这个逃跑的少年阴差阳错的进入了他们的城堡。   艾尔莎也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辛巴。她想了想,对爸爸说,“……要不,我们就留下他吧爸爸。我们昨天不是还说可以给安妮找一个玩伴吗?你看,他正合适啊。”   国王唔了一声,他也看到了艾尔莎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落在少年怀里的那只白猫身上,而不是少年身上的。   那只猫有问题。   沉默了片刻之后,国王给出了答复,“好。”   艾尔莎不禁微笑起来。      国王对辛巴说,“跟我出来。”并不算特别和善。   房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辛巴跟在国王的后面出去。艾尔莎却有点担心,想了想,便咬牙跟了上去,她带着手套,不能使用魔法,爸爸也说她可以在城堡里走走,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用力走出房间。此时此刻,她在心里为朋友忧虑着,她害怕国王只是在哄骗自己的女儿,尽管她知道以爸爸的善良仁慈应当不会危及小白猫和少年的性命,可是很可能他们会被赶离皇宫。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啊。   艾尔莎停在房间和外面的那一线,沉了沉心神,最后跨出了那一步。      她可是这座王国的大公主!      连公主的矜持她都一时顾不上了,剥开人群,小跑着追上去,拦在爸爸的面前,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说,“爸爸,你不能伤害他们,也不能赶走他们。”   自己说的是“你”,而艾尔莎说的却一直是“他们”,“们”,复数。国王不禁又把目光落在少年怀里那只白猫身上,联想到艾尔莎最近身上发生的变化……再转回向艾尔莎,带着笑意说,“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他们的,好吗?我保证,艾尔莎。他太脏了,我只是想让人带他去洗澡……”      “可他是偷吃贼!应当被抓起来!”围观抓贼的男仆中有人听到国王的话忍不住喊出了声。一阵骚动。   国王回答,他的眉毛蹙在一块,冷冷的扫过男仆们,细碎的声音就像是被秋风经过的落叶般不见了,他语气淡淡的说,“我知道了。”然后点出一个男仆来,“约翰,你带这个男孩去大浴池,把他洗干净,给他找一身合身点的衣服,鞋子也不要忘记。”   小眼睛的约翰就从男仆中站了出来,对过往行了个礼,领到辛巴离开了。   “天已经亮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已经到工作的时候了。”国王的话音一落下,仆人们霎时间作鸟兽散,哗啦啦的,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全跑不见了,只剩下小安妮一个人还在原地,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傻呆呆站在那。   “我要和艾尔莎说说话,谁把安妮抱走。看看她,头都没有梳。”   一个女仆像是土拨鼠般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搂住安妮把她抱走了。      “爸爸,我们去哪。”   国王说,“既然你敢出来了,那么是不是说现在我们哪里都可以去了呢?”   一团苍茫壮阔的情绪忽地涌出在艾尔莎的心头,她捏了捏手,指甲刻在手心,“我还有一点……不确定。”   “好吧,我的公主,和爸爸说说话,但在这之前,或许你应该穿上一件裙子。”      换好衣服的艾尔莎梳好发髻走出房间,和爸爸一起走在遮蔽了窗帘的光线幽暗的走廊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历代阿伦黛尔的国王,他们的祖先。   “你保护那个男孩是因为那只白猫吗?”国王问。   艾尔莎诧异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还是点了头。   国王却摇头了,他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大女儿,“艾尔莎,你知道这个国王终归是要交给你的。你比安妮稳重聪明,你是个优秀的孩子,适合成为一个女王。可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原本只想着你能够从冰封的房间里走出来。最近你的改变我也都看在眼里,尽管你还是在害怕,但是站在旁人的角度看的最清楚,你的能力确实得到了控制,不仅仅是因为我送你的那双封印魔力的手套。现在你走出来了……”他自哂似的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人的贪心吧,我想的比以前又多了一些。现在我不单希望你成为一个女王,还希望你成为一个好的女王。”   艾尔莎歪了歪头。最近她的冰雪魔力没有怎么肆虐是很自然地一件事情啊,没有手套也有小白猫来消除冰雪,她这几天也一直在用心感受小白猫的魔法,努力的在学习控制。   “你在屋子里关了太久了。”国王抚摸了艾尔莎的头顶,“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刚才为了你的朋友阻拦我就做的很好。艾尔莎,你应当有这种气势。女王的气势。”   “成为女王,用这种气势去保护我们的人民吧。”   艾尔莎似懂非懂地,她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但在爸爸凝重地目光下,她还是郑重审慎地点了头。她和爸爸继续在走廊上走着,过了一会儿,她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走出那扇门。”   国王走在艾尔莎身前半步,他甚至挥散了侍奉的男仆,亲自用双手推开了沉重的关闭了许久的城堡之门。   日光肆无忌惮地倾斜了进来。      过强的阳光让艾尔莎眯了眯眼睛,瞳孔渐渐适应了久违的阳光,世界开始清晰起来。   这还不是通往外界的那扇门,只是通往他们家后花园的门。   但这也算是外面的世界了。      国王向艾尔莎伸出手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艾尔莎把手搭在爸爸的手上,在爸爸的牵引下迈出了迎向日光的第一步。      温暖的阳光让她浑身舒畅。   国王又陪伴着艾尔莎逛花园,谆谆教诲,“就像那个男孩,因为他们的国家不统一,他的领土没有一个有力的领导者,所以他们面临背井离乡沦为奴隶的命运。你将成为女王,你得变得强硬起来。”   艾尔莎侧过头,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不经意地瞥见国王身后的树丛里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怔了一下。   国王发现了艾尔莎脸上掠过的惊讶,转过头,看到树丛里的小家伙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率先艾尔莎一步,走到树丛边上,把小安妮给弄了出来。   小安妮扎着两根小辫子,圆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明亮,越过爸爸,径直看向姐姐。   “怎么了?我的小安妮,你怎么偷偷躲在这里?”   “我想看看艾尔莎!”安妮理直气壮的说,毫不知羞耻为何物。她挣脱开爸爸的手掌,噔噔噔跑到姐姐的面前,她比艾尔莎好大一截,得仰着头看艾尔莎,“艾尔莎!艾尔莎!艾尔莎!”仿佛欢呼般,喊了一声又一声。   艾尔莎几乎能在她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绿眼睛里,看到有盛大烟火璀璨绽放。   她有多久没见到这个小妹妹,就有多久思念着这个小妹妹。他们分开,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这让她的眼底都漾起了水光。   小安妮又靠近一步,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艾尔莎,“现在,你出来了。可以陪我玩了吗?”      听到这话,艾尔莎的脸色骤然变白。   她记得的,当年也是这样,安妮说艾尔莎艾尔莎陪我去玩嘛,然后她施展魔法,无意中伤害了安妮,害的她差点死去。   艾尔莎的目光凝在安妮右鬓那抹雪白上——是的,她的冰雪魔力击中了安妮的额头,安妮差点被自己杀死。   她不禁握住自己的双手,摸到套在手外面的抑制魔力的手套,稍微安定了几分……可是,万一呢,万一手套滑落了呢?   那些在梦里辗转反复的飘忽不定的过往就在这一瞬间,变作了坚不可摧的壁垒。      “喵~”一声猫叫响了起来。   艾尔莎和安妮齐齐回过头,看到那只白猫和它身后的少年。国王注意少年,他被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合身的衣服,显得矫健精神,原本蓬乱肮脏的头发也被梳顺了,还用一根绳子在脑袋后面扎成一撮,露出小麦色的光洁的脸,虽然还带着几分稚嫩,但也已经能看出几分棱角。国王想到这个少年出色的身手……艾尔莎和安妮都太柔弱了,如果他有个孩子能像他一样健康善战多好,一个国王可不仅仅需要仁慈。不过没有的话,再安排也行。艾尔莎的魔法可以说很强,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也很弱,这个来自异乡的少年不属于他们这片国家的任何一个国家,他就可以把他一点一点调教成艾尔莎手中的一把利剑。   当然,艾尔莎和安妮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辛巴身上,她们只眼巴巴地盯着那只小白猫。安妮笑的无比灿烂,“白猫!”就扑了过去。      莱撒希敏捷地跳开,又一次躲开了小女孩的捕捉,他摇着尾巴,不友好地对小女孩表示了生人勿进的排斥——艾尔莎还好说,这小女孩一看就不靠谱。像是那种爱揪小猫耳朵尾巴乱揉乱摸的。   再说了,她可没给我肉吃过。      “你叫什么名字?”对于一个想要拉拢的对象来说,国王表现出了春风般的和蔼可亲,他向辛巴问道。   辛巴低头看了莱撒希一眼,通过莱撒希的翻译之后知道了国王在问他什么,他就用他这几天临时学习的语言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辛巴。”   发音并不标准,他咂巴一下嘴巴,涩然说,“辛巴。”      很多年之后,翻开史书,关于这位在历史长河中划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王者,他的现身最初也只能追溯到这里。   仿佛凭空出现,幕天席地而生,戴着镣铐来到这片对他并不友好的异乡,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撕开牢笼,然后,遇见仁慈宽厚的阿伦黛尔王国当时的国王。当然,更多人的重点在于他和后来被称作冰雪女王的艾尔莎的相逢。   这是这位被人们称作狮子王的王者,他光辉荣耀之路的起点,就是在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里,遇见了他的传奇中的第一个强大的伙伴。   这些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扑空的安妮扁了扁嘴。   莱撒希摇着尾巴抬头看艾尔莎,喵一声。      “你认识他吗?艾尔莎。”安妮又眼巴巴地看向艾尔莎,“他是你的猫吗?我可以和他玩吗?”   “不,他是我的朋友。”艾尔莎说,“我问问他,你可不能调皮。”   安妮赶紧点头。   艾尔莎看看安妮,又看看莱撒希,提了提裙摆,蹲下身,温声细语的问莱撒希,“能陪陪安妮吗?”   莱撒希嗖嗖往辛巴身边蹿过去。   艾尔莎:QAQ!   “我就摸摸他,我就想摸摸他。”安妮委屈地说。   莱撒希的脚步就滞住了,他回头看一眼,两个可爱的小姑娘都一脸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他莫名的有一种罪恶深重的感觉……只是被摸了毛也没什么吧……就像他当初陪辛巴玩,那小混蛋多皮啊。      于是莱撒希半走半停的,走到了艾尔莎的裙摆边。   艾尔莎对安妮招了招手。   安妮便走到莱撒希身边,也蹲了下来,她和艾尔莎靠的那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小白猫。艾尔莎说,“你可以摸摸他了。”   安妮怯怯地伸出小手,摸了摸莱撒希的白毛。她想和姐姐说说话,以前见不到姐姐的时候,天天想着见到她要同她说什么,可现在艾尔莎真的就在她的面前了,安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明明记了整整三本日记本,里面都装满了有趣的事情。她想说出来让艾尔莎笑了笑,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无论是哪一件都不是足够的有趣。迟疑了好半天,安妮只敢说,“你不摸吗?”   艾尔莎愣愣,也伸出了手。   他们俩你摸一把我摸一把,有时指尖撞到一块,触摸到对方的温度,便看着对方,微微笑起来。      暖醺的风吹过,艾尔莎仿佛能够看见坚不可摧的过往在一瞬间变的薄如蝉翼的脆弱。   又像是肥皂泡沫,安妮笑了一声,就啵的一声破碎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辛巴忍不住了——居然敢这样子摸他的莱撒希!不能忍!   更不能忍的是,莱撒希居然允许给他摸!   你看,你看,她们都快要摸到莱撒希的肚皮去了!肚皮哎!他都不能想摸就摸!      辛巴走过去,把莱撒希抢过来一把揣进怀里,咕噜发出一声怪吼,然后桀骜不驯地跑掉了。   真像一只小狮子啊。国王不禁想,大概还需要很多时间将他锻炼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地被收买的,一旦他能被收为己用,大抵就不用担心他会临阵反戈了。      国王偶尔也会觉得辛巴说的话像是野兽的叫喊,好吧,那就是模仿的野兽的叫喊,但他以为那是他不懂的新大陆那些神奇的部落土著的语言,听说那里有几百上千的部落,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明。   阿伦黛尔使用的是这片大陆的通用语,辛巴要在这个新世界好好生活的话,这是他必须学习的技能。   出于为以后艾尔莎登上王位后寻找助力的考虑,国王在为艾尔莎请了王储教育课程的老师的同时,也奢侈的花钱给辛巴请了一个老师教导他语言,还请了一位剑术高超的骑士锻炼他的身手。      莱撒希也有他的考虑。   现在他和辛巴滞留在阿伦黛尔,一个十岁的孩子,一只白猫,没有钱,不会语言,该怎么走呢?他本来也是打算进行让辛巴学说人话这个艰难工作,现在有人替他做了,何乐而不为呢?   欲速则不达,他们可以在阿伦黛尔休息,适应这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   不过国王居然还找人教辛巴剑术骑术什么的倒是莱撒希没有想到的……      反正,他们这两个作为偷吃贼在城堡里隆重登场的角色只收到了国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谴责,之后就成为了王宫的新红人。   特别是那只小白猫,艾尔莎公主每次出行必定要带着那只小白猫,当然,也没人知道艾尔莎公主出行无时不刻都要带着这白猫是因为要靠白猫抑制自己的魔力。安妮公主也很喜欢他,每天挖空心思地准备各种新奇食物喂他吃,比如巧克力花椰菜汁等等等等,安妮公主以前喜欢给娃娃做衣服的习惯也改成了给小猫做衣服,男仆们经常可以在走廊上看见狂奔而过的白猫和拿着各种小衣服紧追其后的公主。      说起来或许没什么人信,辛巴开始和两位公主关系好起来,就是因为和安妮公主一拍即合的要给莱撒希玩换装游戏,他们尝试着给莱撒希穿各式各样的小衣服,安妮最喜欢其中一套改装的黑色小燕尾服。给小白猫穿上,再给他戴上小小的玳瑁金边眼镜,特别适合他冷艳高贵的气质。   辛巴之前只是一个小狮子,但你并不可低估他的学习能力,他的逻辑思维是不大强,但他心思坚定,当他下定决心学习时,便不会分神。   这是爸爸教他的,捕猎时等待关键时机他们可以几小时不动一动。这样的辛巴,虽然有点蠢笨,可过了三年多之后,已经可以非常流利的使用人类的语言听懂人类说的话,和人们进行交流了。   至于国王对他的骑士训练则完全不需要智商什么的,教导辛巴的老师对于这个弟子非常满意,他天生就有大的可怕的力气,战斗直觉敏锐的惊人,无论是灵活度和反应度都是他前所有见过的优秀。只是这个孩子战斗起来近乎野兽,且不擅长使用武器,他讨厌细剑,好吧,他掰断了不止三把细剑,天知道他的力气为什么会那么大。      终于,艾尔莎的十七岁生日到来了。 ☆、24·不平静的夜晚   还不到艾尔莎的成人礼,阿伦黛尔王国并不准备委屈自己的心爱的掌上明珠,还是要为她举办一场妥帖的庆祝晚宴。   不计其数的酒水、美食和鲜花被送进城堡,水晶吊灯逐一被点起,将大厅照的通明敞亮。不仅如此,国王还宣布,在这一天来到阿伦黛尔的商船都免除一般的商税。当然精明的商人们也会挑选价值不菲的精美商品赠送给艾尔莎公主,讨好这位未来的女王陛下。      早在一年前,艾尔莎公主从城堡深处走出来,来到了人民的面前。她如冰雪玫瑰一般的美貌被漂来泊去的商人传诵,在权力、金钱和美丽三者的同时驱动下以瘟疫般的速度传播了开来。到了今年这回她第二次隆重盛装登场的宴会上,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参加宴会的人多到让人咋舌。   街上人头攒动,人流如织,摩肩擦踵,挤的叫人灵魂出窍。      其中有一个少年格外醒目,他刚过肩膀的棕黑色头发,小麦色的皮肤,以及和俊美的五官都让他带着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因为公主生日的缘故,最近的阿伦黛尔聚集不少人,这些见多识广的商人和贵族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少年是黄金大陆人。哦,对了,黄金大陆之所以被称为黄金大陆,是因为那里遍地黄金,并不是指那里的人多么厉害高贵。不过在他们这里,黄金大陆的人是下等人,茹毛饮血的野人,不识字,露天席地生活,没有文明,流着卑贱的血,他们被贩卖到他们这片高贵的土地上,青壮力用以奴役,其中有些受命运眷顾的长相美丽的男人和女人倒是可以作为他们主人用以暖床的器物生存几年,当美貌保质期过去过,也会遭到无情的弃逐。   一般来说,这个少年应当是个奴隶,他应该披发跣足,穿最破烂的衣服,然而这个少年身上穿的却很好,上身是上等面料的白色灯笼袖收口衬衫以及藏青底忍冬纹刺绣背心,下身是黑色的长裤,等着一双制作精致的鹿皮靴子,腰上挂着一把缠着灰扑扑的布的看上去朴素的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让他看上去既有少年的干净清爽又有青年的锐利锋芒,眉眼间的不羁和野性叫人过目难忘。   不管怎么看,这样出色的少年都应当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可惜,有一点特别煞风景的——他的脑袋上顶着一只猫。   是的,一只体型看上去还不算娇小的白猫,虽然这只白猫看上去也不能说胖,但绝对也不能算轻,瞧着起码也要一个铁锅的重量,但是少年却能够面不改色身形稳健的在拥挤的是不是被人磕碰撞上的人流里保持平衡,那只猫也半点都没有要带下来的危险的样子。   观赏到这奇异的一幕的路人都不禁想要感叹一句:少年顶的一只好猫!   那白猫悠悠闲闲地坐在少年的头顶上,仿佛坐在天鹅绒的王座上一般。阿伦黛尔本地人当然是对他俩熟悉的,不过如果是看到少年一个人还没什么,看到这只白猫,都会纷纷恭敬和亲切地和他打招呼:“莱撒希阁下早上好。”      一个明显是刚从外地来的人看到这个穿着贵族服饰走的奴隶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再看到这么一只猫,更是摸不着头脑,便问了一户摆摊的店家,“莱撒希指的是那个黄金大陆人吗?”   店家倒是挺热情的,告诉他,“不,莱撒希阁下是他头上的那只猫。那是艾尔莎公主的爱猫,艾尔莎公主曾经表示过这只猫在即是她在。”   居然能把一只畜生宠的像个贵族一样,看来这个艾尔莎公主也没有传的那么聪明睿智,大概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漂亮贵族小姑娘而已。路人不禁摇着头想。“那那个少年呢?”   “那是辛巴骑士,他是阿伦黛尔第一的勇士。”店家说。   路人更加觉得好笑——阿伦黛尔的第一勇士就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哈哈,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看来阿伦黛尔真的不堪一击的。   路人没有再问,店家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公主的命令可以让大家弯下腰,却不能让大家的心折服,但阿伦黛尔的人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很崇敬这只白猫,不仅仅是因为公主对这只白猫的青睐。   如果是对阿伦黛尔熟一点的人就会知道了。   三年前,王后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几乎要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这只猫从山里衔来了一种草药,非常神奇的,在服用了这种草药之后,王后的身体就一天天好了起来,后来王后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明显已经恢复了健康。这简直像是神话里的故事,好吧,但这也只是给这只猫咪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但这只猫咪并不是只为皇家服务的,他会在阿伦黛尔游街窜巷,有不少平民也曾被这只白猫赠过草药治好过病。后来大家都穿这只猫都是生命之神的爱猫,摸它可以治百病,摸他的JJ还能治不孕不育。   还有一回,就在半年前,一个丧心病狂的不法商人私下掳了几个阿伦黛尔的小孩拐卖,船还没有开出港,就被这只白猫发现,引去了宪兵,解救了可怜的小孩们。这件事让大家对白猫莱撒希阁下又多了几分崇敬之心。   这是一只有灵性的、像人一样聪明、且非常正直和善良的白猫。   这是阿伦黛尔的国民所有人一致认为的。      只是前段时间的诱拐事件难免使得国王陛下心生忧虑,他们纵容那些贩卖灰色地带人口的商人经来去往,坐视悲剧不理,而今就差点轮到他们遭殃。阿伦黛尔王国并不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他们背后这占据了大陆的一个小角落的地方是他们全部的土地,他们的农业并不算十分发达,大致就是靠几个港口作为交通中转枢纽来养活国家维持国家的日常运行的。他们的制船技术好,水兵操练的还算不错,和陆地军事实力就不行了,要是大陆其他的大国碾压过来,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实力在碾压下存活下来。   但今天是艾尔莎的大好日子,且让爸爸把这些烦心事抛在一边,给女儿过一个完美的宴会,那可是他宠爱的大女儿,阿伦黛尔的玫瑰,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艾尔莎面前……当然,对他心爱的妻子和女儿,他也是这样的想法的。咳咳。   还没有走到艾尔莎的房间门口,他就听见了艾尔莎有点焦急的声音:“莱撒希呢?莱撒希去哪里了?”   然后他就看见艾尔莎提着一件蓝色缀水纱的礼裙裙摆走出房间,后面跟着捧着绸带、珍珠、珠宝的侍女们,她的头发还没有梳好,只扎成一根粗粗的辫子垂在肩膀一侧。   “怎么了,亲爱的。”国王问。   “莱撒希去哪了?”艾尔莎又问一遍。   “辛巴带着他出门逛街去了!”国王还没有回答,一个穿绿裙子的女孩就俏生生地跳了出来,说,“他说今天晚会上你肯定要一晚上都带着他,他得先把莱撒希抢着待一会儿。”   艾尔莎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们,转向父亲,“可是……莱撒希不在的话,我觉得……”   国王拍拍她的肩膀,“别害怕,你不是已经……锻炼的差不多了吗?”   艾尔莎点点头,这几年她确实是比较能够控制自己的能力了,可这并不保险。无论怎样,她还是更喜欢能让那只能克制自己魔力的白猫在身边,这才让她更加安心。   “辛巴说他中午就会回来的。”安妮又说。   艾尔莎点点头,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面,一串珠光宝气跟在她后面。      此时的莱撒希也正如安妮所说的一样,正在和辛巴逛街,坐在辛巴的头顶居高临下的,视野非常好。   三年,对于一只狮子已经足够成年了。换作是人类应当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但显然,辛巴还没有长得那么快,可比起当初他刚变成人时的十岁模样来说,他又成熟的太快的。总而言之,也还是快于人类生长速度,可比狮子的生长速度又慢了一些,现在的他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      “挤死了。”莱撒希说,他说的是猫语,只喵喵几声,不过辛巴是听得懂的,他用人类的语言回答,在旁人看来他更像是神经病在自言自语。   “那还逛不逛?”辛巴问。他其实不喜欢呆在有这么多人类的地方,而且感觉得出有很多人类对他怀有恶意。   莱撒希挠挠耳朵想了一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找点乐子太可惜了,于是说,“我们去柯林老爹的店里吃点东西就回去,我想吃他做的草莓沙冰。”   冰块也是阿伦黛尔这边的特产之一,阿伦黛尔的人有特殊的储冰方法,等到夏日的时候也有足够的冰可以用。还发明了不少冰凉的美食。      柯林老爹的店辛巴他们去的次数也不少了,算是很熟悉了。可这天辛巴的直觉却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   扫了一眼店里的人,都是不认识的外来人,把位置都占满了。因为晚上会有庆典,店里有这么多人也不稀奇。   辛巴就往巴台那边走,人很多,他得从人与人的间隙之间穿过去。正走过时,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突然摸上他的屁股,还捏了一把。   要是换成三年前,辛巴估计能当成把伸咸猪手的人一巴掌拍死,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有野兽天性的男孩了。但他还是动作敏捷地转身,准确地把对方的手腕扣住,并未马上用力,只冷冷的看着对方,“你要干什么?”   摸他屁股的男人棕色棕眼,非礼被逮住了也不心虚,反倒流里流气的说,“小美人你抓着我的手想对我做什么?”   “你摸我屁股。”辛巴一字一句严肃地说。莱撒希微囧。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吧哈哈。”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店里不少人起哄,“不久碰一下嘛。反正你也是兔子,给摸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   “对啊,就是干这一行的吧。”   “怎么?还不好意思?”   “哪会不好意思啊,没看见抓着手不放吗?大概是舍不得吧。”      辛巴面无表情,瞧上去真是宠辱不惊,稳如泰山般,真是有大将风度。   只有现在转移到他肩膀上趴着的莱撒希知道,这小混蛋是文化课没学好,这群人你一嘴我一嘴blabla讲那么快,还都是隐晦的脏话,别说他都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大概也理解不到自己是在被调戏。   这些人显然是把辛巴当成某个贵族的男宠了,这种误会倒没有多稀奇,俊美的黄金大陆少年能穿上一身丝绸衣服,大抵也就是他的贵族情人为他装扮的,不然在这片土地上被视作劣等人的黄金大陆人是没啥可能穿上这样的衣服的。   至于摸屁股?呵呵,以为这小混蛋有羞耻心吗?他巴不得出门可以裸奔呢,被限制的只能在睡觉的时候光屁屁他已经觉得很委屈的。   是的,专一的美好品质体现在这上面,过了这些年,他还是一个热爱裸奔的好孩子。   他只是觉得那人要攻击自己而已。   不过莱撒希已经反复教导过他,不能随便杀人——   杀人是要挑地点和场合的,只有确定了善后工作能妥善进行,才可被批准进行此项麻烦事情。而现在这个场合显然不是一个适宜的时机。      “我们回去吧。”莱撒希说,“今天是艾尔莎的生日,还是不要闹事的好。”   辛巴放开男人的手,转身往外走,却又感觉身体被拉扯了一下,这回是有人摸向了他腰间的刀把,对于他来说,刀是他的另一副爪子,是万万不能被随意触碰的。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可不知道自己是扯了狮子的尾巴,他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凛然的杀气已当头灌下,寒光朝他疾射而来,刀刃破空的声音急震耳膜。   “叮。”   一把剑从中插进。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那把剑就被刀崩成了两半,断刃横飞出去,看看擦过一个坐在墙边方才还在讥笑的男人的脸颊,插进了墙壁里。      这下没人敢笑了。   少年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大马士革弯刀,织锦般的刀纹布满刀身,而刀尖直指着男人的鼻尖,对方鼻尖上极速渗出的一颗汗珠,触到刀尖。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而一门之外的世界却依然喧嚣热闹。   “喵~”少年头顶的白猫打破了平静。   刚才站起来接到的另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向辛巴道歉,“对不起,他是我的船员,是我的船员没有礼貌冒犯了您。”一边说着,一边脱帽向辛巴弯腰。   辛巴已经把刀收回了,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像是对着空气一般,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当辛巴离开之后,才有人走到黑发男人的身边,不满地说,“船长你为什么要给那种小子道歉?”   黑发男人把一个钱袋扔在桌上,钱袋里银币碰撞叮当作响,冷冷看了一眼船员,“为什么?要我看着你们闹事然后被提前抓起来吗?都给我老实点!今晚的事情不容有闪失!好了,吃饱喝足,都该给我回去准备干活了!”   说完,他就领头站起来,后面跟着一串男人都站了起来,离开了小饭馆。   当他们刚刚踏出小饭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片阴影落在了他们的脑袋上面,伴随着的,是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群鸟飞到了他们的头顶。   然后白色的鸟屎像是下雨一般啪唦啪唦地落了下来。      被弄了一头鸟屎的黑发男人忽地在嘈杂的人群中敏锐地捕捉到喵的一声叫,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刚才那个少年的背影,和趴在他肩膀上,正朝着他们这行人看的白猫。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只猫像是在幸灾乐祸的嘲笑他们——“喵~”   简直太邪门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对今晚的行动升起了几分诡秘的不详预感……      夜幕降临,烟火嗖一声蹿上高空,篷然绽开,散成一片细碎的彩色光点,在人们的虹膜上留下一闪而逝的艳丽姿态之后便迅速的湮灭在了黑暗中。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嘭嘭嘭嘭,几束烟火紧跟着开幕的那束烟火绽放开来,霎时间,梦幻般的蒙蒙光芒笼罩满了整座城堡。   也照在艾尔莎的脸上,她惊喜地站在阳台上望着这场烟火表演。      等到烟火结束,艾尔莎才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一个青年马上凑上来,恭维道,“您的美丽简直比那烟火更加绚烂夺目。”   艾尔莎往后退半步,抽搐地扯了扯嘴角,“你是谁?”   青年立即旋身向艾尔莎作揖,“感谢亲爱的公主,请让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来自南方阿赛希比亚国的王子。”   看着对方深深弯下的腰,和伸出的手,艾尔莎无法,只能不情不愿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指上,青年握住艾尔莎的指尖,仿佛虔诚般吻了吻她的手背,还嗅了她的手,一脸陶醉似的。“哦,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艾尔莎迅速的收回手,不动神色的挪步子。   “您好,公主,我早已听说您的美貌,曾在梦中与您相会。只是没想到,您的美貌远比我想象的更加让人吃惊。”青年像是窒息般,“……您今天穿的也是那么美,还有您肩膀上的皮草披肩。”   “……= =”艾尔莎,“这不是皮草,这是我的猫。”   挂在艾尔莎肩膀上的莱撒希应声转头,冲这个不要脸皮的小青年很凶的喵了一声。   艾尔莎对他颔首示意,“请恕我失陪。”   “能等一等吗?公主。”这位王子却紧追不舍,“我知道那些庸俗的金钱财物不能打动公主您冰洁纯净的心灵,我特地给你带来来自南方我们那里的特别的果实。这是一种外壳非常坚硬的果实,但是当你敲开它之后,里面的汁液却是无比的甜蜜……我相信,那就像您的心一样。”他突然冲到艾尔莎的面前,单膝跪地,手上举着一个——   椰子。   “虽然您看上去很冷漠难以接近,但我不会放弃的,我已经对您一见钟情了。我会努力让您对我打开心扉的。”   艾尔莎:“……”绕路走。      哎?椰子?   莱撒希倒是对青年手上拿着的椰子感兴趣。      到了这个世界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椰子。他高声喵呜一声,坐在角落里被一群贵族少女嘻笑围观的辛巴立即站了起来,蹭蹭蹭就钻到了莱撒希身边。   艾尔莎就看着他俩交流了起来,辛巴能完全理解莱撒希各种腔调的喵都是什么意思,他嗯嗯了几声,吩咐完了,莱撒希还伸爪子拍了拍辛巴的肩膀。接着辛巴就利落地转身,跑到那个还跪在地上僵硬的青年身上,指了指他手上的椰子,问,“这个可以给我吗?”   青年愣了愣,欣喜地问,“是公主要吗?”   “是猫要。”   青年顿时失落,不过被公主的猫需要大概也不错,于是他献上了椰子。辛巴接过椰子,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随意地徒手掰开——说好的无比坚硬呢?——将里面的汁液倒在一个杯子里,然后递给艾尔莎,艾尔莎喂着莱撒希喝。      莱撒希尝了几口就不要了。   艾尔莎继续抱着他在晚宴里穿行。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反应了过来,是莱撒希太安静了。他眯着眼睛,有几分飘然,晕乎乎的样子,被艾尔莎挠了几下之后,他就软绵绵地喵了几声,然后喵喵喵喵叫个不停起来,一声接一声的,简直……简直像是在撒娇!   艾尔莎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莱撒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感觉尾巴麻麻的,耳朵也麻麻,一阵阵细小的电流从身上蹿过。一团柔软温暖的雾气缓慢地包裹住他的意识,神识变得模糊,无数幻觉出现,打开了克制力的大门,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是想这么干,他蹭着身边的人喵呜喵呜叫唤起来。但也有那么几个偶尔清醒的时刻一闪即逝,让他隐约能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产生了人类服用CH3CH2OH之后的症状。   俗称,醉酒。      可他不醉酒,今天也没喝酒啊。   他刚就喝了半杯椰汁,醉椰汁吗?这太逗逼了。      紧接着,艾尔莎又感觉到她怀抱里莱撒希像是抽搐起来,身体战栗起来。惊慌的艾尔莎赶紧叫来了辛巴,辛巴刚刚从艾尔莎手上接过莱撒希。   莱撒希一道辛巴的手上,顿时像疯了一样的乱抓乱挠起来,他喵啊喵呀叫个不停,落在辛巴耳朵里听得很清楚:讨厌!都怪你!今天的午饭不好吃,都怪你!我的枕头一点都不软,都怪你!你的头不够平我坐着不舒服,都怪你!胡萝卜的价钱又涨了,都怪你!   辛巴:“……”      一声巨响轰然响起。   是从海港那边传来的。   强烈的震动影响到了他们的城堡。      轰轰轰轰,人们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炮轰声接二连三地紧跟着再次出现。   “海盗!国王!是海盗来袭击了!”   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城堡,大声喊着。 ☆、25·女王威武   深沉的黑暗布满了整个夜晚,乌云将整面天空都遮蔽的严严实实,海面上只有微风拂过,但海面却不能算平静。   几乎全城的人都在聚在城堡周围,今天士兵也被放了假,只剩下几个倒霉鬼看守船舰船坞,其中还有不少也溜进城里去喝酒狂欢了,谁能想到海盗会挑着这么一个日子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对阿伦黛尔的袭击呢。      大炮的轰击驱散了夜里的凉雾,但当他击中目标时扬起的尘雾却更加恣肆。   阿伦黛尔港上停了一圈船,白天刚驶进港湾里来时,他们是笨重平和的货船,然而如果打开舷窗的话,就可以看到一块黑铁,只这样也看不出什么,但这黑铁其实是大炮的铁身。被起码三条铁链固定住的大炮就这样藏了起来,而此时这些被藏在二层舱中的大炮都已经从船侧探出他的炮筒,一下接一下朝着阿伦黛尔射出炮弹来。尖叫声和爆炸的火光交织成一首残酷的乐曲。   主舰的甲板上,一个黑发男子放下眺望用的望远镜,他棕色的眸中映着忽闪的火光,又黑又粗的长眉拧在一块,倒不是为了这残忍的场景而感伤,而是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所困扰着。他叫希尔茨,职业海盗,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个海盗,几年前,在打败了几个对手之后,他就继承了船队。   偷袭阿伦黛尔是他经过一番考虑和研究之后才决定的,阿伦黛尔军力不强却富饶繁荣,简直是一只在主动冲他们嗷嗷叫的大肥羊。他也并非贸然出手,这几天他们装作普通商人,基本已经走遍了都城,摸清了海军船坞的所在,第一个被攻击的就是海军船坞。今天是艾尔莎公主的生日,军力懈怠,现在也快到后半夜,该喝醉的也喝醉了,该睡觉的也睡觉了,希尔茨看看怀表,掐着点儿差不多了,就指挥着手下开炮了。   在希尔茨的打算里,第一轮轰炸过后,这个都城基本上应该就没有什么战斗力。接着他会挥刀登陆,掠夺钱财,占据城堡,扣住城堡里的贵族们。阿伦黛尔不是大国,这回艾尔莎女王办的也不是重要生日,他已经点过了,来的那些贵族们,那些人的地位说低也不能算低——在绑架他们之后应当能索取不菲的赎金;说高又不能算高——里面没有哪个人值得大国出动海军来剿灭他们。      直至此时,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想的发展着。   和蔼的国王,柔弱的公主,无能的贵族,溃败的军队……还能有什么变数呢?      水晶吊灯在大地的震动中颤动起来,宴会大厅里光线晃荡。   墙壁挂着的番红花皇旗也仿佛畏惧般战栗起来,然后飘然掉落,被慌乱的人群给无情的践踏。      原本被优美的乐曲荡漾的绘花穹顶此时则充斥回荡着淑女们的尖叫声。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微微摇晃,拥挤狂奔的人群似乎要叫这城堡被踩垮。      辛巴不动声色地往牵着安妮小公主的艾尔莎身边一站,他没有移动,只一手捧着还在发癫啃他手指的猫咪,一手抽出刀来,有条不紊地可能会撞到艾尔莎的人拨开。国王则带着几个侍卫上楼去找王后了。   真算起来,从那个士兵开始喊到现在也就几分钟。      我得做些什么,我得做些什么。   艾尔莎焦急的想着。   可此时此刻,她的思绪就如同她现下的处境一般,被混乱和惶忙包围着,挤在一个小角落里,无法动弹。      大家都在逃跑,就算是艾尔莎和安妮也处在惊慌中,只有辛巴还在玩。莱撒希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形了,不过既没有变成狮子也没有变成豹子也不是他原本的形态,就是在先前的猫咪形态的基础上缩小了许多。简直比辛巴当初刚从草丛里捡回来的时候还要小,那么一丁点。   ——但是凶的不行。   发疯一样嗷嗷乱叫,还亮出他一丢丢的小爪子这里挠一把那里抓一下,真是杀气腾腾心狠手辣,可偏偏连他的衣服都抓不破。辛巴一只手抓他有点按不住这个小家伙,这个小家伙沿着他的手臂爬了几下,晃了晃爬不上去,滑了下来,恼羞成怒地又骂了几句混蛋。然后换了个方法,在他的掌心蹦啊蹦,蹦的极没有水准,要不是辛巴眼疾手快,这个小家伙就得掉到地上被人踩成标本了。摔了几把之后他又极度失落起来,耷拉着坐在辛巴的巴掌里呜呜几声,还转着蓝色的滴溜圆的眼睛无辜地看着群众,然后走到辛巴的手掌边,辛巴正向手心蜷起手指,把莱撒希吓了一跳,他一只前脚从辛巴的指缝间踏空,索性就趴在那,捧着辛巴的手指啃了起来,说是啃,他的牙齿只有新生小狮子的水准,跟舔也差不多。   辛巴觉得手被舔的痒痒的。      “怎么办?该怎么了?”艾尔莎问自己——父王!父王还没有回来!我、我是大公主,现在我应当担起责任来。   辛巴听到艾尔莎的问话觉得有点奇怪,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战斗啊。”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战斗?艾尔莎怔了怔,对,就是该这样。      一个油头粉面的贵族青年被挤的脸上的粉也掉了假发也歪了,好不容易才抵达了艾尔莎公主的身边,他要去抓住艾尔莎公主的手,一片痴情地说,“公主,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对,保护!”艾尔莎从怔忡中醒过来,她眸中涣散的神采重新凝聚起来。深呼气,胸膛挺起,大声说,“辛巴,开路!”   辛巴歪了歪头,看她一眼,颔首淡淡说,“好。”      刚说完,艾尔莎就感觉到手腕被攫住,她被谁拉着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起头,她就看到一脸糊妆的男人说,“对,公主,我们该赶紧走,往山那边走去,你可以去我的领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艾尔莎,“哈?”   男人继续自说自话,颐指气使地对辛巴吼道,“公主的话没听到吗?快开路啊!蠢货!要你干什么?”   艾尔莎忽然觉得自己脾气一点都不温柔,要不是右手牵着安妮,左手被这个男人抓住,她早一巴掌呼过去了。此时她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冷得能结一层爽,“放手。”   “公主你在说什么呢?快跟我走啊。”   “我让你放手。”   安妮生气地附和姐姐,“丑男,别抓着我姐姐。”   男人却抓的更紧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不抓牢一点?即使海盗攻破了阿伦黛尔也无所谓,能赚到一个艾尔莎,即使他以后用不上了,亡国公主或者说亡国的女王,这样的头衔挂出去,绝对有无数人捧着金币和宝石趋之若鹜。这位冰雪玫瑰般的公主本身就是一个美丽的宝藏。      艾尔莎看了看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又环顾四周,那些奔跑着尖叫着的人们,心底像是掀起一场暴风雪般混乱。   她忽地狠狠一挣,将手滑出手套,于此同时,辛巴也用刀柄敲中了这个不识趣的男人,把他打飞了几步开外摔倒在地,被人好好踩了几脚。      在辛巴的护卫下,艾尔莎气势汹汹地走到餐桌边,她一撩裙子往桌上一爬,站在高处,神色肃然,命令式的喊道,“安静!!!”   没有人理她,依然是一篇沸反盈天。   艾尔莎褪去另一只手套,丢到地上,举起一只手,五指微张,掌心朝向天花板,蘧然收紧。   “安静——!!!”   冰雪凝住天花板正中那个最大的水晶吊灯,然后轰然炸开。      这近在身边响在耳边的爆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个被疾速冻成冰块又被无形的手捏碎的水晶吊灯被碾作晶莹的齑粉,纷纷扬扬飘落挥洒开来。   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瞬间就断了,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从海岸边来的爆炸声时而响起。   “嗝。”一个刚才尖叫过头的少女不小心打了个嗝,她赶紧捂住嘴,惊慌地注视着艾尔莎。      艾尔莎居高零下,点点头,“很好,这下终于安静了。”   全场噤声给她一种非常畅快淋漓的感觉,像是她小时候爸爸带她站在王宫的最高处,有点惊惶,但更多的快感。权威,这就是权威。   “尼克·菲迪亚斯在哪?”艾尔莎大声问。   很快一个穿着蓝色军装的胖子从某种餐桌下面钻了出来,他左胸上的皇家赐的番红花金章歪的快要掉下去了。这是阿伦黛尔的将军。艾尔莎有点气滞。   “聚拢士兵,点出几个人去武器库,召集剩下的士兵,在王宫前汇合;留三十个人维护秩序,由你带头,按秩序放人出去,组织好马车,别管哪个是哪家的了,往背对港口的方向过去,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武器,不用管对方是谁,对了,女士和孩子优先……”说到这,她立即收到了几位男士的注目,艾尔莎冷冷睥睨,“有意见吗?”   “没……”   “让护送的士兵们带好武器,说不定那边已经有敌人等着了。”艾尔莎继续说,“副将克里斯,你待大约三十个人去城里疏散居民,也往山里引。剩下的人跟着我。”   “我,阿伦黛尔顺位第一王储,在这里向所有的士兵许诺,遵循命令保家卫国的所有士兵,等到击退海盗后,伤者奖十枚金币,残者奖五十枚金币安排工作,死者,将由国家照顾其家属每月供养生活并给予两百金币补贴。”   金灿灿的承诺砸下来,士兵们的神色也坚定了不少。艾尔莎公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心生信任。   即使就在刚才,他们也对公主的特殊能力大吃一惊。   此时接受了公主的新设定之后,倒因为公主的冰雪魔力而增添几分安心。王比人民要强大,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从桌上跳下来,艾尔莎翩飞的裙摆哗啦一声响。   “公主,你要去哪里?”      “去战斗。”艾尔莎毫不犹豫地说,目光直视前方。   昂首挺胸的辛巴也适时地拔出了刀,英勇无畏的模样。   有点违和的是他仿佛对他头顶上那只白猫正在疯癫地咬他的脑袋毫无知觉,就这样顶着猫跟在艾尔莎身后,以默然无语的姿态表达了最坚定的支持。   白猫发现被无数人投以注目礼,凶巴巴地朝大家呲牙咧嘴喵呜叫。      菲迪亚斯将军忽然冲艾尔莎的身后鞠躬,恭敬道,“国王陛下。”   国王对他点点头,说,“一切照艾尔莎说的做。”他将妻子和小女儿交代给手下,然后走到艾尔莎身边,同她并肩而行,“我和你一起。”      此时轰炸终于停了下来。   海盗们开始登岸。这一回可是大生意,希尔茨带上了所有的兄弟招募了新的船员,八艘船,总计将近五百名海盗。不说个个,至少大部分都是凶悍强壮的,比养尊处优很久没有操练的用来凑数的小国士兵绝对是要好多了的。   炮弹的射程并不是特别的远,他顶多也就砸烂了海岸边上靠外的那一圈房屋。而今天因为公主的生日,几乎全城的人都在往城中间跑,所以第一轮攻击造成的伤亡并不算特别严重。希尔茨船此时打的主意也仅仅是震慑。      不知名的地震让等待骑士的骏马都惶恐不安,好几匹马都已经挣脱了缰绳跑掉了,只剩下几匹被栓的比较牢的马还在原地骚动。   辛巴放出狮子的气势无声扫视一圈,这些马就不敢张狂了。      艾尔莎利索地爬上马。   国王牵住她的缰绳,神色复杂,“艾尔莎,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作为一个父亲,他绝对想要阻止艾尔莎,即使以艾尔莎的强大魔力不大可能会被海盗打败;可作为一个国王,他也知道艾尔莎的能力是应当好好利用的,“……你小心。”   艾尔莎微笑了一下,这个充满自信的微笑仿佛将她的脸在黑夜中瞬间明亮了起来。“好的,国王陛下。”      起风了。   这阵从天上席卷而下的大风似乎也吹开了遮蔽着月亮的云幕,银白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希尔茨都忍不住想,老天都在为我开路上。   事实上,他早就安排了两百人在王宫过去去往山林的必经山道上,那些仓皇逃窜的贵族们会像是往渔网里钻的大鱼一样被他打捞进自己的口袋里,而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掠夺阿伦黛尔居民逃跑后剩余的财物、抢占劫掠城堡、接应那些去劫持贵族的兄弟们收押新的昂贵人质们。   不过其实希尔茨还有一个更匪夷所思的想法,也是他并未赶尽杀绝的原因,他想要扣住阿伦黛尔王国的王族,他们是没有人来赎的,但他们能给自己一个正经的体面的身份,只要那些王族稍微配合一下,对他低头,交出权力,他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火光像是被尖叫声浇助的愈发高涨,希尔茨还跑在路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寒冷的风自高坡上扑面而来。   摇曳叫嚣的大火在一瞬间便被夹杂着冰雪的大风也吹熄了,而在火光残留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一匹白马踏尘而至,蓝色长裙的少女勒马停住,金色的长发灿烂炫目,暖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艳色容光夺魂摄魄。      艾尔莎。   这是阿伦黛尔那位被称作冰雪玫瑰的艾尔莎公主。   几乎是在一刹那,希尔茨就知道了这个美丽的少女是谁。而在少女抬起那双柔软白皙的手时,一股非常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往后疾退的刹那,看到少女推了推手掌,她的掌心溢出的星芒般的碎光绚烂极了,只是与其美丽成正比的是带给敌人的恐惧,冰雪魔力席卷了他们,狂劲的让人无从抵抗的飓风把他们扫出老远,而这片冰雪还在延伸扩展,直至遍布整座城将海盗纵下的火焰全部掐灭。      希尔茨爬起来,发出一声类似于某种鸟类的哨声,一只灰鹞飞到他的手臂上,他摆了摆手,那只灰鹞就重新起飞,越过众人的头顶,朝着城堡另一边山林里的方向过去了。海盗们开始撤退,这是另一套方案,这只灰鹞会去通知捕捉贵族的那批人,到时候他们会驾船绕到另一处接应进山捉人的兄弟。没有万无一失的行动,他也有计划过失败的应对。反正已经进行了一番劫掠,多少也算是赚到了。      艾尔莎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地逃掉了。   她感觉的出来,使用冰雪浇灭火灾也并不是她能力的极限。   让这批海盗逃走太不甘心了,艾尔莎驱马追逐上去。      突然,从路边的暗巷中突然跳出一个人影,直拿着刀矮身砍向了白马的腿,艾尔莎座下这匹白马的腿。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艾尔莎也没有酝酿魔法的时间。   然而,另一个从艾尔莎身后过来的人影后发先至,挥刀迎上,给艾尔莎挡住了攻击。接着顺势将刀刃插进了对方的心脏。      拔刀,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   “辛巴!”艾尔莎唤了一声,她的马跑出也没几步,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个袭击者已经被杀死了,抽回刀的辛巴奔跑着追了上去。   他奔跑的速度也并不比其他人驱马要慢。      一路上都不时有人冲出来骚扰他们的追赶,这位希尔茨逃回船上争取了时间,他们跳上了小船,往大船的方向拼命地滑动船桨靠过去。      而艾尔莎他们也抵达了港岸。   希尔茨眼神复杂地望向这位披风带雳的公主殿下,这就是他未想到的变数了吧,他想,谁又能想到这位只以美貌和财富扬名的冰雪玫瑰居然还真的长了一身能扎人的刺。      艾尔莎下马,站在水和陆地交接的边缘。   士兵们敢发誓,他们看见了让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恢宏场景。      后来闻名大陆的冰雪女王就是在这一战成名的,她披满荣光的一生有着太多太多的辉煌,而这次对抗大海盗团的事迹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而已,人们传诵说她挥一挥手就是冰雪之神的叹息,冻住了准备逃走的海盗团,方圆十里的海面都结出足以跑马车的厚冰。嗯,这当然和事实有点偏差,艾尔莎当时也没冰封十里什么的,没那必要,她只朝着海港的方向过去,冻住了那一片海面,锢住了海盗团的船队无法动弹。   接着艾尔莎提起裙摆,这件裙子已经不像样子了,为了能够方便行动,被她隔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她动作幅度稍大就可以看见裙下雪白的大腿。   艾尔莎拍拍手,招呼士兵们过去逮人。   艾尔莎干的高端技术活,这种紧身搏斗的体力活她就不行了。      在都城最高处的城堡依然燃着最亮的灯火,照耀士兵们和敌人战斗的道路。   希尔茨并未束手就擒,他的船上撞了破冰装置,只要能及时逃回去,他也不是不能成功逃出去。要是被宪兵抓起来,等待他的命运只会是绞死。      艾尔莎回到白马边,抓住马鞍刚要往上爬,一阵奇异的有点熟悉的波动自那艘最大的海盗船上袭来……   艾尔莎皱了皱眉:那是魔法波动。      水面的结冰以很快的速度消融开去,笨重的船体漾着水波微微移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响。浓重的雾气篷然腾起,快速而悠然地弥漫开来。   醉的迷糊地莱撒希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了咬辛巴脑袋的动作,朝那艘迷雾缭绕的黑船望了过去。      就在这时…… ☆、26·美人鱼   就在这时。   隔着浩淼的雾气一段若有若无的歌声幽幽飘散开来,冰块碎开,在温柔荡漾的海浪中无声融化。   莱撒希从辛巴的脑袋上跳下来,沿着辛巴的手臂滋溜蹿回辛巴的手掌上。辛巴合掌成碗,供他坐着,变小的莱撒希就朝着迷雾后面的某个方向发呆,他挠挠耳朵,转头仰着脑袋用无辜可怜的眼神瞅着辛巴,“喵?”   ——谁在唱歌?   “我不知道。”辛巴回答。      冰雪魔法的化解让局势的天平微妙的倾斜。      原本踩在冰上追海盗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噗通噗通落水。   那些海盗得救般撒开膀子就往自家的船边游,雾气一阵一阵的飘过,也影响艾尔莎的视线。她快速地跑回到岸边,命令追逐的士兵全部回来。这些士兵追出并没有太远,在海边长大的他们也个个熟识水性,不一会儿就游回岸边爬了上来。   神秘的歌声仍在海面上飘荡。   艾尔莎再望过去,另一头海盗们还没有抵达他们的船只,她重新施展魔力,水面再次被冻了起来,将在海中游泳逃跑的海盗给禁锢起来。      云层摩擦发出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辛巴同手上的小兽一起仰起脸,望向天边不知何时重新汇聚起来将天空密密麻麻遮蔽住不露出半丝光线的黑云,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狂风嘶吼着呼啸起来。   全身浸湿的士兵们被这凛冽的寒风一吹,个个都冷的脸色薄白嘴唇发紫,蜷缩着瑟瑟发抖起来。      然而在这样狂劲的风中,那缕优美的歌声却仍然像是在大家的耳畔里响起。   辛巴听不懂这是在唱什么,无论是从他懂得的哪种语言来理解。他摇了摇头,又看向了脚尖都已经踏出去的艾尔莎。   她看上去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可辛巴隐约能够感觉的出来她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她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微微紧绷着。他书念得少,字也认识的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他可以描述艾尔莎给他的不同感觉,平时的艾尔莎是庭院里的一朵荆棘玫瑰,带点刺,但更多的是柔弱和娇矜,而现在的艾尔莎却给予他刀锋般的锐利感。      艾尔莎自己是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承担的压力有多大,外面的人看不出来,在此维度空间的缝隙处两股魔力正在硬对硬的碰撞着,敌人不可小觑,强大的力量如一座山般当头压下,重的让她快要缓不过气来。   披风猎猎作响,她的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散了,金色长发飞扬起来,艾尔莎咬咬牙,又加大一点力气。   她顶着风跨上了解冰的海面。      叮。   艾尔莎的水晶鞋敲在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以她的足心为原点,晶莹明澈的冰面里蓝色的魔法阵旋转着扩大,蓝色的光芒自他的边缘被甩出,震荡着漾开,大家仿佛能听见轻声的轰鸣。   缭绕在大家耳边的神秘歌声也随着艾尔莎踏出的这第一步陡然转音,摇摇升上一个音阶,就像是一团平静的雾气被掷入炸弹过后沸腾起来一样。      艾尔莎还在继续往前走,每走出一步,她的水晶鞋踏过的地方都会绽放出一个魔法阵来,或大或小,旋转着,凝固她的法术。   每经过一次震荡,海面结冰的坚实成都便会变得更加牢固,并颤动着,驱散愈发浓重的雾气。      那歌声也在不停地变化着,变得激烈,变得充满战意,再要到一个新高峰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船边像是被磁铁吸引着缠绕在附近的雾气便猛地散开了去。   骤失压力的艾尔莎一时没给魔力刹住车,巨作的狂风直卷起了岸边的一座小木屋,那小木屋像是无形的手攫住飞旋着升到高空,然后瞬间就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堆零件。   艾尔莎赶紧撤掉魔力,天空中的黑云散开,澄莹的月光将结冰的海面照的微微发光。      艾尔莎正站在那船舰的正前方,船头挂着一尊铜制的美人鱼雕像,或许是已经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风雨洗礼,这尊美人鱼铜像已经不再精致,但她的外形仍然美丽,体型妙曼,五官柔和,海藻般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身体的关键部位,下身则是长长的鱼尾。她微微俯视着下方,嘴角含笑,像是在看着艾尔莎,悲悯而温柔。   有些船会在船上挂上人鱼的雕像,保佑一路平安。      “这位慈祥的公主,请放过我的船夫。”   隔着木板,艾尔莎听见船里有一个美丽的声音响起。艾尔莎从没来不知道有人的声音能那么好听,那是一条汩汩的清澈小溪,那声音便像是从铺满宝石和琥珀上淌过的水流。   但艾尔莎并不是一个心志不坚的人,她很快回过神,并坚决的回答,“抱歉,不管你是谁。我会让伤害我国家和人民的恶徒付出应有的代价。”   “剩下能够架势一艘船只的人数就行。”   “抱歉,我不会放过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对方似乎沉默了下来。   在这个诡异的寂静寒冷的仲夏夜晚,从空荡荡的船舱里传来来铁链拖行的声音,哐当哐当的响着,颇为瘆人。      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讨厌啊?少几个会怎么样啊?”   艾尔莎跺脚大喊,“你才讨厌呢?我刚要抓住他们,你突然冒出来!这些又不是好人!你是哪冒出的家伙啊?”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我待在这高高兴兴的,你忽然出现乱用魔法,我差点被你冻成冰棍好不好?我知道这些人类都是垃圾渣滓,但我还要用着他们,我需要这些人送我去一个地方。留一艘船留几个人下来会怎么样嘛?”   “我不和躲在船里偷袭的人交易。”艾尔莎招唤士兵,让他们把那些困在冰面上快被冻死的可怜的海盗们被凿出来带走。   “小朋友你这不讲道理,我和你好好商量你也不听。”   艾尔莎冷哼一声,反诘,“你出来到我面前来,我们还可以商量一下。”   “好了,我出来了。现在呢?能还几只船夫给我吗?”   艾尔莎听到这句话,诧异地抬起头,船头有个人靠在栏杆边往下探出半个身子,乍一看,他的脸长得太阴柔精致,仿佛女人一般,但仔细瞧瞧,就能看到他裸||露的平坦胸膛和脖颈上的喉结,这是个男人,一个很美的男人,他红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耀着红珊瑚一般洌滟润泽的颜色,而他的眼珠则是蓝绿的,深海水波的妖异色彩。      艾尔莎被这惊人的美丽被震慑的一时的微微失神。   待到她心神稍定,这才看到了男人手上扣着的银链,还有藏在红色长发间的鳍耳。      “人鱼?”艾尔莎失声问。   “您好,美丽的公主。”人鱼同她打招呼说,忽然微微笑了一下,饶有兴趣意味深长地说,“你没将我认错,真是个心地纯净的女孩。”   艾尔莎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听见岸边传来接近的士兵的低呼。      辛巴和莱撒希站在边上听得更清楚,这些士兵们都惊诧地盯着那个出现在甲板上的人鱼,惊叹着,眼里流露出痴迷的神色,有点奇怪的是,他们纷纷呼唤着那条人鱼,可嘴里喊的名字却全都不同。   “丽莎!”“薇妮!”“莉莉安!”“公主!”“苏珊!”……   而他们看着人鱼的表情也都像是看到了他们口中所呼唤的那个人。      辛巴有几分好奇地望过去,他仔细地盯了那只半人半鱼的家伙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颓败的放弃了辨认这个人的五官。   虽然作为人类已经生活了三年了,但他的脸盲症还是很严重,在他看来人类都长得一样。他能清楚的分清每只狮子的不同,透过毛发、斑纹、尾巴等等等等,但是他完全分不出人类的脸都有什么区别,真的完全都长得一样啊﹁_﹂,好难认啊。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用头发的颜色来分别安妮和艾尔莎的,再遇上一个也是金色头发的雌性人类和艾尔莎站在一处,他就完全辨认不出来那只是艾尔莎了,每次都得靠莱撒希偷偷告诉他谁才是艾尔莎。      “你、你是被这些海盗铐起来的吗?”艾尔莎问。   人鱼点点头,他改变了一下姿势,手腕上的金属链子就摇晃着发出响动来,他无甚所谓的说,“嗯,我游到他们的船边,他们就抓住了我。”   艾尔莎傻眼了,又问,“那你还要救他们?”   “我想搭他们的船,但是我没有钱付给他们,只是被铐起来一下也没什么。到了目的地我会叫他们给我解开的。他们人还挺好的,给我的食物都很好吃。”   这番话在艾尔莎脑袋里过了一遍,她才慢慢地咀嚼出味道来,估计这帮海盗原本抓到这只人鱼是打算拿去卖掉,却不知道自己当了这狡猾的人鱼的免费劳工,大概他们连这只人鱼会魔法也不知道,这只人鱼搭顺风船到达目的地之后,差不多就会使用出什么特别手段来蛊惑船员将自己放走。      “好大一条鱼啊!”辛巴听到手掌上的小家伙突然流着口水呆呆地说了一句,然后还没等辛巴反应过来,白色的小家伙已经跳下了他的手掌朝着人鱼所在的大船狂奔而去。   “喵嗷!”莱撒希吼了一声,起初只是孱弱微小的一声。   辛巴撒腿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甚至还追不上莱撒希的速度,仔细看的话,能够看见莱撒希并没有踩在冰面上,而是腾空踏着风在奔跑。每前进一步,他的身体都会发生了一点变化,他的身体开始变大,四肢和尾巴都发生细微的变化,只是一个扎眼,他就从一只猫变回了一只小狮子,然后再前进一步,他的身体仍在膨胀,颈边的长鬃疯狂的变长变浓密,一直延伸,延伸,直至他的背部和腹部,几乎把他半个身体都覆盖上了雪白的鬃毛,他的双腿后部也有少量的长毛,将他装饰作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一只强壮的成年白色雄狮,目测足有三米长,双足有力,肌肉强健,他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能让大地战栗起来,当他张嘴高吼时,清亮的吼声能直接叫人恐惧的瘫软在地。   辛巴看着这样的莱撒希都有点怔住,这比他爸爸木法沙都还要大只了。这些年莱撒希虽然能变形,但是大小似乎被固定住了,不管变成什么动物,都还是那样的大小。现在莱撒希倒能变了,而这成年狮子形态和他家族的狮子来,特征上又有细微的差别。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一身华美的鬣鬃了,从肩胛骨一直披到后背,流苏一般,被风梳理着,在月光下美丽极了。   辛巴设想过许多次莱撒希作为一只成年雄狮的模样,他必定是强壮的,但此时此刻莱撒希呈现在他眼前的这般姿态还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狮子。      艾尔莎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狮吼,她脚下的冰面颤动起来,这叫她心生畏惧下意识地使用魔法,然而还没等魔法阵成型,从身后传来的魔力震荡便驱散了她的魔法。她刚一旋身,就看见一只雪白的雄狮跃起,在空中踏着风阶而上,径直跃上了船。   紧随其后是棕黑短发的少年,少年扯着从船边垂下的原本是用来接应逃跑海盗的绳子敏捷如猿的攀爬上去,没几下也爬上了船沿,手臂一撑,翻了进去。      人鱼惊呼起来,然后艾尔莎就看不见他了。   艾尔莎愣愣地想:等等,辛巴追上去了……刚才那个是莱撒希?!      等辛巴好容易终于追上了船,这边莱撒希已经把人鱼给按到了,说起来,人鱼的鱼尾计算起来也有两米长,加上上半身,将将也有三米,比长度和白色雄狮也差不多,但真放在一块,却是绝对的娇小了。   “狮子?”人鱼喊了一声,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鱼品这么差,又是差点被冻成冰棍,这会儿冒出来的这么大一只狮子。看那双杀气腾腾的蓝色眼睛,自己仿佛就是餐盘上的一道新鲜菜点,要真不反抗,下一秒就会撕裂成血肉模糊的碎片给吃掉。   他刚才关注着岸边的情形,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动物从一只就巴掌大的白猫变成足有三米多长的白狮。此时此刻,那只狮子的爪子就按在他的肩膀上,可这只雄性人鱼却毫无惧意,反倒目光炽热地盯着白狮,还抬起头来,抚摸着莱撒希的脸,仿似叹气一般充满惊喜地吐出话语来,“变形术……”   莱撒希正把人鱼按住,低下头,嗅他身上的味道,他的白色长鬃垂落下来,划过人鱼赤裸的胸膛和姣好的脸颊。   莱撒希闻了闻,抖了抖耳朵,听到马靴后跟敲在甲板上的响声,他回头,看到跨刀步近的少年,放开了手下的人鱼,蹦回到少年身边,“辛巴,有鱼,好大一条鱼!”   “好好。”辛巴哄着他。   因为喝醉了,莱撒希说话都不大清楚,任性地嚷嚷起来,“生吃不好吃!我要吃烤的!我要吃烤的!你给我做!给我做!把鳞片刮干净,鱼鳍也要去掉!”   “好!”辛巴毫不犹豫的回答,拔出刀来面无表情地朝人鱼走去。      “……”等等,真的假的?我可是人鱼啊!人鱼啊!为什么能这么简单粗暴淡定了当地决定把人鱼杀掉烤了吃啊?说好的在人类眼中人鱼都极度美丽呢?你就没有一点点觉得下不了手吗?   人鱼后退,再往后退,一直退到抵着木壁,惊恐无比地看着一人一狮眼睛冒着骇鱼的绿光朝他一步步走进。      走出几步之后,莱撒希突然停住脚步,嗝了一声。   “怎么了?”辛巴跟着停下来,转过头。      白色的雄狮全身颤抖了起来,嘴角溢出哀恸苦楚的呻吟,他摇晃了几步,轰然跌倒在地。辛巴觉得自己被一只手狠狠地攫住心脏,猛地收紧,他蜷了蜷身体,疯狂地痉挛起来。   辛巴跪在白狮身边,抚摸他的长鬃,他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被逼的退到角落的人鱼不由得幸灾乐祸:呵呵让你们想要伤害珍稀动物吧?遭报应了吧?但很快他也没了这种心思,因为这回他是近距离目睹了他一直以来在找的变形术。那只狮子在缩小,当缩小到原先的一半左右时,他的身体开始变得纤细,四肢变得修长,毛皮褪去消失,露出赤裸光滑的肌肤,有一把长鬃慢慢地被染上了夜的颜色,变得漆黑。   辛巴的手还悬在空中,他愣愣地这个躺在甲板上的赤身裸体的黑发少年,他伏在甲板上费力地喘息着,温热的气息呼出来,遇见冰冷的空气瞬间凝成一团一团小块的雾气,涔涔的汗水布满了他的额头和鬓边,将几缕发丝黏在他的脸颊上,还有几滴汗水打湿了他的睫毛,当他又一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动了一下,用一只手撑着地面,半起了上半身,他侧过了脸,睁开了眼睛,纤长浓密的沾着汗珠的上下睫毛分开,用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般的水蓝的眼睛凝视着辛巴。      这双眼睛里面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混乱了,大致是恢复了以前的清明。   莱撒希感觉自己渡过了一场漫长可怕的噩梦,他望着辛巴的惊愕不知所措的脸,涩涩地开口,“辛巴?你怎么了?”   然后也反应过来有哪不对劲……他说的,是人类的语言。   辛巴举着双手,在空中挪来挪去的,每次要碰到他时半路又收回去,像是不知道该碰他哪里好,脸颊慢腾腾的红了起来。      莱撒希刚要再说些什么,女孩的尖叫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他的耳膜。   莱撒希扭头望过去,看到捂着脸的艾尔莎。      莱撒希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新身体,人类的身体。   不过是没穿衣服的。   他觉得头又开始痛起来,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问,“艾尔莎,能把你的披风借我一下吗?”      喝醉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分,莱撒希才醒了过来,他看着窗帘纱帐,迷迷糊糊地舔了舔手指,舌头没有感觉到熟悉的梳理毛皮的感觉,他才慢慢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不是一只野兽了。   他看了一下自己作为人类的手,和光洁的手臂,然后放下手臂,坐了起来。      “啊啾!”枕边有人在打喷嚏。   是睡在自己身边的辛巴,这小子讨厌穿衣服,坚持全裸睡觉。以前他还是一只毛茸茸的野兽时,他们也睡在一块,都睡了三年了。不过今天莱撒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站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辛巴的衣服穿上。   辛巴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只穿着一件裤子的黑发少年光着脊背、拿着一件白衬衣的背影。他揉揉眼睛,想起昨晚的白狮,又想起那个颤抖喘息的赤裸少年。      没过一会儿,他们俩都穿戴整齐,路过走廊时,听见艾尔莎的声音从花园里飘过来。      正是夏天,人造莲花池里的莲花开的正好,大理石砌成的边缘靠着一只红发绿眼的人鱼,他的长发沾着水湿漉漉的披散着,银色的鱼尾在池中若隐若现,映着灿烂的日光,粼粼泛着宝石般的光泽。   艾尔莎在莲花池几步开外,坐在一张白色椅子上。      那只人鱼本来是背对着他们在和艾尔莎说话的,说着说着,他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忽地转过头,看到莱撒希,惊喜极了,鱼尾一甩,就朝着他们这边游过去,说,“就是你!那个变成人的大狮子!你会变形术!就是你,请你帮帮我,能把我变成人吗?”   在看到这只人鱼的脸的时候,辛巴不禁怔住——他敢确定昨晚这只人鱼不是这张脸的,可现在他已经变了一副模样,此时他看到的人鱼的五官和变成人之后的莱撒希一模一样。 ☆、27·妹控的咆哮   这鱼……这鱼怎么长着莱撒希的脸!?辛巴登时震惊到难以复加,像是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我脸盲症又变严重了吗?我居然能把莱撒希也认错!辛巴无法原谅自己居然做得出这么没有贞操的事情。   他双眉紧蹙,目光深凝,一脸重大交通事故地看莱撒希的脸,又转头看人鱼的脸,再转头看莱撒希的脸,再转头看人鱼的脸,再再转头看莱撒希的脸,再再转头看人鱼的脸……转啊转的,他的脑袋已经被远远超出他理解范畴的事情给搅成了一团浆糊……好像一样,一样?等等,人是长成这样的吗?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吧,好像是这样的?大概是吧,记不清了……      人鱼注意到辛巴的异状,一曳鱼尾,勾起嘴角。他靠在池边,将红色长发捋到一边肩膀上,一只手拖着下巴,晶莹的水珠自他白皙的小臂上滑落,水灵灵的美人。人鱼目光炽热的梭巡着变成人的莱撒希。   他的长相同在场的人都不同,人鱼知道,他曾经见过,隔着海,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黑发黑眼的民族,他很像那东方民族的人。此时他站在草地上,穿着一身利落的马装,将黑色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露出象牙白的脸来,仔细比起来的话,他的眉骨不够高,鼻梁不够挺,脸部轮廓不够鲜明,眼睛也不够大,然而五官柔和,这和辛巴的特别相貌给大家带去的野性率真气息又不同,莱撒希叫人感受到的气质是沉静而神秘,那些藏在绸缎上的华美纹路里、藏在被称为白色黄金的精致瓷器的釉彩下的神秘。   他的眼睛一看仿佛是深黑,当天光照进去时,才会折射出几分琉璃质的幽蓝来。   莱撒希的人形身高并不矮,将将和辛巴差不多高,但是他身材比较纤细,乍一看似乎比辛巴瘦弱许多。      人鱼玩味地微笑着问辛巴,“你看到的我是不是长得和你身边的那个魔法师一样?”   辛巴看着那张笑得阳光灿烂的脸,想了想,就算莱撒希是小崽的时候也从没有给他这样的好脸色,他要是真能这么对自己笑该有多好。   辛巴沉默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痛苦的样子像是神经病发作,艾尔莎也不关注他,问人鱼,“蔲拉勒恩,这是什么意思?不同的人看到你会是不同的脸吗?那你的脸到底是那张?还是压根没有脸?”她回忆着,“你昨晚还说我能看见你什么的……”   在莱撒希他们来之前,艾尔莎和这条人鱼已经进行了一番交流,当然已经打听出了他的名字,他叫蔲拉勒恩·蓝海,是海底亚特兰提拉王国,海王比赫的儿子之一。   “……什么叫没有脸?你现在看到我的样子就是我本来的样子。”蔲拉勒恩嘴角抽搐地望向这位看上去美丽温柔的公主,并很快克制住了糊公主一脸水的不明智的决定,毕竟这位公主的心狠手辣她已经好好地领教过一番了,于是耐心地解释起来,“这是海神赐予我们的技能。听我爸爸说,当年神在造我们的时候,脑子被门夹了,参考了人类的审美给我们造出了上半身,又参考了鱼类的审美给我们造出了下半身,然后将我们放养在海里,可海里是流行鱼类的审美的,人鱼就丑的没有海族搭理。”   艾尔莎:“……=。。=”   蔲拉勒恩继续说,“您大概算是人类审美中的美女了吧?当然在我们鱼类的眼里,您没有能够有力划水的鱼鳍,没有闪闪发光的鳞片,也没有扁平梭形的脑袋……呃……不过我现在已经大致了解了人类的审美。”   艾尔莎: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我一点被夸奖的感觉都没有,还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蔲拉勒恩捧着脸脸颊微红地说,“自打被那群人类养起来以后,天天被人说漂亮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以前我出生的时候,需要被抱着绕王城一圈,我妈说来围观的海国百姓哭的泪如雨下。我妈说那全是被我丑哭的。结果遇见人类了却一直被说很好看,心情真是略微有点复杂。”   艾尔莎:我觉得我又被侮辱了一次。   “因为人鱼一族在海里真是出了名的丑,都没有别的海族愿意和我们交配好吗?然后海神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就给了我们这个能力,这是每一个人鱼的孩子天生而来的能力,他可以让海里的其他种族的百姓看到我们时我们会幻化作他们挚爱的形态。爸爸说过,这是只对海中种族有用的魔法。我们每到交配期就靠着这个魔法得以繁衍后代。不过族内远亲人鱼间也可以交配就是了。”蔲拉勒恩皱了皱眉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好像在看到我的时候,我的脸在他们的眼里也会显示作他们挚爱的脸,可改变的也只有脸。”      听到这,辛巴忍不住开口了,他憋红了脸,期期艾艾腼腆羞涩地说,“你、你能再说一遍吗?语速太快了。我看到的你,是莱撒希的脸。”   莱撒希侧头看辛巴,好心地给他解释,“他说人类看到他时,他的脸会是那个人类挚爱的人的脸。”   辛巴懵住了,他觉得这些词串着一片钻进他的脑袋里,又晃悠悠钻出去,但就是一个词都不留下印象,一个词都无法叫他理解,他看到一片圈圈,笨兮兮地又问,“什么意思?”   莱撒希想了想,“大概他的意思,就是指我是你的挚爱吧。”      ——就是指我是你的挚爱吧。   刹那间,辛巴感觉自己仿佛被人丢进了一捅辣椒油里,连指尖都火辣辣的。脸涨的通红通红,有一股气鼓充了他全身,身体内部热的几乎沸腾,整个人都仿佛一只被充满了热气的气球,他觉得谁要这个时候来扎他一针,他就能漏出气,咻的飞上天去。   飞的越远越好,好让他找个谁都不在的地方躲一躲。      莱撒希担忧地问,“你脸好红,中暑了吗?”   辛巴怔了片刻之后才使劲儿摇头说,“没没没没有。”      “你们俩还有一辈子可以谈恋爱呢,能先解决我的事情吗?”蔲拉勒恩举手问,一掬水哗啦淌下,“莱撒希?是叫这个名字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要请你帮忙。”   “有什么事。”莱撒希觉得站着这样低着头和对方说话有点不礼貌,索性走到莲花池边,席地在地上盘托坐下,这样就可以同对方直视了。他坐的并不随意,脊背挺直,坐姿标准,一丝不苟。   莱撒希也用隐隐狂热的眼神扫视着这条鱼——珍稀物种啊,他现在手也能握刀了,要是能解剖看一下就好了。   一瞬间他就在脑袋里模拟了几种下手解剖的顺序。      辛巴看着他俩认真对视的眼神,相似的明亮炽热的眼神叫他心生不快。   莱撒希都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过。      “你会变形术是不是?”   “嗯。”莱撒希没有隐瞒这个问题,从昨天晚上那场他完全不想回忆的借醉发疯的事件中醒来之后,他就发现魔方第二阶段的变形术终于被他真正掌握了,他现在不仅能变形自己,也能变形旁者。   “你能将我变成人的形态吗?”   “可以。”莱撒希点头,然后看着对方一点点变亮的眼睛问,“可我有什么理由要帮你?”   这冷酷无情的叫蔲拉莱恩愣住了,他不高兴地说,“你都还帮这个人类呢。她也没给你什么好处啊。”   “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分给了我宝贵的食物。”莱撒希慢条斯理地说,“而且,她是女孩子。帮助女孩子是我理应做的。”   蔲拉莱恩正色问,“我现在说我是一只雌人鱼,还有可信度吗?”   “你还同一帮海盗混在一起。我难以信任你。”   蔲拉莱恩说,“那我还是被他们抓起来的呢,我是受害者。他们还打算卖掉我。”   艾尔莎说,“本质上是这样,可我总觉得是你在欺负人。”   “那你想怎么样?”   莱撒希微微往后仰了点,坐的更正了,他半分都看不出实在胡闹的,非常正直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一具可以供我解剖的人鱼尸体。”   蔲拉莱恩听到这话被震住了,他愣了一下,说,“人鱼……人鱼没有尸体……我们死后会变成一堆泡沫,灵魂则回归大海母亲的怀抱。”   莱撒希露出了万分遗憾的表情,“解剖活体总觉得不人道……”   蔲拉莱恩打了一个寒颤,昨晚在船上被两只野兽绿芒芒的眼睛盯着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有一种被刀片切割的错觉,“一定要这样吗?”   莱撒希只用沉默不语的看着他,并未作回答。      蔲拉莱恩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轻浮的态度,郑重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答应……不必对我变形也可以。”   “求你帮帮我的小妹妹,我还在找她,她被人施展了变形的魔法,现在已经变作了人类。等我找到她来,请您将她变回人鱼,让她回归海中。”   “我,亚特兰提拉王国第二王子蔲拉莱恩·蓝海在此向海神起誓,加入莱撒希先生帮助我解救我的小妹妹,我便将自己的身体送给他,随他怎么使用。”      艾尔莎都被这壮烈的誓言给听傻眼了。   辛巴觉得“随他怎么使用”这句话真的有哪里不对。      莱撒希看着蔲拉莱恩碧绿的双眸,并未对他的请求马上做出回应,而是问,“要我救你妹妹是怎么一回事?你妹妹陷入什么困境了?”      艾尔莎猜测着问,“是被人类抓住了吗?还被人用魔法变作了人类?被贵族软禁起来了?她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蔲拉莱恩垂下睫毛,投下忧悒的阴影,照在他的眼眸上,让那抹绿色显得深邃幽黑,“她叫爱丽儿,是我们家最小的妹妹,她和我一样有着珊瑚红的长发和碧绿的双眼,非常美丽。大家都很疼爱她……”      “她长得一定很像鱼。”辛巴费劲儿地思考出这么个结果,没忍住拿出来炫耀一下。      蔲拉莱恩感激地看了辛巴一眼,“嗯,谢谢你的夸奖,但是爱丽儿的脸还是人的脸,用人类的审美,大概也是个美人。她是个温柔聪明的孩子,体贴细致。虽然她长得不怎么符合海族的审美,但是因为她特别的气质,大家也都很喜欢她,交配期的时候有无数的海族主动接近她。”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在我们家的花园后面,有一片用来堆积人类沉船垃圾的地方,那里有一尊人类的雕像。”说到这,蔲拉莱恩免不住愤懑起来,“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既没有鱼尾,也没有鳞片,鳃和鱼鳍也是没有的,可爱丽儿居然喜欢上了那个人类!哈,那个丑陋的人类!”      “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好像是她遇见了一个活的和那个雕像一模一样的人类,她自以为自己爱上了那个人类。为了追逐她心中的爱情,她去了海底的黑暗礁石,用声音交换了变形药,变作了人类。”蔲拉莱恩咬牙切齿道,“人类就是没有好东西,那个可恶的人类,我们给了她栖身之地。爱丽儿对她那么好那么亲切,她却是这样子回报我们的!”      莱撒希整理了一下信息,差不多了解到现在的情况了,他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又问,“你的妹妹是吃了魔药变形的,我的魔法也不一定起作用啊。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将她变作人类的女巫呢。就算她很强,既然是在你的王国里,你总能拿捏她吧。”      被这么一问蔲拉莱恩更生气了,“那个女巫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根本找不到!那个黑心肝的人类!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要自己出来找爱丽儿。我不知道她去的是那个国家,但我记住了那尊雕塑的模样,还听说爱丽儿爱的那个人是某个人类国家的王子。我想,要是我被海盗抓起来,到时候他们要将我卖给人类的话,大概会人类的国王和王子来,到时候我就能看看那个骗走了我的小爱丽儿的混蛋在不在!”      “现在这样的话……”蔲拉莱恩平缓了一下气息,“还是这么做也可以,你们可以展示珍贵的人鱼的手段见到那些国王和王子,让我辨认一下哪个家伙是那个骗走我妹妹的人类。等到时候,找到她……她一定后悔了。女巫和我说,变作人类之后,她没有了声音,不能再欢乐的歌唱,鱼尾劈成的双腿走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而进行了变形术之后的她也失去了我们人鱼的天赋技能,她的脸不会在人类的眼中呈现出挚爱的模样,她又怎么能让那个人类爱上她呢?我可怜的小爱丽儿,她现在一定后悔极了。”      莱撒希叹息般轻声问,“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愿意变回来呢?说不定她心甘情愿……”   蔲拉莱恩瞪了莱撒希一眼,拔高声音满是偏执地说,“那个小傻瓜懂什么?就算我不是人类我也懂一些?就算她真的找到了那个王子又能怎么样?她想用什么打动那个王子?用她的美丽的身体吗?那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王子怎么可能同无名孤女结成婚姻?!她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   “她觉得待在深海底不是自由,觉得我们死后只能变作泡沫很可怜。那个女巫告诉她人类拥有灵魂,死后可以升入天堂山。哈,天堂山,那是人类之神的地方,与我们何干?我们是海神的子民,大海就是我们的家乡。”他湿漉漉的红发下,眼珠赤红,快要流出眼泪来,“她必定会后悔的,等到以后,她死去,她的灵魂回不到海神的怀抱,再也见不到疼爱她的家人……那有什么好的?她只是太年轻太天真,她还太小了,她想不清楚的。我得让她走回本来的道路上去。”      “为了让她能回到海神的怀抱不必客死异乡,你却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我解剖,就不怕自己死了变成泡沫无法回归你们的神吗?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她的哥哥啊。”蔲拉莱恩说。   “我明白了。”莱撒希作出承诺,“我帮你。要解剖你的身体是开玩笑的,你不必用你的身体作交换。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就给我一些……”他想了想,“……就给我一些珍珠吧。”   “珍珠?只需要珍珠吗?”蔲拉莱恩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在海里不珍贵……”   “那就看着多给点吧。”   “好好。谢谢你,谢谢你,仁慈善良的莱撒希。谢谢你,谢谢你。”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激,便翻来覆去地说感谢。      艾尔莎却听得很难过,她看蔲拉莱恩愈发亲切了,连之前蔲拉莱恩帮着海盗对付自己也不计较了。   看啊,他和自己多像,都深爱着自己的小妹妹。   为了自己的亲人甘愿委屈自己。   能对自己的妹妹那么好的人绝对有一颗善良的心。      “找一套男人的衣服来吧。”莱撒希说,又转向艾尔莎,“艾尔莎,你回避一下吧,我要将他变作人类。”   艾尔莎可不想再撞见裸男了,她觉得自己要不纯洁了。   “你要把我变成人类吗?莱撒希,你真是一个好人。”蔲拉莱恩真的太感动了,他想这个人类之前说的话一定都只是吓他的,其实这人是一个心地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艾尔莎很快叫人送来了一套男装,然后她就避开了。   莲花池边只剩下了莱撒希、辛巴和蔲拉莱恩。   这是莱撒希变成人类之后第一次施展魔法,他半跪在荷花池边,将自己的掌心贴在蔲拉莱恩长着蹼的手上。   蔲拉莱恩看见莱撒希的瞳孔微微亮了起来,一个微小的魔法阵出现,然后扩大,占据了他的虹膜,魔法阵旋转起来,片刻之后他感觉到身体微微热了起来,并不舒服,不,应当说是痛苦的,像是被无数根尖针狠狠地扎着身体,但蔲拉莱恩竭力忍耐住了这疼痛,只微微颤抖着,每一秒都那么漫长,将痛苦放大的无比清晰,叫他细细感受着,他的眼前时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蔲拉莱恩从变形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不禁想:爱丽儿当初变成人也这么痛苦吗?那个孩子多娇嫩啊,她怎么忍受得了。那个人类是多么幸运,才能够得到她的爱啊。可那个人类必定不会珍惜的。      艾尔莎和蔲拉莱恩两个资深妹控交流了一下多年妹控经验之后,友谊值蹭蹭蹭的飞升。   “当初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抱着她了!”   “当初她还在透明鱼卵里的时候就特别可爱!”   “我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吃苹果泥,她每次都会吧唧嘴巴,有回儿吐出来把我吓坏了。”   “我也是啊,我到处找好吃的水草给她吃。就是有次被我喂的吐泡泡,爸爸揍了我一顿,一个月没让我见爱丽儿,嘤嘤。”   “你真是个好哥哥。”   “能这么爱护妹妹,你也是个不错的人类啊。”      但蔲拉莱恩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他迫不及待要去找他可怜的被坏心人类拐走的小妹妹。   而艾尔莎在对蔲拉莱恩表示了深刻的理解之后,并为了表达对莱撒希还有辛巴多年以来对阿伦黛尔的支持,艾尔莎决定送一艘船给他们,供他们出海航行所用。      莱撒希和艾尔莎讨论事务去了。   冰凉的夜晚,辛巴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想到白天莱撒希说“大概他的意思,就是指我是你的挚爱吧。”耳根就又开始发热了。   这时,门传来吱呀一声,一听到脚步声,辛巴就知道那是莱撒希回来了,他躺在那一动不动,等到莱撒希一坐到床边,他就突然飞身扑过去把人捕了个牢牢实实。   莱撒希:“你干嘛啊= =”   辛巴从后面搂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羞涩地说,“你白天说……说我……我、我喜欢你……”   莱撒希在黑暗中摸摸他的脑袋,“辛巴,我和他们商量过路线了,我们会路过我们原先在的黄金大陆。现在我能将你变回狮子了,到时候到了黄金大陆的时候,你就回荣耀王国吧。” ☆、28·告别阿伦黛尔   “哎?”辛巴蹭了蹭莱撒希的肩膀,怀着几分愧疚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跟我走了,那那条鱼怎么办?你不说要帮他找妹妹吗?”      莱撒希:“……”   莱撒希沉默了好几分钟,他仰起头想看看天空,但脑袋上只有天花板,于是只能对着天花板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莱撒希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始乱终弃这次词来。      要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会跟你走啊?   莱撒希想了想,不,这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高估了辛巴的理解能力,因为怕伤害他,所以说的委婉了一点……看来还是直白一点的好,“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去。……,至少现在不会。我想要到处去看看世界,等到有空了,我会回荣耀国探望你的。”      辛巴琢磨了片刻,还是没大理解,“你不说我们要回荣耀国吗?那怎么会和我不在一个地方呢?为什么要探望我?你不是会和我在一起吗?”   莱撒希继续耐心的解释,“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荣耀国吗?之前是因为我没办法将你变回狮子,可现在我能办到了。等到我将你变回狮子了,你就可以回荣耀国了。”   “可我们回荣耀国了,人鱼怎么办啊?他好可怜哦。”辛巴非常有同情心地说。   “……”说啊说啊又绕回原点了,莱撒希叹气,“我还是要帮他的,我是说,你自己回荣耀国。我不回去。你回去。可能我以后会回去。”   辛巴想了一下,问,“你是指我们要分开?”   莱撒希转身,盘腿坐在床上,抚摸辛巴的鬓角,正如以前他还是只小狮子时摩挲辛巴的脸颊安抚他,“没有谁会和谁一辈子在一起的。”   “可爸爸和妈妈会一辈子在一起的,爸爸说除非妈妈死去,否则他会一辈子和妈妈在一起。当我们认定一个挚爱,就理应和他不离不弃。”辛巴说,“你是我的挚爱。他们都这么说。”   这么直白的示爱让一向厚脸皮的莱撒希都不禁老脸一红,“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偏偏这孩子的话是那么率直坦荡,犹如蜜糖味的暖风扑面而来,清朗又甜蜜。   “嗯……”辛巴想了想,“知道,应该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想要你和我像我爸爸妈妈一样一直在一起。爸爸说过的,等我成年了,我就可以寻找自己的配偶。我想你当我的配偶,然后我就可以和你交配了。”   莱撒希头疼欲裂,他无法直视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继续给他摸毛,“你想想啊,我是雄性,你也是雄性,你爸爸和妈妈可是雄性和雌性。我们都是雄性,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辛巴更不明白了,“雄性和雄性不可以吗?爸爸说是可以的啊。在草原上,我见过的。爸爸说这没什么。”   莱撒希语塞,野兽确实不像人类,他们没有伦理的束缚,“不,辛巴,雄性和雄性交配是生不出宝宝的。”   “可我们还没交配过呢,还没交配过一定不会产生小宝宝的。”   “这不用试也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知道吗?雄蕊要将花粉撒在雌蕊上才能结出果实,雄性得和雌性交配才能产生后代。雄性和雄性是不可以的。”莱撒希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为什么会演变成生理教育课啊。   “哎?”辛巴惊呼了一声,“狮群有很多母狮子,我想要小宝宝的话,也可以不要你生。”   莱撒希皱起眉,“你居然想找别的母狮生宝宝?”   “如果要一个后代的话……狮群是这样的,爸爸说的……爸爸说的要多孕育后代,扩张家族,要多生小狮子。你不生的话,那我得找母狮子生小狮子是吧?﹁_﹂”   “不行!”莱撒希简直太生气了,脑袋一热,把贴在自己身上的辛巴拍开,脱口而出道,说完就觉得不对了。   辛巴高兴地又把他一把抱住,美滋滋地搂满怀,“好啊好啊。你要是肯和我交配的话,我就不要别的了。”   莱撒希,“呃,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他想了想,要一只野兽知道忠贞是什么也太可笑了。“你年纪还太小了。辛巴。你不懂的。”   “你不是比我还小吗?我年纪比你大,我肯定比你懂的!”辛巴在黑暗中靠近莱撒希的脸,用他的脸颊贴着莱撒希的脸颊,“我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我要保护你的。”   莱撒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鬓角,“你要保护的对象很多,辛巴,你得知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期盼着回到荣耀国,现在你能回去了,你喜欢当人,你喜欢当你的狮子,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回到你的狮子群,回去你的家人身边。比起我来说,他们更需要你的保护,不是吗?比起我来说,他们更重要。”   辛巴沉默了一下,问,“你看到那只人鱼时,他的脸是谁的样子?”   莱撒希回答,“是他自己的样子。我不喜欢你。”   “可你刚才还答应和我交配呢。”   “我说了,你还太小了。”   “那等我再长大一点吗?等到明年春天呢?我是不是够大了?对,爸爸说,春天才是求偶的季节……嗯……现在还是夏天,那等到明年春天吧?>w<”      他们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在来之前,莱撒希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知道辛巴一定会舍不得,但是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难缠,他一定认定了自己是他的,怎么掰都没办法把他这个糟糕的想法给掰掉。   他以为他让辛巴自己回去辛巴会很郁闷,他都做好了安慰这个小家伙的准备。没想到辛巴高高兴兴的,貌似还得到了自己胡乱说出口的奇怪承诺,自己被他郁闷的不行。   这小混蛋,这小混蛋!每次说着说着都能成功的把自己的智商拉到他的水平上,然后他丰富的笨蛋经验打败自己!   莱撒希真生气,太生气了,他快被辛巴气的吐血了。   他现在非常非常非常不愿意见到辛巴,不想再和辛巴说话了。      莱撒希唰的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出房间,没想到走了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转头他就看到裸奔的少年。   莱撒希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出心脏病——这里是走廊啊!教了几次了啊!都说了不要不穿衣服跑出来啊!!!还笑,笑什么笑啊!   他赶紧把小白痴领回房间,要么睡觉,要么穿衣服。   辛巴乖乖躺回床上,把肚皮盖好,莱撒希说过,他变成人类了,人类睡觉不盖肚皮是会肚子痛的。   莱撒希都不敢走了,他就怕自己一走出房间,辛巴又光着屁股追上来,这小混蛋真的干得出来的,而且还是没有半分羞耻心的干的出来!      有莱撒希在身边,辛巴很快就酝酿出了睡意,寒冷的夜晚,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去,辛巴打了个哈欠,眼角含着泪珠,含糊地说,“我们睡觉吧……”   他的脑子已经被睡意熏的迷糊了,“你不在,我会害怕的……莱撒希……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吧……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全的……你也睡吧,我在你身边,你也很安全的……我会保护你的……”   莱撒希拍拍他的脸颊,哄着他睡觉,没有再说什么了。      当初他们还是幼崽的时候。   那些吹着冷风的夜晚,抑或阳光温暖的午后,有时也会靠在一块儿睡觉。只有自己的时候是不敢这么做的,独自在危机四伏的野外睡沉那可是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会在睡梦中一命呜呼,他单独求生时从未好好睡过一个夜晚,除非那只黄色的小狮子和自己在一起,他才敢放松意识好好睡一会儿,因为他知道那个傻乎乎的小狮子总会及时地将自己喊醒过来。   那来到人类世界之后,辛巴大概也是这样吧,他不适应,他害怕,他什么都害怕,他害怕高大的石头盖的屋子,害怕那些锋利的兵器,害怕直立行走的人类,他没有安全感。只有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敢睡着。   将他放回去吧,他是属于草原的。莱撒希在心底对自己说,不能自私啊,让他回到草原上去吧,那里有他的自由和快乐。      窗户没有关好,一阵风吹过,窗帘柔和地荡漾翻飞了几弧波浪。   浅浅的月光洒进来。      莱撒希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白色皮质带子,带子上挂着银色的铃铛。这个铃铛并不会响,里面装的小小的生命魔方。   那个最初帮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东西。   起初他以为自己活不过三个月,然后他活了半年多,再后来他想要一直活下去,却差点要死掉,结果到现在,他已经活了挺久了,折换野兽的年龄,他早就成年了。   他早就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了。      第一阶段的基础魔法和第二阶段的变形术他都已经学会,小魔方悬浮在他的头顶,自从他完成两个阶段的魔法之后,这个魔方就变成了透明的,只有边缘轮廓是发亮的线条,剩一个空的架子。   莱撒希用食指拨点住魔方一角拨了一下,魔方快速旋转起来,然后嘭的散开,变成一堆发亮的不规则形状积木,这自然是魔方魔法训练的第三个阶段,比起前两个阶段来说,难度又升了几个等级,莱撒希尝试了几次,他拼出来的绝对不是规则的形状了,似乎找不到规律可循。但是当莱撒希去接触其中的某一小块时,他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呼应……这些是能量块,在搭建了好几遍之后,莱撒希自己琢磨出来了这一点,他隐约知道他们该怎么搭建才合适,但具体的还得摸索。   这需要时间来慢慢练习……      出航的准备进行了足足三天。   辛巴和莱撒希生活朴素,攒了不少工资,当然,这点钱对于买一艘船来说是杯水车薪的。他们和蔲拉莱恩航行的船主要还是艾尔莎赞助的。      出发那天天气很好,风温柔,海水也温柔。   经验丰富的海员说很适合出发,要再过几天就不一定了。海上的气象也是瞬息万变的,他们得去适应天空和大海的变化无常,得抓住正确的时机。   送行那天,艾尔莎在人民的簇拥下来到了港口,她打扮的非常漂亮,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水蓝色的裙子,莱撒希看到的时候会心的微笑了一下,因为这件裙子是他第一次遇见艾尔莎时艾尔莎穿的那件,并不是特别华丽,但是能将她衬得恬静安然。她金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缀着莱撒希从蔲拉莱恩那里要来的珍珠,肤色雪白,脸颊红润,眼神明亮,自信飞扬。   莱撒希不禁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坐在冰雪中郁郁寡欢的小女孩,冷冷冰冰,白的仿佛透明。   当初的艾尔莎是在黑夜里独影自怜的孤寂花儿,别人一碰她,她就吓得缩起花瓣来,现在的她,依然绽放出了她的美丽,她的魔力不再是禁锢住她的枷锁,那已经被锻造重炼成了一把宝剑,成为她保护她心爱的国家的强大武器。   莱撒希觉得很欣慰,也觉得很幸运。当初他和辛巴在走投无路时能遇见艾尔莎真是太幸运了。      “我,阿伦黛尔王储艾尔莎在此宣布,白鹿号正式起帆出航!”   好吧,一艘船是很贵的,艾尔莎送是可以送他们。但为了蔲拉莱恩拯救妹妹大计划,艾尔莎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她给这艘白鹿号上装上了很多精美的财宝,将那位新来的莱撒希先生任命为船长,让他带着阿伦黛尔的特产和财宝去各个国家转转,用他们的财宝换取别的国家的东西,有阿伦黛尔的外交文令觐见那些国家的领导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分别的时候,莱撒希同她作最后的道别,他弯腰轻轻亲吻艾尔莎的手背——没有戴手套的手。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戴手套了。      美丽的公主啊,我祝愿你永远都能保持白雪般美丽的心灵。用你的善良、勇敢、仁慈和坚持保护这片热情淳朴的土地,给予你爱的人民幸福满足的生活。   有幸成为您的朋友,我在此由衷的如此祝愿。      直到白鹿号快要行驶到海和天空的边缘,变作一个小小的点时,艾尔莎终于收回了她凝望远方的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因为常年被装在手套里显得格外白嫩。   而她,就要用这双看着纤细柔嫩的手去保护自己的国家。   保护了自己好几年的两个男孩已经离开了,虽然艾尔莎早就知道那两个小家伙迟早会离开阿伦黛尔。      “艾尔莎,我们回去吧。”绿裙子的安妮有点担忧地看着姐姐,她知道因为朋友的离开而让艾尔莎感伤低落,她该怎么安慰艾尔莎呢?   艾尔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指尖擦过安妮的脸颊,将安妮鬓边落下的一绺调皮的发丝捋到她的耳后。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怕自己的双手会伤害到自己心爱的人们了。   如今想来,当初的她是多么幸运,多么的凑巧,才会那么一个平凡无奇的晚上推开窗户,遇见那只白色的猫咪。   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夜晚发生的事,她勇敢的喊出的第一个音节,从那一个音节开始,让她生命里积年不化的坚冰开始融化。   艾尔莎的笑容越发飞扬,她转过头,满怀笑意地对安妮说,“姐姐有好玩的东西要给你看。”说完,她就对车夫说了一个地点。   车夫问,“公主,您要去探望受灾房屋的重建吗?”   艾尔莎莞尔道,“我要送给他们一个礼物。”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这片街区是在海盗袭击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艾尔莎没有来得及及时扑灭这里的大火。   经过几天的清理,房屋废墟的残骸已经被清扫干净,剩下一片平地。由王室出钱,还在商量着要怎么重建房屋。      马车停下。   艾尔莎提着裙子先下车,她想要扶自己的小妹妹下来,但安妮自己利索地跳下了车。   “艾尔莎公主!”   “公主殿下!”   “公主日安!”   “公主您来看我们的修建进度吗?我们一定会盖出牢固的新房屋的。”   “对,还加早了防火设计。”      艾尔莎提了提裙摆对她深爱的人民稍稍鞠躬,然后文静地站在那,轻声说,“我想,我大概也能重建房屋的工作做出一点贡献。”   “好好好,把图纸拿过来给公主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   “不,我想帮忙建造。”艾尔莎说,她微微蹙眉,带着几分调皮,“我想了想,现在的天气那么炎热,让我们送大家几间凉爽点的房屋吧。”   “什么……”      艾尔莎走到空地的中央,微微偏头,对安妮笑了一下,“看好了,安妮。”   安妮紧张的交握双手放在胸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姐。      艾尔莎拽了一下裙摆,露出小半截洁白的小腿,她用水晶鞋轻敲地面,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就以她的鞋跟为圆心如蓝白色番红花绽放般瞬间扩大覆盖至整片空地。她再踱一踱脚,魔法阵震颤里一下,无数细碎的光芒从魔法阵优美的线条里溢了出来,有人伸手捕捉了一把,握到手心那些光芒便不见了,只剩下小小的水珠……原来那些都是小雪花。   眨眼之间,一层薄冰就凝结了出来,这些冰仍在生长,向着天空的方向。一座座冰雪垒成的房屋平地而起,他们不是城堡,只是矮矮的小房子,但是也一座座都造的精致无比,墙壁上有漂亮的浮雕,门前有一级级台阶,甚至艾尔莎还模拟了门前的番红花盆栽。      艾尔莎站在这些冰雪房屋之前,在最后,对安妮眨了一下眼睛。   安妮看着这些房子,心头微热,感动的眼睛湿润。      魔法余振的雪花仍在天空中纷纷扬扬。   强大的魔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过了片刻后,才有第一个鼓起掌来,欢呼着——   “艾尔莎公主万岁!”“艾尔莎公主万岁!”“艾尔莎公主万岁!”   无数的人跟着欢呼起来,崇敬和爱戴的呼喊响彻了阿伦黛尔王都的上空。      艾尔莎其实这回是有点冲动的,她造出的这些房子让艾伦戴尔的居民不敢住进去,最后国王向居民买下了这些地,让他们自行选择了空地再造房屋,费用还是由王室承担。   而艾尔莎信手打造的这些房子则被保留下来,这里后来甚至慢慢演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每一个来到阿伦黛尔的人都会来瞻仰一下当初那位威名赫赫的冰雪女王的得意之作,感受一下阿伦黛尔的冰洁和强大。   直到几百年后,阿伦黛尔的王室也小心保存着这片看似朴素的房屋,按照当年记录下来的图纸修建补妆破损。可非常不幸的是,一个小王子一不小心烧掉了图纸,就在那一任国王苦恼着不知道该如何修葺冰屋的时候。   一对旅人来到了阿伦黛尔,那是两个男子,一个是黄金大陆那边荣耀国的人,棕发,皮肤微黑,一个是东方人,黑色长发,象牙白皮肤。   那个黑发的东方人似乎是一个法师,他挥挥手,就将冰屋修葺的焕然一新。每一个看了的人都说,他是把破损的地方都给修好了,修的和还没有坏之前一模一样。他还赠送了当时的阿伦黛尔国王一套完整冰屋的图纸。   阿伦黛尔国王有点奇怪他是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的。      莱撒希当然记得清楚。他的记性一直很好。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那会儿那是一只猫咪,辛巴和安妮躲在一片草地上用木头造小房子的,安妮足足花了几个月的时候,在猫咪和辛巴的帮助下一直瞒着姐姐。等到了姐姐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才端着一整个房屋模型,在两个好朋友的簇拥下兴高采烈地送去给姐姐看。   这种小事当然没有史书记载下来。   那作为名胜宣扬阿伦黛尔国威的冰屋在最初的最初,也并不像后世那些史学家们揣测的多么好涵义。      除了想要给人们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之外。   那只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姐姐,想要回应一下妹妹给她的爱罢了。      有些人,值得冰雪为他融化。   有些冰雪,虽然是冰冷的,但你摸一摸,却会感觉心变得温暖。      >w<      上了船之后,莱撒希就一直在房间里整理东西,辛巴叫出去卖力气帮忙。莱撒希闲着也没事,就顺便帮辛巴一起整理。   出人意料的,莱撒希居然有点扛不住海上的环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晕船,在房间了躺了好一会儿才稍微舒服了一点。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人来喊他吃饭,莱撒希才走出了房间。      刚走到甲板上。   莱撒希就看到一个将全身都罩在黑色披风的男人站在船边看海,他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美的侧脸,是辛巴。这时,这人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头。   莱撒希看着他微微皱眉,“辛巴,你怎么穿着这样?”   “什么穿成这样?”一个声音从莱撒希的身后传来。   莱撒希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又一只辛巴,他穿着粗麻衬衣,捋着袖子,还解开了上衣最上面几颗袖口露出一小片结实的小麦色胸膛,他一脸无辜纯真地望着莱撒希。   莱撒希再转回头,看到披着黑披风的人,那人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珊瑚红的长发来。他的皮肤比辛巴白多了,也就是刚才因为笼罩着帽檐的阴影,才让莱撒希看走了眼。   “你在找我吗?”辛巴炽热的盯着莱撒希。   莱撒希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事……我有点难受,感觉不是很饿,就想说一下不用准备我那份晚饭了。……嗯……我还有点不舒服,我要回房间躺一下。”   辛巴理所当然活泼可爱地跟了进去,“不舒服?我给你揉揉肚子吧。来嘛来嘛。我给你揉揉肚皮,很舒服的!”   “别跟进来。……都说了别跟进来!……臭死了,先洗个澡不行吗?”    ☆、29·小美人鱼   午后,海面附近被阳光直射的海水会变的温暖,太阳从云端洒下的金色光线落入水中,被水波柔和地切割成一片一片大小不一的斑块,他们摇曳着海面之下的世界。游出水面,一眼望过去,海浪悠肆地荡漾着,海风拂过湿漉漉的肌肤和长发。这千万里都是单调的蓝色,她仰起头,看到一只海鸥迅速的掠过。   钻回水中,掉头往下,穿过碎光摇曳的水域,一群鱼儿放松的游弋在这片万古不变的冰寒中,它们不说话,只被不期而至的闯入者吓了一跳,顺着拨紊的水流呼啦散开,然后又重新聚拢,头碰着头,小心翼翼地觑探那条往水底前进的古怪的鱼。   这一片海比较浅,可以看见色彩斑斓瑰丽的珊瑚礁群,密密叠叠。锚靠在珊瑚上的黄海葵随着水波舞动着纤细的刺须。珍珠贝偷偷地打开贝壳,吐出沙子,接着又重新关上。住在边上另一棵珊瑚下的它的邻居砗磲长得可比他华丽多了,虫黄藻亲吻它玻璃质的边缘。海参刚从海礁暗处往前,却被突然路过的家伙一下,又急匆匆躲了回去。他们都在关注着这个打乱他们平静的访客,或许他们的单细胞能记起来之前对她的印象。她仍在往前,再往前,却见这片珊瑚礁戛然而止,仿佛画板上一抹浓艳的图画陡然停在一半。他们滑落于海底悬崖。   她义无反顾地游进了这片海底悬崖。   海沟上的那一小片水域时常充斥着一种黏糊糊的杂质,搅得那片海水很浑浊。她记得女巫莉莉丝说过,这看上去像是陆地上的另一种景色,深渊上方的雾气抑或是险峻高峰边围绕着的水雾。莉莉丝说起这的时候很是怀念,她这羡慕莉莉丝能有这种怀念,这听上去多美妙,世界,无所不有的世界,热闹,喧嚣,变幻,而不像这枯燥单调的海底。   可莉莉丝却说,海底也不错。   “莉莉丝,莉莉丝,你在吗?”   “莉莉丝。我在那头找到了一条沉船,里面装着一座人类的雕像。”   “哦?听上去很有意思。”   “是,他们像你一样。没有鱼尾,但是有双腿。双腿。他们能用双腿在陆地上行走。海神呐,我也想要一双腿,然后去人类的世界看看。”   “我的小鱼啊,你把人类的世界想的太好了。”全身都藏在黑色长袍中的女巫这样说,声音自黑魆魆的帽檐下传出来,“那儿没什么好的,爱丽儿,相信我。那儿没什么好的。”      “该醒了。”   “爱丽儿?”   “该起来了。快起来。”   爱丽儿陡然从遥远的梦中脱身而出,习惯让她下意识地摇摆鱼尾,然而她没有鱼尾,于是她踢到了墙。自她的鱼尾劈成的这双脚格外敏感,她走每一步时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如今踢到墙,疼的让她双眼瞬间浸满泪水。      来喊她起床的女人登时无语了,收回俯下的动作,皱着眉对身边的朋友轻声抱怨,“什么啊,怎么好像我在欺负她一样。只是起床而已啊,搞得像是公主一样。仗着自己漂亮吗?只是有几分姿色而已,就这么骄矜高傲,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吗?不过是一个血统卑贱的孤女而已,以为自己是被王子带回来的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爱丽儿赶紧坐起来,揩拭一把泪眼,一边忍着痛,一边抽泣着说,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连道歉也做不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却没料到这招致了对方更加的厌恶。   爱丽儿又听见她们压低声音的讥讽,“明明是我叫醒她了才开始哭的……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显示她的善良衬托我的恶毒吗?真讨厌。和我一样都是奴隶,有什么高贵的。怎么总是表现的她有优越……”   “是啊,恶心死了。既不识字,也不能说话。徒有一张漂亮脸蛋。听说她没穿衣服去找的王子,王子居然真的把她带回来了,不知道她的身体是有多漂亮。”   “不知羞耻,连我们也知道出门要穿衣服啊。”   “什么都不会,多久几步都像是我们欺负她,要哭起来一样,真恶心……”   爱丽儿装作没有听到,赶紧坐起来,换上裙子,穿好鞋子,她做好心理准备了,才终于把脚放在地面上,虽然她的鱼尾变成脚已经几个月了,但这种疼痛仍然是让她难以适应的,可她能一直忍受着。然而今天起床弄伤了足尖,这叫走路时的疼痛放在了好几倍。就像有谁拔掉了一片她的鳞片,又用针在那未愈合的伤口上刺一般。   她得忍着疼痛,还得忍着泪水。      爱丽儿一小步一小步走着,微微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身姿能看上去轻盈。   她穿着王子送的浅粉色丝绸裙子,珊瑚红的长发如海藻般浓密顺滑,衬的她的脸格外娇小精致,她的皮肤水润白皙,嘴唇的颜色仿佛最娇嫩的粉色蔷薇的花瓣,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则是绿色的,犹如平静时的清澈海水。   大理石铺成的走廊映着少女纤细妙曼的身影经过。      爱丽儿渴盼着能够见到王子,事实上她也能见到,但并不能天天见。只有偶尔。   她走进王宫的花园,向四周望去,只有绿树和鲜花,地面是茵茵的草地,你只能嗅到青草和叶子的味道。这和海底世界截然不同,王城离海边有好一段距离,在这里,她是见不到海的,站的王宫的最高处也看不到,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海浪和水流的声音仿佛还徘徊在她的耳边。这幻觉过了很久才不怎么出现。      脚实在太疼,她坐在水池边,脱下平底布鞋,露出一双又白又嫩的小脚来,用手轻轻揉,舒缓疼痛。   只是还未适应罢了,爱丽儿在心里鼓励自己,小丑鱼给海葵带食物,剧毒的海葵才肯在小丑鱼危险的时候张开触须收起毒素包裹住他们保护他们,想要获得什么的都得有付出。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   那些人总在嘲笑她,用他们人类的道德标尺,迄今为止,爱丽儿都在努力去听懂,她还不大能理解什么羞耻啊,海底世界的人鱼可不穿衣服,但这些听上去很好,如果她做到了的话,是不是会更像一个人类呢?到陆地生活何等不容易,失去声音是她获得双腿付出的代价。她失去了声音,但她还可以舞蹈,还可以展示自己的美貌,似乎是这样的,海底世界的动物们就是这么求偶的,舞蹈,展示美丽。   可这里似乎也是这样,似乎又不是这样,爱丽儿弄不太清楚,当她跳起舞,艾瑞克王子会用惊艳的眼神看着她,却没有爱上她什么的,可艾瑞克时常会私下找她说话,坐在她的身边,或者靠在她的腿上,语气忧伤地说一些事情,爱丽儿想安慰他,可她不能说话,她会用手摸摸艾瑞克的额头。   这会儿她来花园里,就是为了等王子的。      “你受伤了吗?”   爱丽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应当是个骑士侍从,爱丽儿看到过,那些骑士侍从的服装都一样。这人有一头黑色微卷的短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白人的轮廓,显得坚毅而勇敢,眸底隐隐带着几分忧郁,只是他的身材并不算特别强壮,起码没有艾瑞克王子强壮。   这个人莫名给爱丽儿一种熟悉感,仿佛他们从很早以前就认识。   可爱丽儿只记得她在海底见过王子的雕像。      爱丽儿摇了摇头,有点慌张。   “我给你看看。”骑士侍从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地上。爱丽儿看到他皱起眉头,用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的脚,像是那些侍女拿着珍贵的东方瓷器一样。她的脚趾有点红肿了,那个骑士侍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合拢的贝壳,打开贝壳,里面是淡绿色散发着清香的膏状物。他挖出一颗普通珍珠那么多的药膏,涂在爱丽儿受伤的脚趾上,给她细细地涂上。   爱丽儿看着他给自己涂药时的样子,熟悉感仍在心头挥之不去,这个陌生男人给她的感觉不同于王子的那种熟悉,更类似于她的家人,爸爸和哥哥他们。   涂完之后,骑士把药膏放进爱丽儿的手里。   爱丽儿对他微笑了一下,用手指蘸了一点水,在水池边缘写自己的名字。她不懂人类的文字,当初央求了莉莉丝,也只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骑士莞尔,“你说你叫爱丽儿?这真是一个好名字。听上去很美。作为交换,我似乎也该告诉你的名字,我是凯文。”   药膏涂上去之后,脚上传来凉意,迅速的平复了火辣辣刀割般的疼痛,非常舒服。   “你在这是在等谁吗?”骑士问。   爱丽儿点点头,写下王子的名字,这是她来了人类世界以后拼命记住的第一个单词。   “你在等王子?”骑士抬起头,一提到王子,爱丽儿的眼睛里便明亮起来,漾着柔柔爱意。骑士说,“可他说要娶邻国公主。”   爱丽儿的眼神立即暗淡了下来,是的,她听说了。当初她救了落水的王子,托着他将他送回了岸上,而到海边玩耍的邻国公主发现了晕倒在沙滩的王子。醒来后王子决意要向这位救了他的公主求婚,他曾向自己说过,他当时半昏半醒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美丽的让人永生难忘,他觉得那就是邻国的公主。   爱丽儿时常会想,那位公主到底长得什么样。   爱丽儿回想着当时自己托着他游了那么远,却不能告诉他这件事半个字,只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正如现在听到骑士的话,她给了一个相同的反应。   “孩子,你爱着一个心有所爱的人。”骑士说,“这是世界上最让人卑微的事情。”   爱丽儿又摇了摇头,只重新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她相信她的爱能让王子感动。   “你长着红色的头发。”骑士又说,他伸出手像是想要触摸爱丽儿的发丝,却在快要接近时停下。他凝视着爱丽儿在阳光下漂亮的犹如最昂贵的绸缎般有光泽的珊瑚红长发,轻声说,“在这里,红发是低贱血统的象征。他们会看轻你的。”   爱丽儿微微睁大眼睛,她无法理解,在海底,珊瑚红的长发等同于尊贵。   “我没有骗你。”骑士说,“但我希望你不要看轻自己。”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每天都会来公园。”骑士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以后还疼的话,就来这里找我,我会给你药。”说完,就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爱丽儿曾无比的渴望阳光,可在午后毒辣的阳光下,她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难受。虽然她现在不是一条鱼了,可长时间被阳光照射仍然让她有一种会脱水晒死的错觉,即使坐在水池边被水汽熏着都不能使这种可怕的错觉得到什么缓解。爱丽儿站起来,往树阴处走去。   刚靠近,树丛那边就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爱丽儿一跳。待看清对方是谁,她由心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艾瑞克王子看到爱丽儿,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嗨,爱丽儿,下午好。”   这个小女孩是他从海边捡回来的,她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像是一张白纸,单纯天真极了。他很喜欢和爱丽儿待在一块儿,因为爱丽儿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说话,无法泄露他都说了什么。   这真是棒极了,他可以对爱丽儿说任何事,那些憋在他心里翻来覆去长成毒刺的事情尽可以对她吐露,她从不说出去半分,当然,她也无法说出去。所以他对这个女孩特别放心,偶尔的谈心也演变成了时常,好吧,应当说只是单方面的倾诉。      “爱丽儿,见到你真好。”艾瑞克说着,摸摸爱丽儿的头顶。   爱丽儿仰头看他,阳光穿过蓊郁的树冠,斑驳的金色光板落在艾瑞克王子的脸上。人鱼的审美观比起人类来可以说是奇葩的,但爱丽儿的审美观在他们的家族里也是奇葩的,她没有告诉很多人,只有莉莉丝知道。莉莉丝知道她喜欢人类有一双腿,喜欢人类不像鱼鳍的圆圆耳朵。   在她眼里,艾瑞克王子是英俊的,他有棕色的短发和棕色的眼睛,鼻梁边有几颗雀斑,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英俊。艾瑞克笑起来尤其好看,就像她停在深海黑暗处时,仰着头看到的,那抹照进黑暗里的阳光。   艾瑞克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人看窥探,他便长长舒出一口气,往树荫下一倒,非常没有形象地躺在地上,开始说,“我都快要累死了。今天从港口那边的城市传来消息,阿伦黛尔的国家船队已经抵达,他们有足足五十辆船,每一艘船上都装满了货物,他们在港口卸货,交换了一部分东西。东西过几天会到,听说有很多新鲜玩意儿,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爱丽儿也跟着拢了拢裙子,坐在他的身边。听到艾瑞克这话,爱丽儿不禁感动的心头暖洋洋的。   艾瑞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阿伦黛尔的使者只会在港口停留两天,然后就带着他们的礼物来我们的王族谒见我父王。父王可是耍足了国王架势,权杖一挥,就把苦力活全部丢到我身上了。”   他哭丧着脸抱怨起来,“天呐,我得准备宴席,准备晚会,准备表演,还得赶紧整理街道,理顺各种礼节,忙的像是陀螺转。就这样他还不满意呢,一个劲儿说我做的不好,说街上看着穷酸,到时候被阿伦黛尔来的人看了要笑话。”   “还要我一定要做到威严的让那些人由衷敬畏的地步。”   “这也不是做不到。”   “可关键是,他不给钱。”   艾瑞克王子仿佛随时要泪流满面,他四十度角明媚而忧伤地望天,抽泣一声,“他不给钱。”   爱丽儿听到这话,似懂非懂,有点惶恐,她拿出她的小袋子,把里面寥寥无几的铜币都倒出来,捧在手心举到王子的面前。   艾瑞克噗的笑出声,将爱丽儿的手推了回去,“你自己留着吧。”   爱丽儿有点着急,坚持要把铜币给艾瑞克。   “爱丽儿,你给的这些不够的。”艾瑞克当然还是没有收,他看着少女美丽的脸庞,态度缓缓变得凝重,他抚摸着少女的长发,这样轻声说,“我不需要这些,你拿回去吧。”      另一边,从克莱顿王国的王都大门出去,在宽敞的国道驾车行驶半天,在经过一座山,选择双岔口的左边,爬过山,狭窄的小道又重新变得宽敞,足足可以容五辆马车一同通过,再行驶两天,经过三个驿站,两座小城,就可以抵达克莱顿王国最大的港口施尔了。   就在爱丽儿和艾瑞克王子谈话的同一时间,那么口中正在讨论的那只阿伦黛尔船队,此时此刻正在羁货整理赶路的马车行囊。      侍从们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可供两人的马车,蒙着面纱的寇拉莱恩阁下先上去,然后过了一会儿,莱撒希阁下也上了车,辛巴骑士紧跟其后。但是没有出三秒,车里就传来一声听上去颇为肉痛的闷响,辛巴阁下被扔了出来,他重新爬回去,挤掉马车夫,正襟危坐着驾车。   辛巴阁下驾车的方式格外神奇,他不需要马鞭,甚至也不勒缰绳,仿佛和马说话一般,他的嘴里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马就会照着他的心意乖乖前进。      天气太热了,蒙着面纱也让蔻拉莱恩有一种闷的皮肤更热的错觉,他催促着莱撒希使用凝聚水汽的魔法,给马车厢里面降降温度,莱撒希自然不会看着他活生生晒成人鱼干。蔻拉莱恩身体爽快了之后,也有空和莱撒希聊天了,“和辛巴待在一起不好意思?”   莱撒希都不想看他那张脸,左看又看都和辛巴一模一样。蔻拉莱恩说他妹妹变成人之后失去了人鱼天生的技能,可他变成人了这种技能却还在,不过他们兄妹变成人的方式并不相同,一个是通过喝魔药,一个则是自己使用的变形术。大抵是因为这才使结果造成差异。莱撒希有点遗憾,为什么蔻拉莱恩还留着这种讨厌的技能。呈现在自己眼里的这张脸,不停地提示着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不过有点庆幸的是,当初第一个在莲花池那,自己看见他长着辛巴的脸时,努力遏制住了好奇心没有问……真是太险了!之后知道了原因他就更不开口了。要让辛巴知道了,那小家伙得多得意啊。   想到辛巴说不定会高兴的四脚朝天的蹦跶,他就特别捉急不高兴。   莱撒希想,他应当科学的看待这个事情。事情出现了差错,导致现在他现在内分泌紊乱,看到辛巴,大脑就会不受控制的分泌多巴胺。这只是一件可以得到科学解释的理智事件,是可控制可解决的。他绝不能屈从于那么稀少的激素分泌,要坚持自己的理智……对,就是这样,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他们分泌结束,内分泌恢复平衡,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你怎么不说话。”   莱撒希面瘫着脸作沉思状,机智地岔开话题,“我在想你当初和我说的,关于你妹妹爱丽儿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突然就想到了。”   说起自己的妹妹,蔻拉莱恩毫不犹豫地就撇开了刚才的戏谑,认真的问,“是什么?”   “你说你知道你妹妹喝了魔药,还说这些都是女巫告诉你的。……可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她住在我们的海域,我们逼她她怎么敢不说?她说了这些就逃跑了,告诉我们是为了炫耀,逃离这是为了躲避惩罚。”   “如果是要从你妹妹那里得到好处,她已经得到了,还是她和爱丽儿避开你们偷偷进行的,而爱丽儿离开你们也不知道。不告诉你们不会更好吗?你说你发现爱丽儿失踪时,她就已经消失了好几天,她足够逃跑了。”   蔻拉莱恩微微蹙眉,沉声不语。   “我想,说不定她是故意告诉你们的。要你们去找爱丽儿。”莱撒希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想想有什么细节……我下车去一下。”      莱撒希要辛巴停下车,马车甫一停下,他就打开侧面的马车门踩着阶梯下去。   辛巴嗖的跳到他面前,露出一口闪光的大白牙。   控制激素……控制激素……控制……控制不住otz莱撒希感觉最近内分泌失调格外严重,几乎一看见辛巴他就觉得脸颊发烫。   辛巴笃笃地望着他,好奇地问,“0 0?你脸有点红,莱撒希。车厢里很热吗?不过外面更热,还是坐在车厢里吧。”   “嗯……”莱撒希含糊地回答,握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几声,偏过头,不想和他说话,但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他会说些什么。 ☆、30·女巫   爱丽儿很快又在女孩们的口中听到了凯文这个名字。   她是女孩们的“新宠”。   黑发,蓝眼,苍白,英俊,忧郁,神秘,剑术超绝,彬彬有礼。   当这些性质被糅合在一起的时候,便使他散发出惊人的魅力。像是一剂完美的魔药,让女孩们狂热地迷恋上他。他是最近才加入皇家侍卫队的新骑士,听说不仅拥有过人的武技,还是个睿智博学的绅士。凯文是个温柔而有礼貌的人,他很少拒绝女孩们的搭话,但洁身自好并不接受任何人的示爱。   爱丽儿慢慢发现,自从遇见过凯文之后,她的运气就好了起来。同屋的女孩不再总是嘲笑她,她们开始对她友善,教导她一些人类女孩知晓的事务。但女孩们这几天很忙碌,她们是王国蓄养的舞伎和歌伎,来自远方的尊贵的客人不日就将抵达王都,她们得在客人们的面前展示她们的美貌和才能。   同室女孩们的忙碌和爱丽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们如此忙碌,而爱丽儿则显得无所事事。舞伎歌伎们都得不出什么空闲来,王子当然也是忙的连轴转,自打那天下午和爱丽儿抱怨了事务繁忙之后,他就没有再在爱丽儿面前出现过了。   爱丽儿期盼着明天的到来,她听说明天来自阿伦黛尔的客人就会抵达王都了,届时盛大的舞会将会开始,来自山顶王城的灯火将通夜彻亮,照亮整个王城。   她会穿上王子为她置办的丝绸裙子和高跟鞋,在闪闪发亮的大厅跳舞。她没有声音,也没有尊贵的人类社会的身份,但她似乎有让人羡慕的美貌。爱丽儿不大清楚,以前她在海国时一直不算是美丽。   爱丽儿忽然记起,之前有个画师请求给她画一幅画像,王子也答应了,带她去画室,她安静地坐了一整天。   等到傍晚的时候,艾瑞克王子顺便带她参观了画室,爱丽儿注意到一幅挂在角落里的画,画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蕾丝长裙的女人,黑色的长发上也披着薄薄的黑色蕾丝,她的脸庞白皙,嘴唇红润,有一双海水蓝的眼眸,俨然是一个美人。爱丽儿觉得她很熟悉,就像莉莉丝给她的感觉一样。   艾瑞克轻声给她说,“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自打我出生以来,这幅画就放在这里了。”   爱丽儿点头,她用眼神描摹着画像上的油彩,像是在抚摸着这个静谧而忧悒的女人。       “莉莉丝,你帮帮我,莉莉丝,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我想见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爸爸他们无法理解我,但你一定能理解我对不对?”   “是,是,爱丽儿,冷静一点好吗?你想让我帮你……我当然也想帮你,但就得先给我一个理由。”   “我爱他,我想他。”   “爱丽儿,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炽热的火焰,可你却是冰凉的海水。你得想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莉莉丝,我想清楚了!我想了一个月,我决定好了。”   “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久?”   “有些事不能用时间来衡量。帮帮我,莉莉丝,求你了,帮帮我,好吗?莉莉丝,我那么喜欢你,能帮帮我吗?”   “……,你得付出代价,莉莉丝。”   “什么?”   “魔药的制作并不容易,想要变成人,你得付给我我想要的报酬——你的声音。”   “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将你变成人,但是,爱丽儿,失去声音不是唯一的代价。你得再想想,当你变作人了,就永远不能再变回来,若是你得不到王子的爱,你会死去。”   “我想好了,莉莉丝,帮我吧。”   爱丽儿闭上眼睛,听见莉莉丝在耳畔的呢喃,莉莉丝黑色的柔顺的长发有几绺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深海的苦涩气息。   “睡吧,睡吧,等到你醒来,会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会安静地失去你的声音,我会轻一些,忍忍疼。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      “你是星光铺展下的云霓,是月光穿透大海薄雾的闪烁不定,我却想抓住你;   热忱和希望伴我渡过深海冰冷的黑夜,一次又一次,我仍恪守我曾经的愫意;   如何才能让我在你的眼睑之间稍息,在那充满明亮的深邃眼眸里稍息,让我在那里见到我梦寐以求的场景。”      一颗火星从篝火里飞出来,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落在莱撒希的书页上,灼出一个猩红边缘的小点,可转眼间便燃烧结束。他已竭力散发出他所有的光与热。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莱撒希问。   “不~知~道~”辛巴像小学生一样拖长声音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毫不知羞耻地说,“但你读这些话的时候真好看,我想亲你。”   莱撒希砰的合起书本,他语塞地看着辛巴,想说话,最后却也没说,只舔了舔嘴唇,摇了一下头。篝火橘红色的光芒很好的掩饰了他又开始发烫的脸颊。   辛巴又说,“你这么看我的样子也好看……”   莱撒希快速地截断他的话,“停,说到这里就够了。听我说话,乖一点,好吗?”   辛巴点点头。   蔲拉莱恩坐在莱撒希的另一边,稍远一些,远离会蒸发水分的火焰,哦,海神,他讨厌火焰,“我稍微有点听得懂,啧,又不懂,事实上,我到现在也想不通我的小爱丽儿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人类。无法理解啊无法理解。她怎么能为了一个几乎没有见过几次的男人就不要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了呢?”   辛巴以野兽的姿势坐在地上,柴火被烧得发出咔嘣的空响,火光照在他英俊的脸庞上,闪闪发亮。辛巴听见蔲拉莱恩的话,动了一下耳朵,转过头盯着他,认真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等到蔲拉莱恩说话,莱撒希接话,他又动了一下耳朵,摆过头看着莱撒希全神贯注地倾听。   莱撒希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头脑不清。人类的这段时期被成为青春期,格外容易受到各种激素的控制。在人类的研究里,大脑会分泌叫作多巴胺的物质,这是一种激素,当你面对某者的时候,它会被分泌出来,影响你的身体情况,让人变得亢奋,对某人渴望、痴迷、想念、头晕目眩。”   蔲拉莱恩皱了皱眉,重复这个第一次听到的词语,“激素?”   辛巴又把脑袋转回去看着他,一脸茫然,等莱撒希说话再转回去。   “身体自动分泌的一种化学物质。”   “好像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爱丽儿现在这样是不正常,像是生病了,可以用药物治疗吗?比如……有没有哪种药可以抑制她的身体分泌这个东西?”   “嗯,理论上是有抑制的药物,但就算不管他,这种激素大概也只能维持两年时间到三四年。”说到这,莱撒希突然自己也想明白了,他扭头望着傻兮兮的辛巴,对,把他搁个两年,等他们俩激素都分泌结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辛巴:0 0?   蔲拉莱恩一拍大腿,“哎呀,还等什么?有什么抑制的药物?”   莱撒希肃然说,“暂时研究不出来。你还是直接把她打昏了带回去,关上几年,什么都好了。”   蔲拉莱恩想了一下,有点心疼的说,“不会太粗暴了吗?她哭起来怎么了?”   莱撒希也跟着想象了一下,那只黄色的小狮子眼泪汪汪看着他的样子,那什么,好像是有一点……   “说不定会得忧郁症,像是条搁浅的鱼。”   忧郁症!?脑海里的小狮子躺在干枯龟裂的大地上被烈日无情地炙烤。   “没有和平一点的,不会伤害到她,让她高高兴兴地结束这算所谓的爱情的方式吗?”   传入耳朵的声音充满了烦恼,可莱撒希更烦恼,要知道他这些天就不会这么不高兴了,他啧了一声扭过头,又看到蔲拉莱恩因为幻术而呈现作辛巴五官的脸……更烦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阿伦黛尔的车队终于抵达了克莱顿王国的王城,装满来自阿伦黛尔的礼物的车足足有二十辆,围观的百姓站满了两边街道。   克莱顿的艾瑞克王子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毫无吝啬地展现了克莱顿的繁华、富有和友善。在一段毫无营养的寒暄之后,就开始引着这帮客人进入他们的城堡,带他们去早就准备好的客房。   艾瑞克王子走在几步之前,心情也有点复杂,该怎么说呢?赞美一下阿伦黛尔王国的民族多元化吗?来的两个领导使者一个比一个长得特殊,一个是黑发黑眼的东方人,这也就罢了,东方人罕见,但不算地位低下,在此时,因为他们能生产丝绸和瓷器,仍是这个大陆众多国家口中的高文明国度,另外一个是棕肤褐眼的黄金大陆人,穿着丝绸衣服,相貌英俊,好吧,要知道黄金大陆人现在可是奴隶交易市场上的热手货物……还有那个跟在他们身边的男性侍者,红发。红发意味着卑贱。这个红发的家伙还用面具遮着他的脸,真是太不礼貌了……好吧,不管怎么样,他都尽力好好招待他们的。      莱撒希靠近蔲拉莱恩,拉拉他的衣角,轻声问,“看清楚了没有?像不像?”   蔲拉莱恩从袖子里抽出一小卷纸,轻轻搓开,上面是一副人像,他摸着下巴问,“像不像?”   莱撒希沉默了一下,“我觉得你该学习一下画画。”   蔲拉莱恩又问辛巴,“你觉得呢?”   “哦,”辛巴挠挠头,“挺像的吧,都是人。”   “我和你意见相同。”蔲拉莱恩呵呵笑了一声,把纸卷回去塞到辛巴的手里,“你会觉得熟悉的。因为这是你画的莱撒希。”   莱撒希,“……”   蔲拉莱恩还带着几分笑意,“不用什么图,我记得那座丑陋的雕像长得什么样子。而且我能感觉到那个该死的女巫就在附近。”   “你打算怎么找?”   “先等等吧,马上就是晚宴了。”      =。。=      当太阳沉下地平线,夜幕悄然降临的时候,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换上舞衣的女孩们鱼贯离开了房间。   爱丽儿走到门边,侧耳听她们的鞋根敲击在大理石石板上的声音,看着她们扬起的裙摆也消失在拐角。女孩们一走,这里变得格外安静。   “喵~”   猫叫声兀的响起,把爱丽儿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到一只白猫在窗沿上走着,他用圆圆的蓝眼睛看着爱丽儿,然后停下,坐在窗沿上,又喵了一声。      爱丽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到离窗户只有一步的时候停住,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试探着要伸出手去。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摸猫咪的时候,另一只手突然从窗外伸过来,摸到了猫咪的头上。   爱丽儿又被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了黑发蓝眼的骑士,骑士揉了揉猫咪的脑袋,“最近还好吗?爱丽儿。”   爱丽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用疑问的眼神望着凯文,凯文立即读懂了她的意思,笑着说,“不他不是我的猫咪,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   “你以为你已经去了舞会。”凯文说,他的蓝眼睛在这个角度看上去颜色特别暗,几乎像是黑色,“大家都在讨论阿伦黛尔来的客人,他们很有意思。”   爱丽儿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阿伦黛尔的代表者是一个东方人,叫做莱撒希,黑色头发黑色眼睛,他还有一个同伴是黄金大陆人……”说到这,他手下的白猫顶着他的手掌,抬了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男人,“不过因为你的缘故,我注意到了,他们之中有一个男人和你一样,也是红色头发绿色眼睛的,我听见他们叫他蔲拉莱恩。”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爱丽儿唇角的微笑就僵住了。   “你认识他吗?爱丽儿,也许他和你来自一个地方……”他的话打住在半路,因为他看到了爱丽儿眼底掠过的惊惶。   她回过头,望向铺在床上的漂亮裙子。   “我好像打搅到你了?爱丽儿?”凯文用双手抱起白猫,“爱丽儿?”   爱丽儿举起颤抖的手摆了摆,关上了窗户。      等到他走过拐角之后,莱撒希挣扎起来,扑腾着要用爪子去挠黑发骑士,尖声叫起来。   骑士把他举高,使得那些尖利的爪子可以远离自己,他无奈地说,“好吧,别这么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从没有伤害任何人。”      =。。=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一位衣装严谨的女佣走近辛巴,问。   “我在找我的同伴,我想他可能是迷路了。”辛巴说完,想了一下,补充道,“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白猫?那是我们的宠物,我的同伴大概就是去找他了。这只白猫和别的猫长得不一样的……”   “好的,先生我会帮您注意的。”女佣说,“请放心,不用说白猫了,王宫从不养猫。”   “不养猫?”一个声音在辛巴身后响起,辛巴转身,看来莱撒希,他正在扭衬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他的双眉紧蹙着,像是在思虑着什么,他专注地望着女佣,彬彬有礼地问,“为什么,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女佣脸颊微红,说,“好的,先生。那是因为克莱顿的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关于一个女巫……”   “女巫?”   “大概是在一百多年,克莱顿出现了一个女巫,她是一个邪恶的女巫,蓄养黑猫和乌鸦,丑陋并且恶心,住在森林深处最黑暗的地方。”   “这和王宫不养猫有什么关系?”   女佣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这是他们说的。那个女巫把自己变成猫,诱拐了克莱顿最小的王子。当时的国王使用了许多手段,终于抓住了她,救出了小王子,但也因为这样,王宫就再也不允许养猫了。”   “王子被救出来之后,那女巫呢?”   “记不清了……关于这种故事的结局都差不多吧,被烧死,或者上了绞刑架。”   “你记得那个女巫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莉……莉莉丝,大概是莉莉丝。” ☆、31·真爱   艾瑞克王子一转头,从窗户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夜空,烟火腾空,轰然绽放,熏天赫地。   迎接来自远方客人的舞会已然开场,皇家乐队奏起了欢快优美的音乐,一个穿着华美长裙的女奴站在旁边婉转歌唱,大厅中央俨然已经成了舞池,衣香鬓影,掎裳连袂。水晶灯罩折射切割的光影摇曳,红唇火热,粉颊香馥,领结雪白,长指交叠。   然后艾瑞克望向舞池的另一端,棕发青年正凑在黑发青年的耳边亲昵地说着什么,几乎像是在亲吻他的鬓角。而实际上的情况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浪漫。   辛巴紧张兮兮地小声说,“我感觉到来自敌意。很多敌意。”   莱撒希微惊,紧绷起精神,“敌意?哪里?”   辛巴往莱撒希身后站,“那边那边,往左边看,角落里。我们是不是想要攻击我。”   莱撒希看过去,看到了一群千娇百媚的淑女们,摇着装饰蕾丝和羽毛的扇子,吹着比蚊子扇翅膀大不了多少的风,偶尔飘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莱撒希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表示,“那不是敌意。”   “那是是什么?”   “他们想要触碰你。”   “触碰我?那不就是攻击吗?”辛巴皱眉,露出警戒的表情,紧张兮兮地说,“我可以感觉的她们的视线集中在我的脆弱部位。”   “脆弱部位?”   辛巴认真地说,“我的喉咙、胸口还有[哔——]”   莱撒希教育他,“作者叮嘱了最近不要说这类词汇,她很为难的。比如[哔a——]和[哔b——]还有[哔c——]。”   辛巴十分受教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哔e——]、[哔f——]、[哔g——]和[哔I——]也是吧。”   “你都哪里听来的?天呐,我得给你开一门思想教育课。”莱撒希尴尬地挑了挑眉毛,轻咳一声,“别说这个话题了,再举例作者要生气了。反正那些雌性人类绝不是想要攻击才关注你的。总之,即使感觉不舒服,也不准欺负女孩子,欺负女孩子是最懦弱无能的雄性才会做的事情。”   辛巴登时肃然起敬,颇为受教地又点头。   莱撒希停顿了一下,有点懊恼,“又被你带走话题了。我得仔细盯着爱丽儿出现。要是成功的话,后天我们就能带上他们离开,然后回荣耀国去了。”   “别看了,我知道你有脸盲症,人来了你也认不出来。你不要乱跑就够了。”莱撒希看了一眼和他一起望着门口的辛巴,不耐烦地说。他眯了眯眼睛,梳理思绪和各种信息:克莱顿王国,建立四百年。现任国王是埃德蒙,王子是艾瑞克……迄今为止,只见到了那位艾瑞克王子,而艾瑞克王子口中那位尊敬的国王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样想着,莱撒希看到了与他相对的,高大英武的王子正站在长桌边,黑发的骑士走向他。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骑士,他似乎向这边投来眼神,穿过笑语喧嚣,那冰凉的深蓝的眼眸仿佛缠绕着仲夏午夜来自平静湖水上的深沉雾气。   莱撒希想到自己被这个人抓住时被告知的话,“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更不会伤害她。我希望她幸福,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希望。”   忽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艾瑞克王子吓了一跳,他回过身,看到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哦,凯文,你吓到我了。”   黑发蓝眼的骑士神情温和,微带歉意地笑了笑,说,“抱歉,殿下,我只是想和你打了招呼。”   “当然。”艾瑞克放松自己,长长舒出一口气,“当然,晚上好,凯文。宴会办的怎么样?”   “我从未参加过如此美妙的宴会。”凯文微笑。   虽然凯文来到这里并没有很久,可他早已用高超的剑术和令人敬佩的品格让骑士团的同僚们接受了他。艾瑞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至今凯文的来自似乎都是笼着迷雾的秘密,可他就是相信他,能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可宣诸于世的秘密,不是吗?   艾瑞克眼底掠过促狭的光,轻轻搭上凯文的肩膀,戏谑问,“是音乐美妙?还是那些唱歌的女孩们美妙?兄弟,要知道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在女孩的恋爱市场上的地位就一路下滑啊。”   凯文微抿的嘴角和抖动的眉梢难免流露出了几分窘迫来,“殿下您别……”他的脸颊微红,窘迫地后退了一步,像是要逃跑。   逗弄正经人真是有趣。能让这个一丝不苟冷静正直的下属露出这样有趣的表情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艾瑞克再接再厉,追了一步上前,“有什么好害羞的。凯文,你喜欢哪个女孩?我想你只要邀请,就绝不会有谁会拒绝你的。说吧,你喜欢金发,还是黑发?”   正巧有使者端着托盘路过,凯文赶紧从托盘上拿过两杯酒,塞了一杯到艾瑞克王子的手上,“殿下,请喝酒吧。”   艾瑞克接过玻璃杯,举了举,对凯文笑了一下,啜一口酒,“今年的葡萄酒还真不错。给阿伦黛尔的使者送一些吧。”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说话说多了,他觉得有点口渴,转眼一杯酒就被喝完了。艾瑞克正准备再调侃凯文几句,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突然轻扣他心扉,艾瑞克看到在这喧阗繁华中悄然无声地进入房间的女孩。裙摆的粉色一如她的娇嫩,像是枝头半绽的花,缀着露水的鲜美。   “……爱丽儿?”艾瑞克轻轻呢喃着。   爱丽儿没有同伴,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绞着手指,瑟瑟地小心地用她碧色的眼眸四顾,仿佛一只无意中闯入猎场的小鹿。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每一个不经意从她身上掠过的眼神都叫她忐忑害怕。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在她看来,舞会上的人也不算特别多,以前在海里的时候,她时常随着鱼群游泳嬉戏。那时被庞大的鱼群包围着,她也没有觉得害怕,反倒欢欣自在。   她站在舞会的边缘,舞会中心明亮刺目的光线直至此处开始黯淡,将她的轮廓描绘的模糊而温柔。她的美丽并不耀眼,眼角微微下垂,缀着羽扇般的浓睫,慢慢眨眼时,眸底的光芒洌滟掠过,静水深流,浩淼悠长。爱丽儿听见有谁在呼唤她的名字,转过头,深红的发梢扬起。她提了提裙摆,从大厅一个小小的侧面钻出去,往花园里走去。   那个声音如此熟悉。是海国语。   爱丽儿知道那是谁。   是她最要好的哥哥蔻拉莱恩。   盛夏的夜晚清爽干净,今夜无风无云,月光毫不吝啬的洒满整座花园。爱丽儿走进了玫瑰花丛搭成的迷宫。正值玫瑰花季,花园里的玫瑰花枝上都缀着优雅沉眠的花朵,即使拢着花瓣,她们散发出的芳馥香气仍然充满了整个花园,太浓了,甜到腻人的感觉。   爱丽儿的裙摆擦过花纸,沾着花香的露水打湿她的手臂和衣袂。   来自兄长的呼唤停了下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前后左右都是花墙,看上去和她经过的上一个拐角毫无区别。   爱丽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爱丽儿!你在哪里?爱丽儿!”   爱丽儿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她也不能忘记这个声音是主人是谁。这是她从深海一直追逐到陆地的所有意义。   就在爱丽儿回过头,要向着王子的喊声走去的时候,背对着她,一只冰凉的潮湿的手突然贴上她的手腕。   无法说话的爱丽儿只发出一声短促的腔调怪异的惊呼,她睁大眼睛,看着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我找到你了,爱丽儿。”蔻拉莱恩说,他毫无犹豫地直入主题,“和我回去,爱丽儿,大家都很担心的。”   爱丽儿发不出声音,她只蠕动嘴唇,无声地表达她的意见——我很抱歉,哥哥。   “和我回去。”   爱丽儿继续说:我留了信的。对不起,哥哥,但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回去?那个人类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你现在,卑微的像是一株海草,哪还有以前的光彩!那样一个人类竟然把你弄成这副模样。”蔻拉莱恩激动起来。   爱丽儿被蔻拉莱恩说的也有点恍惚了,来到陆地上是有一些不高兴的事情发生,她从最受宠爱的海国小公主成了卑如草芥的孤女,还是个不能说话的残疾,她不懂礼仪不懂世故,得忍受毒辣的太阳直射和每一步有如踩在刀尖的疼痛。她最向往人类的自由,可变作人类以来,被王子带回宫殿,她就没有走的离房间多远……陆地广阔的让人心生畏葸,虽然明明大海的深邃和广阔并不比陆地逊色。她还记得曾经的那个自己,在水光中自由的游曳,周围围着五彩缤纷的鲜艳鱼群。   是为了什么呢?她又想到前些天的午后,艾瑞克王子拨开树枝对她微笑的样子。灿烂耀眼。正如曾经无数个孤独坐在海底仰望海面时,她最喜欢的那一缕照入海底的烈阳。   爱丽儿对蔻拉莱恩摇了摇头,还是说:对不起。   蔻拉莱恩狠狠地瞪着不听话的小妹妹,碧色的眼睛融着深夜的夜色,神色厉然的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爱丽儿只用充满歉意但是坚定的眼神好不退缩地同凶巴巴的哥哥对视,隔着花丛,作为矛盾源头的艾瑞克王子的呼唤正远远近近地飘过来。   站在光和影之间,蔻拉莱恩蓦地阖上双眼,关住凶猛的暴风雨,无比疲惫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前父王就说过,所有孩子里面你是最像她的。我还不信。我记得你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回,父王带我们路过西面的那片海域,二姐姐带头想要去很危险的海沟里玩,我、小弟还有你也要跟着去,父王不允许,我们就不去了。只有你游到父王面前,一定要问出不让大家去玩的原因,直到得到了答案,才慢吞吞地答应了父王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爱丽儿无言以对。   蔻拉莱恩揭下他的斗篷帽子,将光洁精致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只是身体还遮蔽在斗篷下面,他一边说话,一边取出一串珍珠链子,将自己的红发挽作女士的发式,他比爱丽儿高了半个头,但在这样光线朦胧的夜晚,站在远处乍一眼看去的话,居然还真的很有欺骗性,他稍稍附身,凑近爱丽儿,珍珠串子滑过爱丽儿的脸颊,凉津津的,蔻拉莱恩对心爱的小妹妹说,“你要找这个答案,那我就帮你找出来。你看清楚,那个人类爱的到底是谁。”他抚摸妹妹的脸颊,“我能怎么样呢?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小爱丽儿。哥哥的心都要碎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爱丽儿,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是不可能看着你变作一堆在阳光下被蒸发殆尽的泡沫的。”   又一声来自艾瑞克王子的呼唤传来,爱丽儿猛然意识到哥哥是想要做什么。可她无法阻止,因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另一个人类抓住了她,还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发出声响。   蔻拉莱恩对她身后的人点了点头,“莱撒希,谢谢。”   他们在玫瑰迷宫中继续前行,一直到迷宫的最中心,那里有一方小小的空地,中央是大理石雕刻的花坛,花坛里种的是矮枝玫瑰,花瓣的颜色一如蔻拉莱恩的红发。   蔻拉莱恩等着,他胸有成竹,他料定那个人类是必定不爱爱丽儿的。虽然他的小爱丽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虽然他不希望看到他的小爱丽儿伤心,但是这是必定要经历的。而且根据莱撒希偷看到的情况来看,这位王子喜欢的也是那位邻国的公主,而不是爱丽儿。他想,只要爱丽儿能够看清楚这一点,自然就会跟自己回去。   当被挟制在花丛后面的爱丽儿看到艾瑞克王子出现时不由地屏住呼吸,她感觉口干舌燥,手脚发虚,心跳快的不行。   “爱丽儿?”艾瑞克王子看到仿佛熟悉的背影,他放轻脚步向她走过去。   莱撒希在爱丽儿耳畔叹了口气,“别害怕。你哥哥只是想保护你。”   爱丽儿轻微地摇头。   “你哥哥和我说你们拥有特殊能力,当你们被其他种族看见时,会在对方的眼里呈现出其挚爱的面容。”莱撒希不紧不慢地说,“是我帮助你哥哥变形的。但和你变作人的方式有所不同。他现在变成了人,可依然拥有作为人鱼时的特殊能力。”   “艾瑞克王子在他身上看到的样子就是他心中所爱。”   蔲拉莱恩听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他莫名觉得如释重负,他游了几千里,穿过那么多海沟和海域,从鲨鱼口下逃脱过,也和人类的海盗一起住过,终于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小妹妹,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转身,望向那个人类。   没有光亮的外皮,没有能游水的鱼鳍,也没有轻薄的鳞尾。   这个人类到底有哪里好的?   仿佛有一团火塞在胸膛,那团火炙烤出的呛人浓烟就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得呼吸新鲜空气。应当就在下一刻,下一刻,等他说出应该说的话了,这个故事就会得到一个应有的结局。   蔲拉莱恩从未如此全神贯注地注意什么,他盯着这个棕发男人,毫不放松地捕捉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时光的闸口在这一刹那被关上,只流出涓涓的细流,蔲拉莱恩能在这缓慢地瞬间,每一个时间点,注意到这个人类的反应,他看到艾瑞克睁大双眼,棕色的眼眸中似乎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露出惊愕的表情,眉角的肌肉抽搐一下,手臂的肌肉微微紧绷,他还听见艾瑞克的脚下小草这段的细脆声响。   艾瑞克张开嘴,就要说话——   快说啊!快说!蔲拉莱恩不耐烦地在心底催促起来。快点说话,我好带爱丽儿回家!   然后他听见艾瑞克的话,“爱丽儿。”   “啊?”这回轮到蔲拉莱恩吃惊了,“你说什么?”   “爱丽儿?有什么不对吗?我在喊你的名字啊。”   “不不不,你说我是爱丽儿?”   “难道不是吗?”   他恶狠狠瞪着艾瑞克王子,“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是谁。”   艾瑞克王子下意识后退一步,皱眉,他感到困惑,回望过去,“爱丽儿……不,你不是爱丽儿。”   蔲拉莱恩惊惶起来,胡乱地喊起来,“爱丽儿,听到了吧?听到了吧?”   “你是谁?”在片刻的惘然之后,艾瑞克王子反应了过来,反倒提起了气势,逼近过去,“你是谁?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长得和爱丽儿一模一样?”   蔲拉莱恩听到后面,脸白的发青,几欲吐出一口血来。   作为围观群众的莱撒希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辛巴轻声问,“哎?他也喜欢这条鱼啊。”   这算什么情况?莱撒希摸不着头脑的,也不再扣住爱丽儿了,他想了想,说,“你……你自己和你哥哥讨论吧。”   爱丽儿却没有跑上前,她看上去也有点茫然。   艾瑞克顺着蔲拉莱恩瞟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树丛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他不再纠缠蔲拉莱恩,大步流星地绕过树丛,走到爱丽儿面前。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突然着了魔,之前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爱丽儿,可现在,他觉得爱丽儿对他来说是非有不可的。   莱撒希和辛巴面无表情地围观这场低俗闹剧。   人鱼哥哥完全是肥皂剧中恶毒家长附体,凶恶地嚷嚷着你们是没有好下场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不可能娶你的blabla的话。王子则表示自己会负责到底,他是真爱爱丽儿的,喊的理直气壮。   爱丽儿脸上的表情则像是梦游,她站在王子和哥哥中间,手足无措。   “你是谁?”   “我是爱丽儿的哥哥!你又不可能娶爱丽儿表什么白?”   “谁说我不娶她的?”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我这就去和我父亲说!”   “殿下!”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凯文骑士找进了花园里,急慌慌地告知国王陛下即将驾临,要艾瑞克王子赶紧回去撑场子。   正好找到同样失踪的阿伦黛尔使臣。打包一起带回去。   “好啊,现在要见到国王了,你去和国王说要娶爱丽儿啊!你敢吗?”蔲拉莱恩幸灾乐祸地说,他料定这个人类王子是做不到的。   “说就说!现在就去!”   “好啊!去啊!”蔲拉莱恩立即转头恶毒地和爱丽儿说,“等着看吧!人类是最擅长说谎的动物!”   “嘿,我都还没有做,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骗人呢。”   真是一片混乱。   莱撒希有点纳闷地问辛巴,“我当初怎么就想要管闲事呢?”   辛巴打了个哈欠,“因为太空了。”   “而且我觉得我们成反派了……”   彼时当他们重新踏进宫廷的时候,飘扬回荡在精美穹顶上的乐声已然同之前有所不同,它变得舒缓、优雅而华美。   所有的绅士和淑女们都推到两旁,红绒长毯铺开。一位中年男士粉墨登场,即使之前没有见过,从他和艾瑞克王子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中也可以轻易地知道他就是国王埃德蒙。他和艾瑞克王子一样棕发棕眼,头发茂密,气色有些苍白,但也算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   国王陛下一出现在门口,并没有马上进入,反而停下来,侧过身,莞尔凝望着大家看不到的方向。   所有人都意识到王国陛下在等人。   国王陛下在等谁?   一只覆盖在黑色蕾丝下的纤白玉手从门外探了进来,国王温柔地挽住那只手,然后星空颜色的裙摆曳进了大家的视线,那是一件深蓝色的长裙,深的仿佛是黑色,而穿着这件裙子的小姐却美的犹如一捧新雪,她乌黑的头发又长又直,红嫣的嘴唇是初春里最娇美的花瓣的颜色,她蓝色的眼眸深邃悠长。   爱丽儿是含苞待放的新鲜花苞,而她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盛夏果实,一看便叫人觉得充满了甜美的饱满的汁液,让人想去尝一尝。   女郎在宫厅最明亮的地方、国王的身畔站定。   湖水般的眼眸转了转,她望向王子身边的女孩,矜持地微笑了一下,像是在说:小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从女郎踏进宴会起就盯着女郎的爱丽儿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或许是慑于绝世美女的惊人魅力。   国王牵着女郎的手,声音宏亮,坚定地告诉大家,“这是莉莉丝·温格勒,她是我的爱人,也将会是第二任王后。”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整个舞厅里的所有声音也一齐消失了。   安静的可怕。   国王于是继续说,“我万分欢迎来自阿伦黛尔的使者。我与我未来的王后向你们以及阿伦黛尔王国表达我最诚挚的敬意。”   等到作为阿伦黛尔使臣的莱撒希和国王交换了对各自国家的祝福,埃德蒙国王表示大家可以继续嗨皮之后,过了好一段时间,宴会才渐渐重新热闹起来。   国王牵着他的新王后看着跳舞的男男女女,时不时地交头接耳说些私密话,俨然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蔲拉莱恩可不管这么多,他只关心把他的小妹妹带回家的事。看气氛差不多了,他马上撺掇起来,“怎么还不去?不敢吗?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承诺!都过了那么久了,说了就去做啊!去啊,你父亲就在这呢,快去表示你想要娶爱丽儿的决心啊!要是你不能娶爱丽儿的话,我是绝对要把她带回家的。”   艾瑞克王子亦是年轻气盛,“当然!刚才时机不适合,现在正合适。”他被蔲拉莱恩说的很是激动,这样说完,还真的捋袖子硬着头皮,气冲冲一头扎到了父亲的面前。   “父亲,我有一件事想要得到您的允许。”虽然艾瑞克王子觉得自己是爱爱丽儿的,可他也清楚,以家世想论的话,埃德蒙国王很有可能真的不会允许。他已经想好了,有决心,排除万难,即使父亲不同意也要磨到他同意为止。   爱丽儿惴惴地望着艾瑞克王子的背影。   “你高兴吗?”莱撒希问。   爱丽儿侧头看了莱撒希一眼,眼底闪烁的光是惶乱而不是喜悦。   “什么事?”埃德蒙国王心情仿佛很好的问。   艾瑞克王子鼓足勇气逼着眼睛说,“我想要娶爱丽儿。”   “爱丽儿?这是哪国的公主?”   艾瑞克王子梗着脖子说,“她不是哪国的公主,她只是一个平民。您应该记得的,就是几个月前,我从海边救回来的那个红发的女孩。”   “不是公主?”埃德蒙国王沉吟了,皱起眉。他身边那位黑发的美人靠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国王的脸色稍霁。   艾瑞克王子着急地说,“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爱她!父亲。我想同她结婚。”   “……那好吧,我同意了。”   “父亲我知道您不会……”顺口说到一般,艾瑞克王子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父亲,您刚才说什么?”   国王点点头,“我说,我同意这件事。我同意你和你爱的女孩结婚。”他偏头温柔而深情地望着未来的王后莉莉丝,握着她的手,也不看艾瑞克,就那么轻飘飘地说,“对……莉莉丝说得对,就该是这样……你有权利娶你所爱的人,无论贫富贵贱。”   “所以我同意你和爱丽儿结婚了。”   莱撒希看到那位神秘的未来的王后微笑起来,她的微笑像是隔在一层薄纱之后,矜持而神秘。她端坐在高处,不动声色地望向自己的方向,仿佛意味深长。   莱撒希很快发现她看着的人是爱丽儿。   艾瑞克王子折回来,在目瞪口呆的蔲拉莱恩眼前,把爱丽儿牵走,带到国王的面前。   莉莉丝让爱丽儿走近她,然后握住爱丽儿的手,和颜悦色地说,“我们会给你们选一个最好的日子,办一场最美的婚礼。你会是最美的新娘,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幸福。”   爱丽儿看看艾瑞克王子,又看向莉莉丝。爱丽儿感觉,莉莉丝的手是那么的暖和和柔软,就像当初黑暗的深海海沟里那个人握着自己的手的感觉一样。   她们的名字也一样,都是莉莉丝。   于是爱丽儿困惑了。 ☆、32·计划中   连辛巴这个傻蛋都看出了不对劲,他虽然脸盲,但是记性还是很不错的,于是满头雾水地向莱萨希求教,“莉莉丝,那个住在深海的女巫不就叫莉莉丝吗?这位王后也叫莉莉丝,她们是一个人吗?”   “呃……”莱萨希紧抿唇角,脸颊紧绷有如岩石,他仰起头看高高在上的这位漂亮女士,艳光四射的叫人转不开眼睛,而在人鱼王子的口中女巫莉莉丝可是一个丑陋的阴沉的家伙,完全没有哪里相似。然而大家也知道,这是一位女巫,人类之身,却能凭借自身魔力在深海沟壑里生活的如此自在,而人们口口相传的女巫故事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了,久到被人淡忘,连完整的故事也无法描述出来。能在非人类的生活环境生存,而且拥有远超于人类的寿命,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普通人,不,莉莉丝所属物种是否是人类此事都有待商榷。但首先是……   莱萨希紧紧扣住蔻拉莱恩的手腕,使劲儿捏,压低嗓子警告快要暴走的老兄,“冷静点,蔻拉莱恩。你想做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变故可叫这位本来就脾气多变的人鱼王子抓狂不已,只是站在边上的莱萨希都仿佛能感觉到蔻拉莱恩有如暴风雨一般心情,他的脸色白的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血液,额角的青筋跳凸可见,阴戾的情绪在他几乎滴血的眼眸中挥之不去,一眨不眨地牢牢将艾瑞克的身影锁在瞳孔中。   蔻拉莱恩也不回头看莱萨希,但稍稍偏移了一下视线,几乎要被他的眼神生吞活剥的对象立时换成了新王后莉莉丝,他可毫不为莉莉丝惊人的美貌所动,“她必定是那个恶心的女巫。”蔻拉莱恩快要跳脚,“她一定使用了什么邪恶的手段,一定是!”   虽然莱萨希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   “可如果那个王子是真的喜欢你的妹妹呢?”辛巴突然插嘴问。   蔻拉莱恩有如被充气到了极致的气球被针戳中,瞬时就爆炸了,丝毫不顾及被人发现的危险,怒叱,“这怎么可能!!”   ——这喊叫太失礼了。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蔻拉莱恩还带着面具呢,在不知情人士看来,这着实是一个怪人。   莱萨希赶紧拉着蔻拉莱恩匆匆走几步,游鱼般拨开人群离开宴会大厅去到花园中,辛巴尾随其后。他仿佛叹气般问,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其实你想说的是‘这怎么可以’吧?”   蔻拉莱恩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今天真的是让他这个哥哥的心碎了无数次。他也不是一点都没想到,只是无法接受。   相比起莱萨希的心思复杂和说话隐晦,辛巴可直接多了,他想事情完全是直脑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蔻拉莱恩,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呢?你不是说过吗,你希望妹妹能够幸福。”辛巴认真的说,“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了。”   听到这句话,蔻拉莱恩僵硬了。莱萨希也愣了一下,像是有一颗小跳蚤落进了他的心口,挠的四处痒痒。他侧过头看辛巴。   今天打扮辛巴可花费了好一番心思,他乐于将这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这是当初他们还是小狮子时便养成的习惯。他给辛巴穿了设计利落简介的绸缎衣衫,领口硬挺,衬托他爽利坚韧的气质,微长的黑发装饰以黄金,莱萨希看着他融着光芒的眼眸,恍惚发觉,他的小狮子真的仿佛一个发光体,散发着暖光的发光体。   正在这时,烟火绽放的轰然声猝然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瞬时将看得入迷的莱萨希惊醒过来,恍然无措,耳根发烫。   宴会可不会关照他们三个的心情,这场宴会高潮迭起,又是新王后的登场,又有王子为了真爱准备迎娶平民姑娘,出人意料之余,却没有冷场。   他们停止说话,听见声潮从大厅中溢出,声震如雷。   “——赞美真爱!”   所有人都在高呼。   “——赞美真爱!”   璀璨绚丽的烟花映照着他们的脸颊,忽明忽暗。   蔻拉莱恩周身如刀锋般的气场徐徐散去,只作最后的挣扎,“不,不,不该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他的偏执摇摇欲坠,“不对,不对……”如困兽般在原地来回踱步,低着头苦索对策,接着终于被他的灵感捕捉到了倏忽的漏洞,“我……爱丽儿只是一个平民,她嫁给了王子该如何自处呢?我几乎可以想象人类中那些刻薄的贵妇人会在背后如何说她。那多可怜啊。真是可怜,真是可怜。”他仿佛自我催眠般重复数遍。   莱萨希正准备说些什么安抚一下这位已经精神错乱的人鱼王子,却在此时,一个陌生的,然而充满磁性的优雅的女性声音从背后不期而至,“我会让国王相信她是来自远方国度的公主,因为海难而失忆,抓着浮板幸运地抵达海岸,命运女神将她和王子联系在一起,相遇,并相爱。”   蔻拉莱恩猛然一震,他抬起头,瞠目结舌地望着莱萨希背后站着的黑裙女人。烟火的照耀下,她的美貌显得愈发昳丽,又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仿佛她就是这天上正在肆无忌惮绽放的烟火,绚烂到靡丽,艳丽到了极致便生出随时会消散的轻薄质感。   关于真爱的山呼好似仍在耳边缭绕,蔻拉莱恩嘴唇嚅嗫,急慌慌,可一时之间组织不出反驳语言,“我……爱丽儿……”   “爱丽儿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莉莉丝如是说,“是的,你很爱爱丽儿,我不否认这一点。然而除了她你还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而我只有爱丽儿。我比谁都希望她好……”   “我想,我应当和你正式打个招呼。”她在斑斓的光彩中敛群作揖,对他们弯腰,又抬起,在她俯首的时候,黑发簌簌从她的雪白圆润的肩膀滑落,露出一截弧线优美的脖颈来,仿似一只天鹅在微凉月色中、澜蓝湖水上曲颈啜羽的优雅,“很高兴认识三位阁下,我是莉莉丝。……我是一个女巫。”   她温和有礼地转头对莱萨希他们又微微屈膝,问,“我想和王子殿下私下谈一谈,可以给我们一点空间吗?”   莱萨希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这会儿女巫女士和人鱼王子应当不会再打起来弄得血溅当场的下场,于是就识趣的牵着他的小狮子离开了。   他们路过大厅,往里面探望了一下,欢乐的音乐中,明亮的灯光下,红色长发的人鱼公主在人类王子臂弯中灿然欢笑,他们挽着手跳舞跳个不停,是整个大厅中最耀眼的情侣。   他们又离开了喧嚣的大厅,来到了花园另一处僻静地方,远远看着蔻拉莱恩和莉莉丝的动静,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辛巴乐意和莱萨希单独相处,还掏出一个布包,表示怕饿着,在桌上顺了一些点心来,正好他们可以一边坐着聊天一边享用,莱萨希也不拒绝,和辛巴一起吃起来,折腾了一整天,他确实饿了。   莱萨希问辛巴,“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辛巴挠挠脑袋,“什么?”   莱萨希沉吟了一下,又说,“你真的觉得艾瑞克王子是真的爱着爱丽儿吗?”   “我不知道。”辛巴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回答蔻拉莱恩呢?”   “因为也有这种可能啊。”辛巴说,他想了一下,继续说,“如果真的是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是不太懂你们说的爱情,我只知道,爱丽儿似乎很想和那个棕毛人类在一起(说到这,莱萨希想纠正一下辛巴的错误说法,又想了想,不伤害理解大意,谬误无伤大雅,于是作罢,继续听。),那为什么不呢?就想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便跑到你的身边去。”   莱萨希说,“可也有可能是有阴谋啊。”   辛巴皱起眉头,那些弯来勾去的事情向来不是他所擅长,“我不懂那些。”他又挠挠头,“我、我就是觉得,他们是好的。”   莱萨希明白他,他的小狮子不会表达,可他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只要能有机会用善意去揣度别人,他就绝不会抱有恶意。第一时间里,他永远只会用“这是个好人”的前提条件去思考,在他的眼里,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光明。   此时此刻,莱萨希真想好好摸摸这只金黄色的狮子,揉揉他柔软的毛,捏捏他的耳朵。这样的辛巴确实是很傻的,就像他们还在草原时,辛巴那个心怀不轨的叔叔斯卡,莱萨希记得那只棕黑色的狮子,无时无刻不用算计的眼神望着辛巴,就是这样,辛巴仍然喜爱着这个叔叔,他还觉得斯卡叔叔是只聪明睿智的好狮子呢。   也就是这股怎么改怎么经历世事也改不掉的傻劲儿,让莱萨希一想起辛巴,心就越发柔软。   他正嚼着一块糕点,甜的不行。他觉得脑袋晕晕的,隐约感到大事不妙,可已经无力思考更多,只出神的看着星屑自天空落下,洒在辛巴的睫毛上,又抖落,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像是一片金色的天空,深邃无边,叫人一望,就好像要掉进去。   “莱萨希?”辛巴也发觉不对,他看到莱萨希脸蛋通红的、专注的望着自己,这眼神让他觉得不好意思,想避开,又浑身燥热,想搂住他。   就在辛巴纠结的时候,莱萨希手上还捏着的半块糕点突然掉落,他轻轻的嗷呜了一声,然后辛巴眨了一下眼睛,就发现眼前一空,他的身边只剩下一摊衣服,一只白色的小狮子抖抖尾巴从衣服堆里踉跄地钻出来,走到辛巴的腿边,攀在那儿,蹬蹬脚,但是爬不上去,委屈的呜呜叫唤。   辛巴捡起莱萨希没有吃完的点心,嗅了嗅,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这是椰奶做的点心。自从上回海盗来袭之后,他就知道莱萨希不能吃椰子制品,一吃就会产生同人类醉酒后一般的症状来。   他把小狮子抱起来,又捡起莱萨希的衣服,往公馆休息的房间慢慢走去。   小狮子费劲儿地抻着脑袋,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又充满茫然,再用肉爪子拍拍他的胸脯,喵呀嗷啊的小声叫,可比上回乖多了。   莱萨希怎么这么傻……辛巴这样想着,可把毛团搂了满手,只觉得世上没有比此刻心情更美妙的了。 ☆、33·准备结婚   莱萨希不知道在宴会那天晚上蔻拉莱恩和莉莉丝到底谈了什么,因为他误食椰果醉成了小狮子人事不省,不过清醒之后赶紧了解了情况,得知并无暴力冲突产生,事情到最后似乎也达成了和平协议,反正等到第二天莱萨希迷迷糊糊地从辛巴身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门的时候,再见到的人鱼王子阁下已经是心平气和的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他所看到的蔻拉莱恩又换了一张脸……不,应当说,莱萨希看到了他本来的脸。莱萨希眨了眨眼睛,再看一遍,果然他所看到的蔻拉莱恩挂着的已经不是辛巴的脸了。莱萨希暗自吃了一惊,头皮微微发麻,下意识想:我变心了吗?……又猛地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这么想?   于是问,“你不带面具出门?”   蔻拉莱恩摇摇头,表示,“那个女巫给了我一种魔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压制住我的本能魔法,那些人类不至于在我的脸上看到各种各样的人。”   莱萨希莫名松了一口气,然后有心情议论正事,“你准备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蔻拉莱恩没好气地说,“我能做什么呢?那个女巫说她今天在王国宣布莉莉丝是来自远方的公主。”   “莉莉丝确实是小公主啊,也没有错。”莱萨希安抚他。   “我家的莉莉丝当然是最美丽的小公主。”人鱼国的王子殿下哼一声,“我会适时地出现,带上莉莉丝的嫁妆,好叫她风风光光的住进王宫,不被那些愚蠢的人类小瞧。”   虽然蔻拉莱恩依然将莉莉丝蔑称为“那个女巫”,但显然在关于爱丽儿的讨论已经达成一致站在同一战线上。可是——   “嫁妆?”莱萨希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两手空空,身无一物,“你东西都放在哪呢?”   蔻拉莱恩遥望着大海的方向,眯起眼睛,声音柔软下来,充满着缱绻的依恋,“在大海……”   水藻群的影子在水光中摇曳,诡秘悠长。   这日祖母教她的小美人鱼们做花冠,爱丽儿认真地做了一顶,用最好的珍珠、宝石和海底花园种的花朵。她迫不及待要拿花冠去送给她最要好的朋友,住在珊瑚海边上海沟里的人类女巫莉莉丝。   “可以让我亲自给你戴上吗?”爱丽儿高兴极了,摆着鱼尾围着莉莉丝游来游去。   “最好不要。”莉莉丝快速地回答,充满了慌张,说完,又流露出后悔的情绪,像是怕伤害到爱丽儿。   爱丽儿愣了愣,皱眉不解的问,“为什么呢?”   莉莉丝沉默了许久,她把爱丽儿送给她的花冠握在手中,低着头静静凝视,说,“爱丽儿,你知道我从未给你看过我的脸。我一直穿着长袍,这样不够朋友,可是我害怕被你看到我的脸……我、我太丑了。我想过,或许我可以用魔力来改变容貌,可我的魔力能支持我在海底生活已经不容易了,我无法在你面前长时间伪装我的模样。万一我吓到你……”   爱丽儿安慰她,“没关系的,我的审美观也一直被哥哥嘲笑呢。”   莉莉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那还要给我戴花冠吗?我和这可一点都不般配,你怎么爱和一个女巫打交道呢……我是一个女巫,在人类世界里,这个职业和美好也完全没有关系。我在陆地就和黑猫打交道,在海底就和章鱼打交道。”   爱丽儿摆了摆尾巴,浮在水中,托着下巴看着莉莉丝,天真地赞叹,“他们对章鱼有歧视吗?但泡泡是只很可爱的章鱼啊。”   呜呜!!震撼的叫声传来,一只巨大的眼睛从窗户外面看进来,又是几声呜呜,充满了得意。莉莉丝用魔杖敲了敲窗户,说,“泡泡,不要偷看。”泡泡是一只巨型章鱼,被莉莉丝救治之后,就成了莉莉丝的宠物,他用长长的触角固定一座用沉木和岩石拼接成的房子,不为深海水流所撼动,莉莉丝一声令下,他就会慢吞吞地挪动起来,给莉莉丝搬家。   爱丽儿依偎着莉莉丝,“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还嫌自己不好看呢。在你们人类看来,我们人鱼长得很丑吧?鳍耳,还有手掌上的蹼。”她有点困扰的望着自己张开的手掌,手指之间连接着薄薄的膜。   “怎么会呢?”莉莉丝说,她叹了一口气,终于掀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真容,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怕,让表情再柔和一点,可这对于她来说很是困难,她的五官都已经被差不多覆盖了三分之二张脸的疤痕所覆盖,只有左上的一小块是完好的,她也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   ——爱丽儿从梦中醒来。   日光透过纱帐照进来,一片朦胧,让她仍有仿佛置身梦中之感。   她蜷起腿,摸摸脚,竟然没有多么痛,明明她昨晚踩着高跟鞋同王子跳了半个晚上的舞蹈。她在床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把红发拨到一边,正要站起来时,门被叩响,“我能进来吗?爱丽儿。方便的话,你就拉一下床头边上垂着金穗的绳子。”   隔着门板,铃铛摇晃的声音清脆传来。   侍女们鱼贯而入,队伍压场人物是一位黑发美女,正是昨天爱丽儿所见过的那位新王国,她穿的没有昨日宴会那么正式,今天穿的是深绿色的钟形裙,翠绿枝蔓在她的裙摆上蜿蜒伸展。   洗漱之后,爱丽儿看见她从侍女手中的托盘上拿下一件蓝色的裙子来,正笑着问自己,“喜欢这件裙子吗?”   不知从何而起的安全感进驻爱丽儿的心头,然而与之伴生的是挥之不去的疑惑,很多画面从她的脑海里晃过,一会儿是水光中黑发的巫女,一会儿是宴会座上艳光四射的新王后。   然后是她曾经与莉莉丝一起的回忆,她问莉莉丝疼不疼,莉莉丝想笑,却扯到疤痕,落拓却没有怨愤。   “我很抱歉,莉莉丝,我不该让你回忆起那些可怕的记忆。”爱丽儿又愧疚又气愤,“是谁对你做了这些?”   “没关系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已经不疼了。”   莉莉丝又告诉她,造成这些疤痕的是大海里没有的一样东西——火。火可以将水蒸干,可以将世界上的一切焚烧成灰烬,这是住在深海的爱丽儿无法想象的可怕事物。她有点心戚戚然,但隔天便将之抛在脑后,依然对陆地的世界充满向往。   爱丽儿稍微低下头,一只温暖的手把她的长发从领口里撩出来,微热的指点偶尔触碰到她的脖颈,仿佛烫了她一下。莉莉丝又为她戴上了一串珍珠项链。   “好看吗?”莉莉丝把爱丽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心满意足,又牵她到镜子前边,让本人自己欣赏一下。   爱丽儿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两个女孩怔忡,她其实也不大能够理解人类的审美观,可她却依然望着莉莉丝出了神,她那么好看,就像她以前浮出海面时曾经见过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明亮却不刺眼的月亮。   “多漂亮的小姑娘啊。”莉莉丝赞叹说,笑盈盈地把爱丽儿看着,“你是未来的王妃,而我即将成为王后,我们理所应当在一起走走。”   爱丽儿依然有点恍惚,她总觉得这个莉莉丝就是那个莉莉丝,可为什么这个莉莉丝就是那个莉莉丝呢?她没有证据,又不敢冒认。是吗?真的是吗?如果真的是呢?那莉莉丝就又厉害又漂亮。她有这样好的朋友,却叫爱丽儿突然升起畏葸之情来,愈发自卑起来。   她们坐在水池边水汽浓郁、又有树荫的地方歇息。莉莉丝看到爱丽儿出神的神情,不禁靠过去,柔声说,“爱丽儿,别这样胆怯和黯淡,不要低下头,你是王子选中的人,应当有自信。”在莉莉斯看来,现在爱丽儿像是躲进了贝壳里的珍珠,遮蔽住了自己的光芒。   “我……我……”这种不自在可不是说一两句话就可以消除了,陆地不是海洋,无论如何,她在陆地上都做不到在海里的神采飞扬,无论她曾经是多么的向往陆地,爱丽儿看着莉莉丝优美光滑的脸颊,不知从哪而来一股勇气,问,“莉莉丝,你是莉莉丝吗?”   黑发美人摇摇蕾丝折扇,浓睫下的眼眸流露出疑惑,亲昵而陌生地说,“什么?小家伙,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昨天在宴会上国王介绍过我的名字了啊。我是莉莉丝,国王的新妻子啊。”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上前,说,“禀告夫人,有一位自称是爱丽儿小姐兄长的男子拜见了国王陛下,国王让您和爱丽儿一同前去。”   爱丽儿忐忑极了,她可清楚记得宴会那天晚上哥哥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想要做什么事,绝不会那么快罢休。一时间她也拿捏不住到底该怎么对付哥哥,只苦恼着,磨磨蹭蹭地跟在莉莉丝后面。   然后一走进大殿,她就被满地的珠宝闪了一下眼睛,接着冷静下来。对于人鱼世界,这些人类的珠宝真不算珍贵,在沉船海沟那里有的是,也是后来,在人类世界待了一段时间,她才慢慢知道对于人类来说金银珠宝的价值所在。   她听见蔻拉莱恩右手扶左胸,微微弯腰,对国王说,“您好,非常感谢王子殿下救了我的妹妹,要知道,她是我最小的妹妹,也是我的父王最疼爱的女儿,她走丢的时候几乎让整个王国都惊慌混乱。”   没想到生着红发的少女会是一国公主。国王和王子面面相觑。   “爱丽儿大概是失忆了,我可以拿出别的凭证来,但我想你们看看我的脸就可以知晓兄妹一事所言非虚。”蔻拉莱恩沉吟片刻继续说,“我在王子求婚时注意到爱丽儿,真是吓了一跳。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我的小妹妹。所以,我带来了这些珠宝……”   爱丽儿心上咯噔一下,下意识就上前两步,着急地张开嘴巴,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失去了说话能力这件事,然而她却听见了一个嘶哑的声音,有点陌生,“……哥哥。”   爱丽儿又尝试着发音了一次,“哥哥。”这次比之之前要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又能开口说话了?   莉莉丝不是说作为化身为人的代价是失去声音吗?   “爱丽儿。”蔻拉莱恩回头,向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然后继续对国王陈诉,“我带来了这些珠宝……作为我心爱的妹妹嫁入你们王国的嫁妆。” ☆、34·总觉得哪里不对   国王向整个王国宣布,艾瑞克王子将要举办婚礼,结婚对象是来自远方国度的爱丽儿公主,婚礼时间定在两个星期后。   “结婚?结婚是什么?0 0?”辛巴一脸茫然的表情问。   “结婚就是……”莱撒希皱起眉头,抿了抿嘴唇,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辛巴忽然俯下来亲他一口。莱撒希猝不及防被辛巴得逞,也不反击,因为手上空不出来——他正在给辛巴系领结,要让这小家伙自己来的话,他那双爪子,呵呵。他原本有点恼羞成怒,但一抬眼皮,看到辛巴清澈的眼神又没气了,只是表达好感而已,可他现在却总是想歪,是他心思不端正。   “是什么?”辛巴追问。   “就是结成伴侣的一种仪式。”莱撒希完成最后一个打结的步骤,抚平领结旁边衬衫胸膛部位的褶皱。   “结成伴侣?”辛巴看了看天花板思考的两秒钟,用野兽的逻辑得出他的结论来,非常直接地说,“结成伴侣不是直接答应和对方交配就可以了吗?”   莱撒希老脸一红,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想一巴掌把这熊孩子拍天花板上去,该害羞的时候不害羞,不该害羞的时候……还是不害羞otz。“人类不是……人类……”莱撒希想辩解一下,可是仔细想想,即使没有结婚有些人类也会交配,还不如某些野兽……等等,我为什么跟着他用这么羞耻的词?再用下去作者要被审核小哥抓起来吧?“人类就喜欢将一些简单的事情附以各种程序仪式,将其神圣化。”   “真是麻烦。”辛巴苦恼似的说,“就像他们明明也不一定需要穿衣服,却总是要穿衣服一样。我不懂,但你认同,我也认同好了。”   “也不对,反正……反正婚礼大概是要举行了,我们得准备礼物,作为祝福。”   辛巴却问,“那你觉得哪种更好呢?”   “什么哪种?”莱撒希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就是怎么才算结成伴侣啊。我们是狮子,应该用狮子的准则来办吧。”辛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凑过去把脸颊贴在莱撒希鬓角,嗅嗅莱撒希,又站直回去,说,“嗯,现在还不到我们结婚的时候,还要再等等,我等你。”   “?”莱撒希搞不清楚他在干什么,也懒得去弄明白,不搭理他,说正直,牵着辛巴离开公馆,“走了,我们该去挑礼物了。”   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琢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辛巴最近有点不劲儿啊……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想不通,就先放着吧。   礼物当然不可能从本地买,而是精心地从阿伦黛尔携带来的特产里挑选,是一套阿伦黛儿风格的金饰,镶嵌钻石,价值不菲,原本就是准备着送给某国王后和公主的。   虽然莱撒希觉得他准备的礼物也还算厚道了,但爱丽儿他哥哥估计是看不上这些的,他可是亲自陪着蔻拉莱恩赶去的海边,他们就带了几个空箱子,趁着午夜无人的时刻出发,花了半日到了目的地,然后蔻拉莱恩指定在一处无人打搅的海滩处等待。   无论后来什么时候再想起当时的场景,莱撒希依然觉得神奇的无法言喻,蔻拉莱恩站在坐在一块漆黑的潮湿的海礁上,黑色的披风覆盖遮蔽住他的长腿,被时而拍击海礁的海水打湿,远远看去,仿佛他已经变回了鱼尾。莱撒希看到他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巴掌大的海螺,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婉转的声音随着海风飘散而去,被延绵不绝的海浪送远,蔻拉莱恩一口气不停歇,足足吹了有半个小时,才放下了海螺。   莱撒希大约猜到他是呼唤族人或者朋友搬运海底的宝物,然而实在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宝物。   但这并不是最让他震惊的,最让他震惊的,是那浩浩汤汤赶来的人鱼大军……他们……全部长着辛巴的脸。丧心病狂啊!!!他还不能说出来啊!!!   蔻拉莱恩给他介绍这是大姐那是三弟,他嗯完其实完全记不住好不好,都是一张脸好不好QAQ   说好的美人鱼什么的……(。   埋没深海的宝藏对于人鱼来说不值一文,甚至还没有一棵好看的小草有意思,但用来作为爱丽儿的陪嫁,已经足以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再没有人怀疑她“编造”出来的高贵身份,据说在她的陪嫁珠宝中还真的有古时候某个强大国家的珍宝,在战争中流失,等闲是无法获得的,于是即使她是红发,也无人在对爱丽儿质疑。世界那么大,有些国家的风俗和他们不一样是可以理解的嘛,听说黄金大陆那边的土著国家里,还比谁插在脑袋上的羽毛更好看来确立地位高低呢。   忙碌的两日过去,莱撒希又给即将到来的王室婚礼准备好了礼物,他发了信函回阿伦黛尔告知此事,艾尔莎会在婚礼前发回公函,届时婚礼时会同礼物一起奉上,因为受到了邀请,他们并不着急着离开去下一个地方,接下去就是等待婚礼的到来。   莱撒希领着辛巴到处逛逛,领略一下异国风情。   他负责买东西,辛巴负责拿东西和跟紧在自己身后,等到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在一家路边小店坐下来吃东西,开店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端上来两碗招牌食物,里面装满小鱼模样的像是面条一样的东西,小指粗细,手指长短,顶上盖着酱鱼肉。味道很鲜美,等到半个小时后,他们的面前的桌子上就叠上了七个空碗,两个是莱撒希吃的,五个是辛巴吃的。   被人类的事物喂饱的辛巴表示,他又喜欢人类了,人类是有点麻烦,但他们在事物上也这么讲究麻烦还是非常值得鼓励的!   吃饱饭,付过钱,莱撒希在位置上坐着想等会儿再走,辛巴忽的又凑过来在他脖子边嗅,莱撒希推开他的大头,问,“有什么味道吗?”   辛巴没有继续做出出格举动,他坐回去,一脸失望地看着莱撒希,“好像有,我闻不太清楚。”   莱撒希被他看得又疑惑又羞臊,耳朵有点红了,“是酱汁沾在我身上了吗?”   “不,不是酱汁。”辛巴唔了一声,一脸忍耐地说,“我再等一等。”   莱撒希还是听不懂他的话,他现在害怕和辛巴说话,不敢深问某个话题,生怕辛巴又语出惊人,弄得他不知道往哪躲好。   于是继续逛街,没想到遇上了爱丽儿,王子也殷勤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不同于两天前他们初时见到的那个穿着朴素的女孩,眼前他们见到的爱丽儿穿着华美的长裙,佩戴着精致的首饰,还画着淡淡的妆,曾经还只是璞玉的美丽稍经雕琢之后亦是散发出惊人的美丽。   从首饰店的玻璃窗户看进去,艾瑞克王子正笑盈盈温柔地将爱丽儿望着,把一串镶嵌红宝石的首饰挂在她白嫩的脖子上。   当莱撒希走进店里的时候,就听见王子说,“你最喜欢红宝石,我说过,要亲自设计一条项链给你,喜欢吗?”   爱丽儿细眉微蹙,仰头看着王子,声音有点低黯然,不知道是因为失声太久,还是情绪不好,“喜欢……”然后她看到莱撒希和辛巴,便礼貌的同他们打招呼。   莱撒希看着女孩开花般灿烂的笑脸,莫名觉得她在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竟然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看看,被王子牵着手离开的爱丽儿却依然是喜悦的,王子对她的热情不似有假,那可是连人鱼千百年来最有效的魔法都考验过的真爱。   这真爱的结果就是艾瑞克王子买了一马车的东西给爱丽儿,莱撒希目送他们离开,觉得这两人之间也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依然无法详细言说。   回到休息的地方,直到晚上睡下,莱撒希依然被心中的疑惑折磨着,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看着天花板叹气。   辛巴也跟着叹气。   “你叹气什么啊?”莱撒希被他弄得有点烦,不高兴地说,“又来挤我的床,又来挤我的床,我睡觉都不方便了。”   辛巴义正言辞道,“我是在时刻准备着结婚!”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辛巴侧过身,嗅嗅他,又躺回去,“还不行。”   “……所以你这两天一直闻我是为什么?”   辛巴纯洁天真地表示,“我在闻你的发情期到了没有,到了的话,你就会同意和我交配,我们就可以结婚了。”说到最后,他抓着被子的边缘,又有些腼腆羞涩的样子。   “……= =”莱撒希无语,蓦地有灵感划过,他忽然想到了,“啊!我想起了!蔻拉莱恩说过爱丽儿喜欢的东西,我记得他说过,爱丽儿最喜欢的蓝宝石。” ☆、35·回家   爱丽儿逐渐发现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很多时候,艾瑞克王子对着她热情地说这说那的时候,爱丽儿却觉得他说话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   艾瑞克说我记得你最喜欢红宝石。   可她最喜欢蓝宝石。   艾瑞克说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苹果味的点心。   可她根本不喜欢这个。   艾瑞克说我记得你最喜欢绿色的裙子。   可她也完全不喜欢绿色的裙子。   还有更多,更关键的是,她可从未向艾瑞克透露过自己的喜好,之前的她根本不会说话。   艾瑞克对待她的转变太大了,就想完全换了一个人,爱丽儿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可事到如今,她感到的只有恐慌和惊惧。   傍晚,爱丽儿独自散步到花园,走到水池边,白色的睡莲被夕阳染成茜色,她环顾四周无人,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冲动,撩起裙子走进水池中,冰凉的池水包裹住她的小腿,熟悉的触感是如此的舒服,让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叹息。她坐下来,并拢双腿轻轻拨着水。   她闭上眼,想象自己的双腿仍是一双鱼尾,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变得爽快不少。   “喵。”   突然冒出来的猫叫声让爱丽儿从久违的感受中醒过来,她侧过头,看到一只小白猫跳到自己身边,仰着头看她,抖了抖耳朵。   爱丽儿伸出手要摸摸他的耳朵,正要把小白猫抱起来,就看到小白猫用头顶蹭蹭她的手心,喵喵几声,人鱼一族天生就能和动物交流,她听出小白猫是在说,“爱丽儿,你好。”   “哦,你好。”爱丽儿愣愣地回答,然后闭上嘴巴,太长一段时间不说话,现在又能说话了,她却说不好话了。   莱撒希和她靠着坐在一块,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水池,有银色的小鱼游弋着,游到爱丽儿的腿边,亲吻似的啜了啜她的肌肤。   他们同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爱丽儿转头看他,问,“我闻得出你的味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吧。”   莱撒希喵一声表示承认,问,“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我不知道。你看上去也不是很开心。”   莱撒希毫无转折铺垫地问道,“你是怎样确定你喜欢上王子的呢?”   爱丽儿想回答,可张开嘴,最一句话也组织不出来,她哽了好一会儿,想了想,才开口,慢慢地说,“我……那时候,我还在海底。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稍微大一些了,嬷嬷准我去远些的地方远,但是必须是在有哥哥带着的情况下。哥哥带我去沉船海沟,海底深流会将沉没的人类的船只到那里。”   莱撒希坐那默默听着,偶尔抖一下耳朵,悠闲地摇着尾巴,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虽然有些情节他已经在蔻拉莱恩那儿咬牙切齿地听过一遍了,但是再从爱丽儿口中听来的干男爵却是和之前听着完全不同的。   爱丽儿继续说,她一边说着,一边仰头望着由紫红粼粼褪作靛蓝的天际,神情仿佛陷在一团雾气中,“我在一艘沉船上找到了一尊雕像……后来,在我十六岁生日,爸爸允许我浮出海面,我记得那天也是傍晚,我从深海游上来,我看到有一块海面特别明亮,我还以为是我隔着睡看见了哥哥姐姐他们说的长在天空上的星星。然后我从海面探出来,看到了一艘人类的船只,我听见他们的笑声,满船灯火,还有歌声。”她露出向往的神色,眼眸中仿佛落入星辰,“我在海底从未见过这样场景,我难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多想加入他们。我看见他们在烛光中跳舞,唱歌,欢快极了。我也想那么欢快。”   说到这,爱丽儿低下头,看着莱撒希,“然后我就看到栏杆边站着一个人,和我经常去看的那个人类塑像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就是那时候,我很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去人类的世界看看,唱歌,跳舞,触摸温暖的阳光,想想就觉得很快活。”   “那你现在快活吗?”莱撒希问。   爱丽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对莱撒希说,“那你呢,你为什么叹气?”   “我也在思考关于爱情的问题。”莱撒希作仰望星空深沉状,“我的身体有点畸形,一出生就被母亲遗弃,我的好朋友救了我,在我还无法独自在大自然里生存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足够的水和食物,还担心我无聊陪我玩耍。我非常感激他,他充满在我所有的回忆中。”   温柔缅怀的话语飘进爱丽儿的耳朵里,幽幽勾起她脑海中的一些回忆,那是她和莉莉丝的偶遇,她和哥哥玩捉迷藏,却不小心卷入一股急流,被裹挟着冲到了陌生的海沟,她哆嗦着在深海的荧光中摸索,找到一块似乎可以休息的地方,刚坐下,就发现那不是石头,是一只大章鱼,可她还来得及受惊吓呢,大章鱼就被吓坏了。这只大章鱼,就是莉莉丝的宠物泡泡了,他丢下莉莉丝的房子就跑,然后爱丽儿看见一团光雾骤然亮起,一座发光的人类屋子,莉莉丝像是一片影子,从光明中望向她。   回过神,爱丽儿安静地听莱撒希讲诉,她想,他或许不知道自己此时回忆的模样有多么的向往和快活,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浸满了蜜糖,“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渴望着有谁能陪着我,曾经的我,只是一块无法动弹的腐朽木头。他傻乎乎的,一点都不精明,为一丁点小事就会发笑,只是自己一个人也不会觉得难过,总是很开心。”   爱丽儿又想到莉莉丝,她曾经问过莉莉丝,一个人住在漆黑的深海,不会觉得无聊寂寞吗?莉莉丝却笑,她向她展示她的魔法作品,她说话的样子是那么高兴。对于莉莉丝来说,可以全神贯注于她所热爱的事业便叫她无比快活。爱丽儿想。她们手牵手一起游出海中小屋,肩并肩坐在泡泡头上,莉莉丝伸出手指凭空点了点,黑暗的海水中,几朵五颜六色的光绽放,绚烂极了,莉莉丝告诉她,这是模仿人类世界烟火的魔法。后来在王国观看的烟火也很盛大,可在爱丽儿心里,莉莉丝给她的独家演出才是世界上最精彩的。   莱撒希仍在回忆,“我和他都是野兽,后来因为一点意外,导致我们都可以变作人类,还混进了人类世界生活。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陆地上的野兽,也不知道和你们鱼类的习性有无相同……反正他说他喜欢上了我,而我觉得,我大概也是喜欢他的。这和我的打算差很多。”   “怎么了呢?”   “我们离开他的家乡很远很远,他说他想要在我身边,但他是属于那里的,他迟早要回去守住那片土地,而我也希望能够看到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他热爱的土地上。可我是不可能为他留在那里的。”   莱撒希的忧郁似乎也影响到了爱丽儿,在心中那一泓静谧的湖泊中,仿佛有一尾小鱼灵活的游过,一摆尾,激起一圈圈涟漪,她伸手去捞,可没来得及。“为什么不呢?”就像她,离开了海底,来到的人类世界。   “那样我会不快活……”莱撒希停顿了一下,“不,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或许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会不快活,我不清楚到底那个更重要。”   爱丽儿想到同她格格不入的人类世界,她失神地望着自己的双腿,忽然觉得有点难受,不只是每天无时无刻不如踩在刀尖上一般的感受,还有对大海和水的渴望,森林和草地是很好,可她更适应咸涩海水的包围。   “我原先的毕生梦想去看看广阔的世界。”莱撒希像是在和自己对话,“我想到处走走,想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一想到他会不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即使去了,似乎也没什么意思。想到会这样,我就觉得很难受。”   “我和他有说不完的话,一整天呆在一起也不会腻烦,我有时候会对他发脾气,但即便是这样,我心底其实也是清爽快活的。他让我觉得我很优秀,他让我觉得我在发光。”   爱丽儿又走神了。   那时有一回她和家人闹矛盾,她觉得自卑,她不如姐姐们优秀。   她的耳畔仿佛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温柔的话语——   “怎么会呢?爱丽儿,在我心里,你是最善良最优秀的。”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快活。   她以为来到人类的世界会很快活,可事实却和她的预想截然不同,人类社会让她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陌生的生活环境让她难以适应,她就是那条跳上岸的小鱼,被搁浅之后才体味到痛苦。   莱撒希和爱丽儿进行了一番谈话的第二天,两人的反应完全相反——   莱撒希神清气爽,想通了前情后果,他忽然觉得以前走遍世界的梦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怎么能一直让辛巴迁就他,那就陪他回家吧,陪他回到他们出生的土地,他也该去看看将他奉若神明的那个部落,报答那些善良的人们的恩情。这样子一想之后,似乎守护在那片土地上也是一件很不错的选择。不知道他和辛巴当年住的那颗大树旁边新发的那株小苗现在长大了没有,又或许已经成了羚羊的一顿美餐。   而爱丽儿则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海里各种各样的想法有如沸腾一般充满她的脑海,翻滚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个狂躁的梦境将她卷入其中。一会儿是莉莉丝忧郁的脸,一会儿是蔻拉莱恩震怒的双眸,一会儿是母亲在叹息,然后幻影陡然散开,变成一群银鱼,围住她,她感觉自己还在海底,自由地游来游去,清凉舒爽,再接着小鱼突然不见,她身边的海水也瞬间蒸发,她被晾在沙漠,炽热的太阳无情地烤着她,让她热的快要着火。   然后早上,来喊爱丽儿起床的侍女长发现爱丽儿在发烧。   她烧了一整天,接着再醒来时,她就发现,她再次失去了她的声音。   蔻拉莱恩愤怒极了,他不管不顾地去责问莉莉丝,“你不是说爱丽儿的失声只是暂时的吗?是变形之后短暂的后遗症吗?”   莉莉丝紧紧皱着眉,同他一样发愁,“这不应该……”   “或许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哈?你又不是第一次骗我,好意思说,可是你让爱丽儿落入这样的境地的!”   莉莉丝揉揉隐隐作疼的额角,一副懒得搭理蔻拉莱恩的胡搅蛮缠的模样,“我们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没空和你在这种无聊的问题的讨论上浪费时间。我研究出来的魔药我当然知道,不会让爱丽儿变成这样子的,一定是那里出现了差错……”   “就是你的错!”蔻拉莱恩瞪她,“你就那么确定你的魔药真的没有问题。”   莉莉丝抿抿嘴角,无奈,“……不管是不是,我也不会对爱丽儿的失声坐视不管,我会让她重新恢复声音的。但我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去调配新的药剂。”   蔻拉莱恩依然意难平,可此时他也没有办法用以解决事端,不得不仰仗于可恶的女巫。   爱丽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再次失去声音,在她心底,却默默觉得这才是自己应得的下场,她犯了错,就应当受罚。   婚礼不会推后,莉莉丝决心在婚礼来临之前给爱丽儿找到医治的魔药。      侍女长妮可在王宫服务已经二十余年,她家境贫寒,只有四五岁就被卖进王宫作仆人,从小侍奉王室,因为出色的能力而被擢升为侍女的仆从。   妮可是一个典型的当地女孩长相,深栗色长发总是绾成整齐的发髻,普通长相,鼻梁上还有细小的雀斑,然而神情肃穆端庄,穿一身灰黑的女仆装,不戴半点首饰,系好半身围裙,有如拟人版的宫廷守则,叫其他小女仆都战战栗栗。   妮可还记得当年的王后,那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对她很好,在她刚进王宫不久、五岁时,王后想为刚出身的王子找一个玩伴,认为她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那时候的艾瑞克王子还是一个路也不会走的小宝宝,他躺在摇篮里眨眨眼睛,看到小女孩,咧开嘴灿烂地笑起来,露出只冒个小米牙尖尖的粉红色牙床。   一恍惚,那么小的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到了可以娶妻结婚的年纪了,妮可忽然感觉到时光的仓促。   “那位公主的病还没有起色吗?”是她发现了王子的未婚妻再次失声的症状,妮可询问伺候的小侍女,得到了令人遗憾的答案。   “我们得找个优秀的医生来进行医治。”妮可这样想着,在她所知晓的人物中搜索起来是否有哪位厉害的医生可以治疗爱丽儿,几个人选跳入她的脑海中,她觉得可以试一试。   中午遇见郁郁寡欢的王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点大不敬的,在心底深处,妮可几乎将艾瑞克看做是自己的亲弟弟。只是这几年艾瑞克长大,经历的多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似乎开始疏远自己。   于是妮可也只能公事公办,将他当做上司来履行自身职责。   “我很难过。”艾瑞克王子说。   真是难得,妮可想,艾瑞克已经那么久没有和她这样说过话了,她又有点高兴,感觉当年跟在自己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乖巧地不停喊“妮可姐姐、妮可姐姐”的小男孩又回来了。她乐意当她的听众。   “我该怎么办呢?妮可,我派人找了好几个人医生给她看病治疗,可是无济于事。她看上去并不快乐。”   妮可安慰他,“即使不会说话,你无法听见她对你说‘我愿意’,她也能够用点头进行表示啊。……只是无法说话确实是让人十分遗憾。”   艾瑞克又叹气,“我觉得她最近不怎么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妮可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但她现在已经无法这么做了。   “她最喜欢红宝石,我就买给她,可是她不是很高兴。我以前都不敢送她,可我现在送了,她却不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或许是款式不对?”妮可想,啊,红宝石,我也喜欢红宝石,当初她十八岁成人生日,艾瑞克还送了她一个手镯,上面就镶嵌了小颗的红宝石,被她放在首饰盒的最里面,从未拿出来戴过。没想到王子的未婚妻也喜欢这个。   “我还记得她喜欢吃苹果派,我带她去吃,她却没有吃多少。”   妮可又想,我也喜欢苹果派。她突然感到幸运,王子的未婚妻在打扮和口味上同自己如此接近,那她以后服侍起这位公主来,必定也不会太艰难,真是老天在眷顾她。她想了想,又为王子开解道,“这不一定是她不喜欢啊,你看她现在生病,说不定之前也在生病,所以才会导致没有胃口。”   艾瑞克王子听到妮可的劝说,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也许是这样。”   妮可互相想到一件事,询问道,“你知道那位新王后的来历吗?”   说起这位凭空出现在国王身边的女人,艾瑞克自己也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我只听说那天父王之前有一天出外散步,遇见了她,然后一见钟情,等到了宴会那天就向大家宣布了她的身份。”   妮可点点头,虽然国王有点好大喜功吝啬抠门,可他十几年没有迎娶新的妻子,一直说对亡妻念念不忘。倒不是觉得国王不应该再娶,只是……事情发展的也太快了,“希望新王后是一个好人吧,但愿如此。”   “她赞同我迎娶平民出身的女孩。”艾瑞克对此非常感谢那位新王后,“应该是一位心胸非常宽广的女性。希望她能成为一位好王后,希望我们能相处地不错。”   妮可对此表示同意,然后又对艾瑞克催促说,“好了,别光在这里烦恼了。去陪陪你的小未婚妻,又或者去给她找找看什么可以治疗她的办法吧。”   艾瑞克起身,“你说得对,我这就出门,去寻找新的办法,我不会让她就这样失去声音的。”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莱撒希心情有点复杂地问莉莉丝,他认为自己应当对目前这样恶劣的情况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事情发生在他和爱丽儿的交谈之后,他当时看到爱丽儿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该想到有哪里不对劲,就应该把事情告诉莉莉丝或蔻拉莱恩,说不定就不会使得事情走到这一步。   莉莉丝摇头,说,“谢谢你的心意,但目前没有,如果有的话……不,也不要靠近我。你们知道的,我是一个女巫,而这个大陆无论哪个国家都俯首于教廷的荣光之下。万一有哪一天……我不想连累你们,和你们的王国。”   辛巴和莱撒希面面相觑,确实,他们倒是无所谓,可不能使得阿伦黛尔和艾尔莎为难。   莱撒希向莉莉丝吐露实情,“很抱歉,我觉得可能我在其中起了一些不好的作用……前天下午,我和爱丽儿说过话,之后她的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我后来才知道她回去之后就生病了。”   莉莉丝纤细乌黑的眉毛拧作一块,“你们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让人难以开口,可这时候还含糊其辞并未好的选择,莱撒希回忆了一下内容,一五一十地把大致内容说了一下,“……她看上去,看上去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莉莉丝沉默不说话,“嗯……”   辛巴看看困扰的莉莉丝,又看看为难的莱撒希,也迷惑了,他插嘴向莉莉丝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嫁给王子呢?”   莉莉丝怔忡片刻,回答,“因为这是爱丽儿的心愿。”   辛巴更迷惑了,“可你不是喜欢莉莉丝吗?为什么你不和她在一起呢?”   莉莉丝可没听过这样直接的话,她有点恼怒辛巴挑明她掩盖的心思,脸颊微红,“不……我不能。”   “为什么?”   莉莉丝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因为她真实的样子是个丑陋的怪人,因为她是个邪恶的女巫,因为她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这样的她怎么配得上爱丽儿呢。爱丽儿是那样好的女孩,她值得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她和自己不一样,纵使拼尽一切,她也想让爱丽儿能够快活自在。她想要像人类那样唱歌,用双脚跳舞,她就开发魔药让她拥有双腿。她想要自由自在地去大海以外的地方看看,她就帮她离开大海。她想要嫁给王子,她就能让王子一辈子都爱护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爱丽儿小心翼翼地讨好有什么用呢,人类的感情不会稳固,魔药的强制执行才更有保障性。   “你怎么这么奇怪呢?”辛巴不明白,他这几年见过的人类也有不少了,就像以前的艾尔莎,就像现在的莉莉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口呢?只要说了,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不是吗,明明也是信任的,为什么却不敢对对方说呢?   莉莉丝的眼睛漆黑无光,她叹气一般回答,“你不懂……”   “你说是为什么呢?”辛巴又问莱撒希。   莱撒希看了看他在阳光下仿佛发光的英俊侧脸,缄默不语,心里想,我也说不出口……   等到他们都走了,莉莉丝一个人坐在桌边,神色无比阴郁地沉思着。   她捏着一把木骨蕾丝的折扇,一边想事情,一边握着,因为心绪不安逐渐用力,竟然生生将折扇掰弯,直至木头断裂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莉莉丝才仿若惊醒过来。   如果有谁进来,看到她此时眼底的阴鸷,胆子稍小一些的,可能都会被吓得瘫倒在地。   莉莉丝走到落地窗户边,仍阳光落满在她的身上,她倒了一杯红酒,晃荡着殷红如血的液体,打开窗户,望着满园的红玫瑰:还有一个办法。      第三天早上,爱丽儿起床,先去喝了一杯水,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依然不能说话,她之前已经习惯了不能说话,也没有太大的妨碍。   她觉得心里堵着一团东西,让她难受得慌。   侍女长妮可找到她,“公主,订制的礼裙已经做好,请和我一起去试一下。”   爱丽儿浑浑噩噩地跟过去,她在侍女们的帮助下换上了缀满珍珠的洁白长裙,长长的裙摆好似她的鱼尾。   侍女把全身镜放到她的面前,她看到镜子里的女孩,红色的长发,苍白的脸颊,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惶惑无助。   爱丽儿走过去,触摸镜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她问自己。   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棕发男子挺拔的身影就靠在她的旁边,他们站在一块,艾瑞克对她说,“真好看。我迫不及待你成为的新娘。”   爱丽儿看着镜中的两个身影,真是格格不入。   艾瑞克深情脉脉地说,“我等了十年,你那时说我是在开玩笑,但我一直都是认真的。我太期待我们的婚礼。”   爱丽儿涩涩地笑了一下,忽然就服气了,哥哥说她任性愚蠢真是一点都没有错,她觉得快活的不是在沉船中找到稀奇的人类雕像,而是和莉莉丝愿意一起玩耍。   抱歉。爱丽儿转身,无法发出声音,只无声地道歉。   她轻轻拥抱了一下艾瑞克,然后提了提裙摆,连鞋子也没有穿,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突然光着脚跑出了房间。她的每一步都仍像是踩在刀尖,可是她却觉得心要飞上了天,快活的无与伦比。   她要去找莉莉丝。   莉莉丝不承认她是莉莉丝,可她怎么会认不出莉莉丝呢。   爱丽儿奔跑着,洁白的纱质裙摆飞扬起来,后面追着好几个人,可都赶不上她,她穿过花园,又路过水池,但哪里都找不到莉莉丝。   她停下,喘息,望向四周,天地仿佛旋转起来。   不祥的预感伴随着她剧烈的心跳在心头起伏。   爆炸声轰然响起,依稀可以看到城外的天空有一片火光,愈演愈烈。   莉莉丝在那里。没有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莉莉丝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只是打开了许久未曾使用的实验室,想要用这来炼制新魔药给爱丽儿治病。   结果不小心添加错东西,导致爆炸,引发一场火灾。   换做当年的自己是绝不害怕这些的。   实验事故是家常便饭,她可轻易扑灭火焰。   可现在的她不行了,虽然她已经记不清当初害得她落入如此田地的人的样貌,可是那场大火她还记得。   故事里的巫婆都是腐朽而丑陋的,她们会在幽诡的烛光中,熬一锅蓝绿色的鼻涕般粘稠的汤,古怪刺鼻的气味熏着她们黏作拖把布条似的一绺一绺的脏发,使得她们臭不可闻令人生恶。   十八岁的时候,莉莉丝第一次自己走进人类的世界,听闻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她在丛林深处建起来的家也一点都不阴森恐怖,就在离小河不远的高地上,崖壁下,她喜欢种花和养宠物,不过她养的宠物是蛇、蜘蛛还有一只黑猫。她天生就能和蛇交流,学起这种巫术以及巫妖的做法也是想法得心应手,她的老师都感慨她天生就应当做一个巫师,她也会成为最伟大的巫师。   莉莉丝热爱巫术,她每日每日就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研究已有的旧魔法,开发神奇的新魔法。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猫亚瑟出去扑蝶玩走丢了。   没办法,她只好去找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   莉莉丝穿过灌木丛,又爬下一座山坡,再走到一条小溪边,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小黑猫,她有些累也有些丧气,坐在小河边休息。这正时,她听见小溪对岸传来熟悉的喵呜声,循声看去,小黑猫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用蓝眼睛看着女主人,然后歪歪头,伸出爪子挠挠耳朵要把沾到毛上的草屑拍下去,莉莉丝惊喜地提起裙摆,踏入河中,蹚水过去。   走到一半,小黑猫背后的树丛抖了抖,一个人毫无预兆也跟着钻了出来,伴随着的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哈哈,小猫你去哪……里……”   棕发棕眼的少年看到一个女孩赤足站在小溪正中,错愕的望着自己,她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垂在胸前,鬈曲的碎发粘在她的鬓角,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裙子,却把她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此时此刻,她雪白的脸颊就这样慢慢的红了。   “喵?”小黑猫奇怪的喵了一声,朝主人跑了过去,莉莉丝这才反应过来,猝然丢开手,被提着的裙摆摔进了水中。她抱上自己的小猫,惶瑟不安地掉头就跑。   这是懵懂初开的季节。   莉莉丝想到抚养她长大的婆婆曾经说过,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东西,叫做爱情,爱情让人上天堂,爱情让人下地狱,爱情让人欣喜若狂,爱情也让人痛不欲生,这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魔药。   莉莉丝也从书上念到过。   她想到在小溪边偶遇的那个少年。   穿深绿色的猎装,身姿挺拔,面庞英俊,朝气勃勃,好像天空中悬挂着的太阳。   婆婆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不要相信爱情,不要相信诺言,我的孩子,相信你的魔法和你的魔药吧。”   对,对,婆婆从来没有骗过她,婆婆总是为她着想,婆婆说的一定是对的……   爱情怎么可靠呢,只有魔药才是可靠的。   她知道太多蛊惑人心的魔咒和魔药,只要将这不起眼的药水让他喝下,他就会对自己至死不渝。   只需要几根头发、一滴血、还有锁在她柜子里的几株珍贵的神奇药草,细细地用小火熬上三天就足够了。   小黑猫走到她的身边,喵喵叫。   莉莉丝把他抱起来,对它说,“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真爱呢,还这样相信的人太蠢了。”她望着锅里咕咕沸腾的琥珀色液体,出神了一会儿,又对小黑猫说,“可你从没喝过魔药,却那么喜欢我。”   小猫认真地看着主人,像是听懂她的意思般撒娇起来,蹭蹭主人的指尖。   莉莉丝把魔药倒掉。   她决定相信一次。   “莉莉丝。”   她打开窗户望出去,阳光倾泻进来,她笑着招手,“约克,这就来。”   直到过去几百年,莉莉丝慢慢地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只记得他是棕色头发棕色眼睛。但大概和爱丽儿喜欢的那个王子长相差不多,因为爱丽儿是觉得王子和沉船里的石像相像,而沉船里的那尊石像就是照着当年同莉莉丝谈过恋爱的约克王子来雕塑的。   如果被人发现她是巫师,人们会通知神殿,将她送上十字架,不给食物和水,暴晒三日示众后,再点火活活烧死。   婆婆再三警告过莉莉丝,“不要太接近普通人的世界,远离那些明亮的,充满人的地方。”   可莉莉丝认识了王国的约克王子。   他用珍贵的丝绸装饰她的黑发,用璀璨的珠宝衬托她的肌肤,用华美的裙子突显她的身姿。   谁又能想到这样艳光四射的美人会是一个在阴暗里穿着粗布裙子熬制魔药的巫师呢。   莉莉丝比约克王子大三岁,王子还青涩,她是一颗成熟的浆果,一咬就溢出甜美的汁液来。   她从小独立,擅长筹谋,起初的王子对于她,就像是一只小兽,任她调教,依附在她的身边,沉迷于她温柔的爱抚。   然后就这样,莉莉丝小姐在王国上流社会如鱼得水地混了十年,或者是八年还是九年。后来的巫婆莉莉丝是记不清了,都过去太久了,那段日子对她来说轻渺的仿佛一缕青烟,淬满珠光宝气,轻飘飘的,却只一阵风,就被吹得消散不见了。   约克长大,开始脱离她的控制,他流连在各色的美人中,不再只钟情于莉莉丝一人。   但他决定要迎娶邻国公主,因为邻国公主又丰厚的陪嫁,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和面积不小的一块领土。   他完全没有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以至于莉莉丝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有谁对他下了什么让人性情大变的魔药,可她就是最优秀的巫师,无论如何,她也看不出约克又被人下药的痕迹。约克毫不留情,对她说,“很抱歉,莉莉丝,我怎么是不可能娶你的,你该知道,像我这样身份的男人都该这样,我们必须得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他们的情人都能够理解。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你应当理解。好了,我是爱你的,莉莉丝,我知道你会有点不高兴,你要什么礼物吗?上回那条黄金项链,还是那对珍珠耳环?”   莉莉丝回到她在城郊买的小别墅中,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忽然怀念起当年还在林中小屋时整天练习魔咒和研制魔药的日子。王子不来找她,她索性在地下室搭了一个新工作室,重新忙碌起来。   直到又过去几年,莉莉丝偶尔回到王城,人们再见到她,发现她竟然是少女的模样。   曾经约克王子也成了如今的约克国王,他的名声并不好,情人一打又一打,所以也不怕再多一个,他回忆一下,仍记得和莉莉丝在一起时的好时光,表示又对莉莉丝产生兴趣。   莉莉丝却嫌弃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王子了。   或许是得不到的诱惑,让约克重新燃起爱恋的炙火,再次追求起莉莉丝来,金银财宝,珍珠首饰,鲜花美裙,依然是当年的那一套,莉莉丝越是冷淡,他就越是热情。   彼时王国的王后身患重病,被丈夫再这么一打击之后,终于在绝望中离开世界。   她的父兄震怒非常,责问约克,扬言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就要发动战争,又或者他们也是想顺便收回当初陪嫁的财宝和土地。   因为身家危险终于从美色中骤然醒悟的约克意识到,他再不做点什么挽回的事情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直到莉莉丝还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扣住她才直到约克准备怎么向邻国交代。   昔日的恋人串通了红衣主教宣布她是一个邪恶的女巫,用邪恶的力量蛊惑人心。   不少人深以为然。   看她不为岁月改变的容貌,看男人们对她异乎寻常的热爱,看她从不敢请人去她家中做客,而且,她还养着一只邪恶的黑猫!   国王仿佛恍然醒悟,告诉大家,一切都是莉莉丝的错误,她是魔性而肮脏的。他曾经爱过她,是被下了魔药;他会变得沉溺美色,是被下了魔药;他的体力和精力大不如前,是被下了魔药;他最近病倒,也肯定是被下了魔药。还有他那可怜的王后,也是因为莉莉丝觊觎王后的宝座,才会被她阴谋害死。   一切都是居心叵测的女巫在设计陷害。   天呐,他竟然已经被一个邪恶的女巫掌控了那么久。   他这可怜人,竟然被害成了鳏夫。   然后正义宣判邪恶的女巫得到她应得的惩罚——火刑。   莉莉丝并未束手就擒,只是她的逃跑并未起作用,反倒真的暴露了自己女巫的身份,反抗得到的结果是更加强力的镇压。   莉莉丝记得当时衣不蔽体,被神职者绑在火刑架上被烧的感觉,炽热的火焰烧遍她的全身,她的尖叫和痛呼被围观人群的欢呼和叫好声给淹没。   那是的火焰一如现在。   轰隆,轰隆。   天边突然传来炸雷的巨响。   沉甸甸的铅色乌云密密匝匝遮蔽住这片天空,雨丝脱离云朵的桎梏前仆后继地落入大地的怀抱。   雨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将炽燎高涨的火焰一点点压下头去。   “莉莉丝!”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仿佛看到昔年那些黑暗便插上长翼,自熊熊烈火上掠过,瞬间化为光光点点的灰烬。融光漾漾,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珊瑚海底的家,漆黑海沟,浑浊海水之中,淡淡的光,小女孩珊瑚红的长发随着水流荡漾起来,那双蓝色的眼眸冰凉了她身上的炽热烧伤,然后扁了扁嘴,忽然伤心地哇哇大哭起来。   莉莉丝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的小女孩正背着她,正赤脚浇在还有细小火焰间或蹿起的林地上,淋了一声雨水,哭的稀里哗啦的,“莉莉丝莉莉丝莉莉丝!”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一声用尽全力地喊着,她的双脚被燃烧着的荆棘刺破,鲜血染红了她的礼裙。   她背着她,一路跑出火海。   莉莉丝虚弱地说,“我很高兴你又能说话了。”   爱丽儿哭的更凶了。   “不要哭了。”   爱丽儿哽咽着说,“莉莉丝,你不能死。”   “我不会死的。”   “你别骗我,你又骗我。”爱丽儿稍微停歇的眼泪又涌出来,“是我错了,莉莉丝,你说的,我只是任性,我臆想出美好的陆地世界,我不喜欢没有大海的家,不喜欢没有贝壳的房子,不喜欢麦子做的食物,我现在认错了,还来得及吗?”   莉莉丝叹气,“可是,我的小女孩,你理应得到幸福。”   “我弄错了,莉莉丝,我更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回家吧。”   莉莉丝微笑了一下,这个动作扯动了伤口,鲜血涌出,滴落在爱丽儿的双腿上。   腿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爱丽儿委顿在地,蜷缩着,颤抖起来,长长的裙摆盖住她的双腿,爱丽儿熬过漫长的剧痛,重新坐起来,她往下看了看,人腿又重新化作了鱼尾。   一双温暖的手搂住爱丽儿她嗅到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味,她听见莉莉丝说,   “好,我们回家。” ☆、36·荣耀战役卷   海港上人潮涌动,炎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一个人,水手们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大汗淋漓,咸涩的海风吹过,将各种古怪气温混合在一起,糟糕透了。   这是个新开的海港,在新发现的大陆——黄金大陆。   当年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还在昏迷之中,辛巴被关在笼子里,也不清楚路线。   但询问一下阿伦黛尔的水手,目前他们停靠的这个海港也有七八年的历史了,大约在十年前,一位航海者意外发现了这片大陆,他一路探险,进入了一处部落,各种珍贵的香料、黄金和宝石让人目不暇接,他满载了一艘船的物资回国,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禀告给国王陛下,换取了男爵称号。该国国王宣称发现新大陆。这一消息一经放出,就像是插上了翅膀,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全国上下,不仅如此,还在很快的时间传遍了整个大陆。新大陆的财富如一块无主的蜜糖般,吸引了无数勇士前往。分蛋糕自然是越早越好。   发现新大陆?   这种说法不能更可笑了。这块大陆上有原住人民,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从祖辈起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学会直立行走,学会使用工具,开发文字和语言,建立基本的社会制度,繁衍传承,千年百年。   然而忽然有一天,来了一群外来者,这些外来者有着和本地人截然不同的文明,他们嘲笑当地人衣不蔽体的生活习惯,鄙夷他们简陋的建设设施,然后声称,他们发现了新大陆。他们自认为高高在上,他们觉得这片他们“新”发现的大陆上的“人”不配与自己为伍,因为他们觉得那些人的生活近乎茹毛饮血,因为他们觉得那些人的战斗力低下所以没有谈判的资格,所以这里的“人”可视之牲畜,可奴役,可鞭笞,可贩卖,这些棕色皮肤的人,也是他们发现的“新”大陆上的物产资源。   他们还没有停靠下来的时候,莱撒希站在甲板上眺望海港。继承于野兽的出色视力,几百米外他就看到岸边人头攒动,稍近一些,看的更清楚些了,还有打骂声隐隐约约飘来,衣着整齐的商人有如牵着羊马牲口一般用绳索牵着一串人,这些人和他以前在萨卡部落遇见过的那些好心人一样,都是浅棕色的肌肤,略深的轮廓。   莱撒希还记得它生活在那些部落里的日子,天一亮,成年男人会带上水和干粮外出打猎,女人有的处理苎麻用以编织,有的炮制烟丝放在大腿上搓成烟卷,少女们采花来带,有时候能贡献几朵给他,将他的小床装的香喷喷的,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男人会带着猎物回来,如果收获的多,老族长会拿出多的一部分来给大家加餐,点上篝火,围着篝火跳舞唱歌,再分享他们的劳动成果。   莱撒希还记得那一张张脸庞,饱满,有力,被火光照的无比明亮,他们敬畏生命和神明,眼眸中总是充满了希望。   等到他们的船只靠岸,莱撒希踩到土地,对于他所友好的人民的残酷命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们穿着方式是和另一片大陆迥异,但不代表他们会不着片缕,他们曾经在身上用彩色颜料进行装饰,可现在他们赤裸身体上纵横的只有触目惊心的疤痕和蚊蝇叮绕的伤口。   莱撒希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记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野兽从不为杀而杀,只有人类才会从折磨以及同类的死亡中获取快感。   “你在不高兴。”辛巴说。   莱撒希听见他的声音,微怔,默不作声地望过去。   辛巴握住他的手,“我也不高兴。”   莱撒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这并未让萦绕在他胸口的那股郁气挥散,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你和他们不认识,但是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救过我。”   辛巴说,“他们长得和我一样。”他皱起眉头,“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想,你知道,我不是人类,可是我也不高兴这些和我长得挺像的人类被另外那些白皮肤的人类锁走。我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学过一个人类的词语很贴切,屈辱。我觉得屈辱。”他的手抓住刀把似乎随时都准备拔出来,“我想打架,我可以打架吗?”   “不可以。”莱撒希很快阻止了他的念头,虽然他自己也很想这么做,但是不可以。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再难以遏制的杀意给收敛起来,沉默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阖上双眼,在心底计算了一下他还有多少钱可以用。   当天下午,莱撒希就向这片海港——卢贝海港——里手段比较灵通的人打听,表示要买几个奴隶回去,从这人口中获知了常年在这里进行奴隶交易的几个商人,就算是进行人口买卖的,也有手段柔和以及残酷区分,其中有一名商人尤为残忍,名叫奥兰,形容是个金发白肤的中年男子。   莱撒希打听的人也是个人贩子,对方将半袋金币装进兜里,抽一口烟枪,然后灰白的烟圈就从茂密的须髯间袅袅飘出,他虽然下巴须发茂密,但是头顶却呈现地方支持中央的趋势,腆着一个怀胎七月般的大肚子,肥头大耳,眯着眼睛,仿佛悲天悯人般说,“奥兰那个家伙,真的是太残忍了,像我,到了冬天至少也会给他们准备一件棉衣,他呢,给一件布衣就算是开恩,这还不多见。他那里每日都有尸体抬出来,有时候还不止一具,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没怎么亏本,毕竟他那里的奴隶质量差不多的是最高的。”   一副自己无比善良的模样,莱撒希看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奴隶,愈发觉得可笑。   胖子话说完,从他的马车上跳下来,抖抖肥肉,牵上马绳,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莱撒希半步后的辛巴一眼,凑到莱撒希身边小声问,“你旁边那个是在哪里弄来的?”   “呵呵。”莱撒希笑笑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还是谢谢你的资料,时间不早,我还得赶在别人的面前先挑货,就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胖子对莱撒希笑笑,爬回马车上,坐在车夫面前,从烟袋里抓一撮烟丝,捻一捻,塞进他的镶玳瑁红木老烟枪的烟洞里,擦一根火柴凑近,刚吸气,被点燃的烟丝猛然着火,轰然炸开,他尖叫一声,胡子着了火,头发也有几根烧了起来,赶紧灭了火,真是灰头土脸,又想到那只昂贵的烟枪,这是发迹之后专门定制的,可够买三个上等奴隶呢!一时气的不行。   路边有不对付的同行看到他的样子,嘲笑道,“哈哈,你是不小心把火药放进去了吧。”   胖子气的要跳起来,但是没办法,他疑心这是某个魔法师的节奏。这里可有不少魔法师,黄金大陆虽然遍地黄金,但是没有点本事可是不敢走深的,起初大家也为这里的非自然力量吓到过,后来带上魔法师倒是所向披靡,也有不少魔法师来单干,这些人数量稀少且无比尊贵而且手段可怕,他轻易可不敢招惹,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在疑惑和懊恼中缓驰而去。   莱撒希稍微欺负了他一下,却依然没消气。   他准备去找这人口中的奥兰购买奴隶,倒不是现在准备将这个海港这整个市场的黄金大陆人都买走,他虽然很想解放这里的人,但是一来他没有那么多钱,二来……他觉得花钱什么的简直太搞笑了。   但他需要一些本地人给他带路,并且询问情况。   他们很快到了这个凶名赫赫贩子处,带上所有私房,这是在阿伦黛尔攒的多年工资,他们兑成了一袋钻石和一些金币银币方便随身携带,以及蔻拉莱恩走前给他们的感谢费,足足两匣拇指大的浑圆珍珠,可以换两大箱的黄金。   但是他们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这个人贩子才姗姗来迟地登场。   与莱撒希设想的完全不同,奥兰长得完全不难看,也或许是前面那个胖子太猥琐丑陋,才显得这个人特别的体面英俊,他看上去大抵三十岁上下,金色头发刚过肩膀,用绸缎松松挽着,面色苍白无血,穿雪白衬衫,配刺绣比甲,牛皮的马靴擦的蹭亮,不沾半点污渍。一走进房间,先看到莱撒希,眼眸亮了亮,然后微笑起来,又越过莱撒希,看了看他身后的辛巴,微微颔首,接着自顾自现在椅子上坐下,完了才招呼他们,“我的朋友,快请坐吧。”   莱撒希坐下,辛巴站在他旁边——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因为不能表现的与众不同,他们准备低调的进行调查,辛巴对此也表示了同意了。   “我这里正好有一些新货,可用了我不少勇士,喂养和驯服也花了很多功夫……”   莱撒希拿出一个小袋子,倒出一小捧碎钻,堆成一座小山,闪闪发光,“钱不是问题。”   “你的钱足够多的话。”奥兰只掠了他一眼,他打了一个响指,一个侍从立即上前递给他一支卷烟,还给他点上,“你要哪些类型的?”   “男,女,都可以。”莱撒希说。   奥兰交代了身边的人几句,又对他说,“等一等。”   很快就有十几赤身裸体的成年人和孩子被赶进了房间,他们瑟瑟发抖着,都不敢用手去遮蔽私密部位。   莱撒希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他们,其中有一个女孩,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容貌依稀看着眼熟,五官艳丽,美丽极了,莱撒希又看了几眼,记忆中的画面被抽调出来,让他瞳孔急剧收缩——这是萨卡部落的少女,他记得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当初几乎整个部落的人都找到机会摸过他,他记得这个少女当时还很稚嫩,祈求能嫁给一个勇士。然而她现在却沦落成牲畜般的奴隶。   “哦?看上了这个女孩了吗?这可是个高贵货色。”奥兰说着,用辫子挑了挑少女尖俏的下巴,又滑过少女的锁骨和丰满的乳房,“这么漂亮的,都足够贡献给贵族作情妇了,一万金币。”   莱撒希微微皱眉,一万金币,都够买一栋别墅了。   “嫌贵?”奥兰冷冷挑眉,“别嫌贵,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我本来还想留给自己用呢,一万金币听上去很多,可金子在这里可不值钱,我有的是金子。”   “剩下的人呢。”莱撒希问。   青年都是五千,孩子则是一千,一般的女人则是三千,总共四个男人三个女人和一个男孩还有一个女孩,加起来总共三万八千,莱撒希数了数他带来的钱,居然不够,总共只够折换三万。于是砍价,“那两个孩子作为附赠。”   他还没有继续砍价,奥兰就笑了,“和我砍价,我又不是上赶着求你和我玩,不买就算了。”   莱撒希狠狠心,去掉了一个男人,特殊情况下,他只能挑选更不易存活的个体,说,“我这三个女人,两个孩子,还有五个男人。三万。”   “我都说了,那个女人是上等货色,我本来是准备留着自己收用的,你不加钱就算了,还想占我便宜。”   “既然你能把人拿出来就肯定是愿意用来交易的。”   奥兰又笑,“这倒没错,我是后来改变心思的。”他用目光点了点莱撒希身后,“不卖,用你后面那个奴隶换。”   莱撒希听到他的话,往后缓缓靠去,坐直身体,呵呵笑了笑,“不换。”   奥兰居然点点头,“是我也舍不得换。”他忽然靠过去,握住莱撒希的手,抛掷暧昧的眼神,“那你陪我睡一晚,我就不要钱把她送给你。”   话音还没落到,一道寒光乍然暴起,大马士革的花纹有如丝绸纹路般优美,切入小臂厚的桌面却不费吹灰之力。   奥兰收回手,身后三个保镖用火枪指着莱撒希和辛巴,啧啧几声,“这把刀看着也值两个奴隶啊。”   “辛巴,别动手。”莱撒希听到弯刀入鞘的声音,漠然地看着依然对着他们的黑洞洞枪口,“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干这种蠢事,你以为你能用火枪威胁一个魔法师吗?”一朵花由水凝成,凭空出现,然后又砰的消散。   奥兰眼眸又亮了些,“哦,你还是个魔法师。这真有趣,我刚才还想你怎么讨好我,我都不会想砍我手的人做交易呢,没想到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非常漂亮,与您十分贴合。”   莱撒希拿出一匣珍珠,“加上这些,总够了吧。”   “好吧,美丽的魔法师,我愿意和你交易。”   莱撒希终于顺利把人带走,最后带走的就是四个男人,三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其中有一家四口,还有一对兄妹,剩下的一男一女,男的莱撒希不认识,女的就是萨卡部落的少女了。   他给他们准备好衣服,让他们可以洗个澡,虽然又足够的食物,可害怕久饥之后的暴食会导致猝死,不敢给难消化的食物,也不敢给多。   等到安顿好,莱撒希再找到他们时,他们看上去像是活了过来,可依然一副害怕的样子。   莱撒希只是被萨卡部落奉若神明,于是他将少女单独请到一个房间让她等待。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虽然非常疲惫和困倦,可伽雅全无睡意,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在做梦,她觉得那个黑发黑眼的男人非常熟悉和亲切,没有原因。   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她早该知道,自从部落被攻打她落单被抓之后,已经过了那么久,她的背上都是鞭打的伤痕,她应该早就被驯服的犹如一只小羊,不应该抱有半点对自由的期待。可那个人敢和卖她的人叫板,他的目光让她莫名地又在心里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她应该认识他的,他们肯定在哪里见过。   吱呀——   房门被打开。   “不用害怕。”   伽雅惊讶地抬起头,这个人说的竟然是他们部落的语言。   莱撒希走到少女坐着的床边,半蹲下去,仰着头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伽雅。”   “伽雅,你以前见过我的,你向我祈求过婚姻。”莱撒希说,“现在,你可以再向我许一个愿望。”   伽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眨不眨地,看到这个男人忽然消失,然后一只白色的小兽从衣服堆里钻了出来,似狮似虎,通体雪白,小兽抖了抖毛,然后又缓慢地变大,几乎有两米长,长长鬃发一直延伸到他的臀部,显得无比雄壮威武。   她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惊喜若狂的灵魂,颤抖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她跪下来,扑在野兽身边,抱住野兽的脖子哭泣起来,啜泣着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莱撒希忽然就找到了比看遍整个世界更有意义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之中,单一的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如果非要做一件事情让生命变得有意义,还有什么,比帮助一个智慧文明获得自由更有意义的呢。 ☆、37·黎明   辛巴折压一丛芦苇,踩着实地,蹲下身子,掬水而饮。   饮饱后再站起,举目眺望,苍茫的大地上融着连片的驼黄,偶有几笔淡绿、酒红、又或灰白,天边还有一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罩在浓雾中,呈现圣洁的雪银色,又像是本来就在天上一般。   他嗅嗅这里的土地和溪水,熟悉的气息,心情真是畅快。   往回走,同伴已经在空地上燃点篝火,烧煮热水和食物。   莱撒希正在和结伴的另一个商队的首领(懒得取名字)聊得热火朝天,眼眸里映着跳跃的火光,神采飞扬的,“……那后来呢?”   “后来?索尔恩得到的金银财宝根本无法用他来时的那艘小船装下,他将通往黄金大门的航海图选给伟大的布莱尼亚帝国的国王陛下,国王陛下为了奖励他的勇敢和进取,赐予了他贵族爵位。还让他带领一支船队,五十只船,来装载货物,谁知道这一只船队竟然都装不下。”对方说着难以掩饰地流露出羡慕向往的神情,虽然贵族也不一定有他有钱,可他那么有钱,却还是难以用金钱换来一个贵族的头衔。   莱撒希却在心底嗤笑,想必这支船队带去的船上必定装满了武器、勇士,或许要有用来对付神秘力量的魔法师。   “最后布莱尼亚帝国在这片新大陆率先建立了港口,并号召人民前往黄金大陆……唉……我来的比较晚,好地方早就被别人给占完了。”这位老兄显然失落。   失落什么?失落没能一个人冲上去抢劫,抢不到够多的好东西。莱撒希想着,都懒得和他搭话,正在这时,窈窕的少女用托盘端了一杯热可可过来,恭敬地走到莱撒希身边,跪在地上,“主人。”   同莱撒希聊天的男人更艳羡,揶揄道,“你这奴隶买的好啊,哪边部落来的,我也去弄几个来。”   “谢谢,你去休息吧,伽雅。”莱撒希直接当做没有听见,温和地对少女说,他啜了一口饮料,甜甜嘴巴,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辛巴也正好走到他身边,于是致歉道,“时间不早,我得睡觉了。”   “这么早就睡觉?”男人的目光尾随着伽雅娉婷的身姿一路,直到她进入马车之后才收回眼神,意味深长地说,“还挺有兴致的啊……”正说着,辛巴又站到了莱撒希的身畔,一对关系特殊的情侣便是这样,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一块,就能让旁人感觉的出来他俩的关系与众不同,男人轻声吸气,又在灼灼火光中打量辛巴,依然是惊艳,“倒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啊。”   莱撒希想,要不是还需要你带路我现在都想直接把你送给斯卡加餐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他们又开始赶路。   莱撒希没有醒来,这几天晚上,他都轮流将饱受虐待的同伴叫进马车里,用魔法帮助他们愈合伤口,大量魔力的消耗让他需要一定的睡眠时间来进行恢复。   “莱撒希,快醒醒,我们到了……莱撒希……”在颠簸的马车中睡得浑身酸软的莱撒希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抽身,感觉到辛巴的气息热乎乎的呵在他的脸颊上,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又偏头看到马车车窗前摇晃的窗帘偶尔露出一条缝隙,倾泻进来的是黯淡的天光,问,“还很早啊,我们到哪儿了?”   辛巴则像是很兴奋的样子,半抱着他,“我带你出去看。”   莱撒希索性靠着他被他抱着,又阖上眼睛,几乎又要睡过去,等到再被叫醒,他们已经坐在马车的驾马处,辛巴亲吻他的脸颊和鬓角去消缓他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的怨愤之气,他打着哈欠听到辛巴说,“别生气,莱撒希,来,睁开眼睛,莱撒希,看看我们到哪里了。”   莱撒希这下才抬起眼皮,靠在辛巴的怀里,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下露出他的全貌,但天色已经亮了许多,他们的马车正颠簸在一座高山的山路上,往山崖边眺望过去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原,然后一块矗然而立的巨石就这样一下子闯入了他的眼帘,他愣了愣,又有些不敢认,“那是……荣耀石?”   “是的,那是荣耀石。”辛巴回答,仿佛在喟叹一般,充满了期待和愉悦。   “是啊,我们回来了。”莱撒希终于完全醒了,他望着荣耀石,一种无法言喻的归属感让他觉得安心,这里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和辛巴在这里玩耍,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的国家。就在这个时候,太阳好慢从地平线后面跳了出来,第一缕璀璨的金光自荣耀石背后迸射而出,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第四缕,无数金光簇拥着这块巍峨的石山,远远望去他便仿佛神的印章般矗立在辽阔原野上。   就在同一时刻,离荣耀石更近的地方也有人正在观看着与莱撒希欣赏到的类似的美景。   比索迪走到卡亚巫师的身边,“亚卡爷爷,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尽快,那些可恶的侵略者们已经进攻了两次,我们得搬离这片土地。”   卡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第一抹金色朝阳,摇摇头,“不,不可以。我们要是走了,神的大门就被占领。”   比索迪嗤笑,“什么神的大门。”他突然伸手抓住老者纤瘦如柴的手腕,用力的像是要将其这段般,咬牙切齿说,“我已经进去过了,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那座山洞里是空的,只有雕花的石壁而已!我们就要守着这一座空山洞而送命吗?你觉得死而无憾,那你觉得对不起其他那些因为愚蠢的决定不迁移而将会死去的族人吗?”   老者终于收回眼神,他只静静望着比索迪,“那你呢?比索迪,守着这个你觉得腐朽的一无是处的部落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会没有意义?!”   老者点点头,“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孩子。”他仰起头,金色晨光毫不吝啬的落入他的眼眸中,“神会保佑我们的,神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这世界上没有神。”比索迪只倔强地说。   老者笑笑,并不与他争辩。   “你又要说那只畸形的狮子了吗?”   珂恩一走进房间,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登时脸色一白,“比索迪,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什么?”比索迪没好气地说,“没听清楚我就再说一遍,我在说那只畸形的狮子,那只白色的畸形的狮子,你们所渴望能拯救自己的神就是它吧,开什么玩笑?上回我们遭受袭击,战士们在浴血战斗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他没出现!”   珂恩皱眉,“不,我们赢了,这就是神的恩佑。”   比索迪简直要崩溃,“哈,是因为神我们才赢得?不,是那些战士们的死亡换来的!”   珂恩还想反驳,但老者已经站到了他们中间隔开蠢蠢欲动快要打起来的两个小伙,用他的手杖敲击着地面,“好了,好了,都闭嘴!”然后他转过头,对比索迪说,“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你如何能凭一己之力击溃大家心中的神灵。我们是所有部落中唯一一个连续被进攻两次,甚至连迁移都没有迁移就都取得胜利的部落。是的,这是凭借着战士们的英勇,可是为什么我们部落的战士就会比别的部落的战士更厉害呢?你知道勒基部落的,他们是一个比我们更强大人口几乎我们两倍的部落,他们只在一次袭击下就崩溃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和我们一般的信仰,比索迪,你好好想想。”   说完,卡亚爷爷面朝珂恩,说,“走吧,珂恩,和我过来。”   他们离开屋子,外面已经很热闹了,所有人都动员起来,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以往他们还会为冬天感到苦恼,现在却觉得庆幸,因为到了冬天,那些外来者们就难以对他们发动进攻,这让他们得以有喘息的时机,所有的族人都被动员起来,连孩子们也不再贪玩玩耍了,而是在帮助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磨箭簇,或是往切好的肉块上抹盐,又或是处理一些简单的草药。   “巫师爷爷好。”一个正在翻晒新鲜草药的女孩看到他们路过,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卡亚爷爷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蹲下身,和她一起干起活来。   他年纪虽然有点大了,但是手脚依然很利索。   没过多久,比索迪跟在他的父亲——也就是现在萨卡部落的族长身后走出来。   一个身材纤瘦的男人走到族长身边,他是一路狂奔回来的,此刻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人是部落的斥候,都不必族长宣布,所有人都明白,一场恶战又将来临。 ☆、38·木法沙的失踪   神似乎也嗅到了这片大地上将至的硝烟气息,他用乌云遮蔽住天空,仿佛不忍心看到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天空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笼罩着这片树林,现在是夜间生物的活动时间,蝙蝠纷纷出巢,猫头鹰也站在树梢上,你只有很小心才能够发现躲在密密匝匝的树叶背后的圆眼睛,注视着你,发着光,滴溜溜转着,像是能将整个眼珠都翻转到后面。   卡索部落熄灭了夜火,不过这对他们夜间的行动并无阻碍,长期在黑暗和光线不足中长大的卡索战士们天生就有一双能够夜视的双眼。在几年前,唯一因为意外去过外界世界生活的比索迪,作为族长的儿子归来,在打败了部落里所有的战士之后,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部落里青年势力的领导者。他的组织和意见对几次战斗的胜利也有不可磨灭的作用。   几个作为斥候的战士会攀上特定的高树,在这里他们将获得更广阔的视野,好随时观察敌人是否在四周有何异动,他们像是一片影子藏在树叶的阴影下面。   “咕咕~咕咕咕~”   猫头鹰扼喉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他拍着翅膀飞起,却差点被一枚从头而降的箭射穿,于是更尖利的高叫几声,惊醒了不少同伴,一时间仿佛整个树林都被吵醒,哗啦啦掀翻了一大片林子。   箭嗖的射出,大概是射中了什么,笃的一声闷响。   树下响起一个清脆明亮的女声,“是我!是我!我是伽雅!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就好像刚才那支箭是凭空出现。   少女仰着头,在原地转圈,她知道有战士正在看着她,虽然她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我是伽雅!我是伽雅!我回来了,我要见族长。”   “我们现在难以信任你。伽雅。”黑暗不止沉默了多久,才有一个稳重的男声回应她。   “不,不,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伟大的神救了我,他带我回来部落。”伽雅充满惊喜地说。   “咔哒。”   莱撒希咬断被他擒住的箭。   抖抖毛。   倏尔变大。   几个人影好似猿猴一般灵巧而快速地从树上攀下,火把很快被点亮。   烁烁的火光将少女包围在中间,还有她坐着的白色野兽,似狮似虎,蔚蓝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莱撒希很快回到了部落里。   比索迪黑着脸,私下勾住珂恩的袖子恶狠狠地说,“快看看,这和以前那个白色的小家伙是不是一只?我看就不是,说不定这就是那些侵略者的新的阴谋,卑鄙的手段。也许是先抓住了伽雅,套出了部落的传说,然后用这个办法让我们放松警惕。”   莱撒希忽的转头望向他。   珂恩想捂住他嘴巴,“在神面前不可如此不敬!”然后又说,“你觉得有哪里不对,不对就拦着啊,为什么不拦着呢?”   说到这个比索迪更咬牙切齿了,他手下的战士们一看到这只白色的野兽都特别激动,还没等他下令就直接放行了,定力差的直接跪下去了,完全把他的命令抛在了脑后。实在太郁闷。   “他听得懂你说的话的。”珂恩和比索迪说,“他”是指谁两个人都知道,“不用怀疑了,就是他。”   “你记得那么清楚?那可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我不会弄错的。”珂恩仿佛喟叹,“怎么会弄错呢?我们的神可只有一个。”   莱撒希变成最初的模样足有两米长,半人高,鬃发极其浓密,雪白一片,然而拨开鬃发时可以看到他身上波纹般的黑色斑纹,连绵到脸部,在两颊上,仿佛半环式王冠的两侧末梢。   他们不敢将火点的太亮。   “怎么就挑着这个时候回来了?”   看着在人们簇拥在威风凛凛的野兽,比索迪越看越生气。   这时,人们骚动了一下。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往两侧褪开,分出一条小路来,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但是无比坚定地朝野兽走去。他的左腿在第二次和侵略者的对战中被流矢伤到,至今都还未完全痊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站在莱撒希面前,伸出手摸摸他的前额,莱撒希和小时候一样,用头顶蹭蹭他的手心。   重逢让他们都有片刻的缅怀。   卡亚爷爷心情稍定,对身后的人们说,“熄灭你们的火吧,我把神兽带进屋子里说话。”   紧闭门窗之后,才又重新将烛火点燃。   伽雅一直陪伴在莱撒希身边,她的手上一直拿着一件披风。   “是神兽有什么要你传达给我们吗?”珂恩问,他觉得有几分心酸,明明以前侍奉神兽是他的职位,光荣的职位,可是现在他已经被替代了。然而无可怨愤,因为是他被选择而不是他去选择,他就觉得委屈。   伽雅笑了笑,“不,他会亲自和你们说。”   这时,莱撒希也抬头对伽雅嗷呜了一声。   伽雅立即抖开巨大的披风披在莱撒希的身上,将整只雪白野兽都遮蔽住,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莱撒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钻进了披风里。   片刻之后,一个人类青年裹着披风站在了他们面前,“你们好。”   房间里的所有人,除了伽雅都震惊的无法说话。   “或许我应该再介绍自己一次。”莱撒希说,“我叫‘莱撒希’,很高兴回到这个部落。”他看着卡亚爷爷,卡亚爷爷可以算作是他的老师,他教导自己的许多知识一直到现在都受用不尽,“很高兴又见到您,卡亚爷爷。”   他伸出手,手心朝上,一枚小小的魔方躺在那。   只有他和卡亚爷爷看得见。   虽然莱撒希自己也不愿意这样,但是在他表现出变身的手段之后,除了他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其中包括不情不愿比索迪。   “您有什么旨意呢?”族长问。   “我回来是要帮助你们赶走侵略者。”莱撒希说,“我安排了可以信赖的同伴在侵略者的队伍中与我们呼应,你们是否有可以反击的能力?”   没有人说话。   油灯的灯芯突然爆开,啵的轻响。   火光摇曳了一下。   “有!”   比索迪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莱撒希。   莱撒希对他微笑起来。      在树林之外,隔着一片平原,扎着许许多多的帐篷,他们毫不避讳地将篝火烧的无比明亮,即使比卡索部落的人看到也无所谓,硬碰硬的话两方的实力是天壤之别,他们用的是热兵器,那些生活在洞窟中的野蛮人最先进和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也不过是弓弩而已。   “等到白天再进攻。我发现了,到早上的某个时间,他们的男人就会外出猎食,这时候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   “呵,什么时候不能去,就算他们的男人在也有什么大不了。用他们那笑死人的匕首来和我们的火枪对打吗?我们休息够了自然就可以直接去。不过确实是得选在白天,晚上树林可不好走,没办法看见他们的陷阱啊。”   在最大最华丽的帐篷里,地上铺着厚厚的柔软的兽皮,衣着光鲜的人们围着摆满美食鲜果和美酒的桌子,推杯换盏,熏熏然讨论着如何攻打卡索部落,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卡索部落俨然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取之不尽的黄金、珠宝、香料堆成山在召唤着他们这些“真正的主人”去取用。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人望到帐篷的一面,隔着粗布,隐隐映着格外明亮的灯火。   “那边怎么这么亮。”   有人站起来,走到门帘边,掀开帘子,他的身形很快凝住。   “怎么了?”   “说话啊!”   “到底发生了为什么?喂!喂!!”   又一个人站起来,走到这人身后,推了推他的肩膀。这人才毫无预兆地朝门内倒了下去,他咕咕地想说什么,但是脖子上的伤口因为他的后倒毫无留情的裂开,鲜血喷涌出来。   鲜血飞溅起来,染红了大半边帐篷。   在他边上的人被溅了一脸血,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赶快伸手去掏自己的枪,然而动作却没有站在门帘阴影中的那把刀快。   砰砰砰砰。   枪声响起,弯刀勾住尸体挡住了子弹,鬼魅般的身影闪进了他们之间。   虽然喝的微醺,可能坐在这里的人每一个手里都攫着无数的亡魂,他们都是刀尖舔血的悍匪、亡命之徒,是靠杀人来发财的,不乏有人还灭绝过一整个部落,甚至割过婴儿的喉管。他们无法为一个交情泛泛的同伴的猝死而惊讶多几秒,他们首先注意的,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辛巴敏捷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蹿来跳去,就好像一条游鱼在水里一般快活自在,狡猾而迅猛地躲开子弹,又或是把子弹引到他们自己的同伴身上。   他都还有时间走神,蓦地想起他还是一只狮子时父亲教导他的战术,那些直接的原始的攻击。后来获得了人类的外形之后,在阿伦黛尔,一个剑士教会了他人类的武技,直到第二年他的武技才真正超过了他的老师,第一年的时候尽管他拥有可怕的力量和过人的速度,也一直被老师压制着。那时候他就想,或许这就是爸爸以前为什么要说人类是最可怕的动物的原因了,他们没有尖利的牙齿和锋锐的爪子,但他们创造了无数的武器,替代、远远超过了野兽的尖牙和利爪。他们的智慧和深思,就是他们手上最有力的武器。   兔起鹘落之间,辛巴面前最后一个站着的人也倒下了。   他踏过见血和死尸,地上还有一个人没有完全死去,他捂着伤口,从喉咙底发出破风箱拉动时般的嗬嗬的怪声,瞪大眼睛望着辛巴,他无法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呼救竟然没有引来哪怕一个人,就隔着一块布,外面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却没有一个人进来救他,“国王……不要饶恕你的……伟大的……布莱尼亚……”   辛巴走过去,眼睛也不眨一下的一刀捅下去。   他睁着双眼死去,并且永远也无法明白了。   最后一步离开帐篷,辛巴随意的甩了一把刀花,刀锋上的鲜血被甩在帐篷的布壁上,映着隔帘之外越来越盛的火光和尖叫。   刀锋复又洁净如新。   他用刀尖挑起门帘走出。   火光将天空染红。   辛巴想起莱撒希离开时,他问莱撒希的话,“我该怎么分辨敌人?”   莱撒希说,“肤色和你不一样的都是敌人。”      莱撒希都没想到会这样轻松,也许是因为外来者在黄金大陆的推进一直快速而顺利,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些土著最了不得的举措也不过是抵抗住他们一两次不太认真的抵抗,反击,开什么玩笑?   于是在被烧掉粮食、捣毁军火还被杀掉了大部分首领之后,胜利的天平毫不犹豫的朝萨卡部落的方向倾斜下来,在军队引导下各种探险商团拼凑而成的侵略者军团竟然在数目远远少于他们的萨卡部落的反击下溃不成兵,战势摧枯拉朽的倾坍,只在一夜之间就被消灭殆尽。   在各个部落集合、荣耀国建立之后,学者编撰史书,这一场战役当然的作为里程碑被记载下去。这是黄金大陆遭遇侵略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取得胜利,反击胜利。   后世,史学家尼克郎在《黄金大陆史研究》中这样写道:   “……洛塔斯平原之战的胜利吹响了黄金大陆反击战的号角,拉开了突破黑夜冲向黎明的序幕,自由的荣光自荣耀石为中心朝整个大陆延展开去。……”   “……据史料记载,当时萨卡部落参与战斗的战士共计二千八百七十一名,这二千八百七十一名战士斩下了总计八千多的侵略者头颅。即使在之后联盟正式形成之后的各大反击战中,这场规模并不算多么恢弘的战役取得战果依然是让人惊艳的,有比这更加庞大的战役,比如最后联盟战役,也有比这更加险恶的战役,比如长风峡谷战役,也有战术使用最为精妙的战役,比如长锁战役,或许这么说有点不敬,但这场战役无疑是打的最轻松的战役,即便是战士的伤亡,也在百分之五之下,这是弓弩和长矛第一次战胜了火枪和炮筒。……”   “……这场前所未有的胜利也奠定了萨卡部落在而后部落联盟中的中央领导地位,也让整个大陆记住一个新的名字:辛巴,他的勇敢和强悍直至今日也是战士们的模范,据说他有一头泛着金色的头发和一双浅色近金的眼眸,英俊而人们以他悍勇如狮的表现,将其称为‘狮子王’。……”   “……然而,根据许多考古学者的记载,在这场战役取得胜利的关键中,还有一个重要角色的存在。可对这个人并没有文字记载描述流传下来,我们只知道他与辛巴关系匪浅,是一位高超的魔法师,可能指导过几场战役,又有野史称他并非黄金大陆人,黑发黑眸,容貌清隽。也有人猜测他是卡索部落背后的智囊。智慧是男人的终极性感,我对此表示不同,不然还有什么能让身手超绝的辛巴王俯首倾心、甚至放弃王座消失不见呢?……”   “……又或者在这场战役之前,更早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除了姓名不可考究之外,他和辛巴王一样,凭空出现黄金大陆上。……”   “……甚至还有说法是他们是神派遣的使者,当帮助黄金大陆的人民赢得胜利之后就功成身退。……”   “……我敬仰神明,但依然认为他们必定有所出身,至少有一个人知道,第一任萨满大巫师卡亚,可他也没有给后世之人留下任何线索。……”   “……这个秘密已经困扰了无数历史学者千百年,或许还要再继续埋藏千百年,我希望后来的学者们能再接再厉,揭开覆盖在真相上的面纱。……”   作为部落的第一勇士,比索迪在看到辛巴的第一瞬间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那个在火光中跳跃的身影,犹如死神使用一把长刀割麦一般收割生命。   即使是一直以自己的武艺为傲比索迪也不由地在心底安安比较自己和对方,然后有点灰心的得出自己可能稍逊一筹的结论来。   虽然在出发之前,那个神兽变成的人,叫做莱撒希的家伙就说了会有同伴接应他们,但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   敌人实在太多,各种火枪也集中在他的身上,还有几个魔法师在施展魔法辅助战斗,但被隐藏在远处的莱萨希压制住,很快,几个魔法师的位置似乎被探索出来,几个火人尖叫着跑出来,之后来自敌方的魔法攻击便偃旗息鼓了。而巫师调配的巫药让战士们可以在几个小时之内获得强于平时几倍的力量和速度,他们就是依靠这个才同敌人斡旋,而且莱撒希弄来个一批枪支供他们使用,他之前也知道要补充武器上的差距研究了敌人的武器,但是实在没办法搞到这么多。   他看见那个男人消灭敌人如入无人之境,在火光的照应下,仿佛镀金般熠熠生辉,偶尔有挥斩不及的空隙,便会有火焰凭空出现替他抵挡攻击。   一在在远一人在近,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一动一静配合无暇。   直至黎明来临,燹火才终于停歇。   清点伤员,清理战场,记数战利品。   披着一身血和硝烟的战士们回到部落里,接受英雄般的欢呼和钦慕,会有最漂亮的姑娘来照顾他们,最舒适的房间给他们休息,最美味的食物给他们食用,最珍贵的药物给他们治疗。   都无所谓,因为他们胜利了!   但就在他们中间,有一个陌生的身影。   所有从战场回来的战士们都已经熟悉这个身影,但没人知道他是谁。   正这时,大巫师卡亚和族长朝他们走来,伴随在他们身边的,是一只威武但长得古怪的白色野兽。   两旁的族人都如秋风伏麦一般跪下。   接着他们看见他们的神兽走到战士们的前面,发出嗷呜的声音。   一晚上没有开口的,站在比索迪身边的辛巴忽然说话了,“他在称赞战士们的勇敢。”然后走到伤员的方向,低吼了一声,乳白色的光芒自他的身上逸散而出化作一个个雨点般的光点落在伤员的身上。   接着他又变成幼兽的形态,走回辛巴的身边,辛巴随即将他抱起,“他有点累了。哪里可以休息?”      珂恩走进屋子的时候发现气氛依然凝重,他不禁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脸色略显苍白的黑发青年说,“战斗还未结束。”   “我们不是已经取得胜利了吗?”   “呵呵。”冷笑的人是他的好友比索迪,“打败一支部队,还有下一支部队。”   “那怎么办?”   “我们需要更多的战士。”   珂恩愣了愣,“我们部落的孩子还太小了啊。”   他的话一说完,轮到其他的人愣了。   萨卡部落胜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周边的几个部落里。   结盟的事宜也正式被摆上了桌面。   就在周边几个部落的人赶到萨卡部落的时候,辛巴和莱萨希却悄然离开了部落,去处理一些私事。   终于重新变回狮子,在草地上打滚晒着太阳吹着风的辛巴无比惬意。   半点没有在萨卡部落里的酷劲儿。   ——这才算是真正的到家了。   莱撒希也变回了野兽形态,慢慢地爬山坡,甩着尾巴先行跑到坡顶的辛巴吹了一会儿风,回头一看,莱撒希居然还没上来,他高兴地跑过去,一下子扑上去。   这和他们小时候扑来扑去可不一样,这么大一只撞上来,莱撒希差点被撞得吐血,两只一起从山坡滚下去,弄得一身草屑和泥土。   莱撒希一脸郁闷,看向辛巴。   辛巴:“哈哈哈哈哈哈哈!!!”爬起来,又欢快地蹦走啦,“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荣耀王国!荣耀王国!”   莱撒希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辛巴这样快活了,他有点心虚,想了想,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辛巴一边喊着一边朝着荣耀石狂奔而去。   莱撒希没办法,只好努力抬起爪子紧跟其后。   “我回来了!”辛巴站在荣耀石下面喊着。   他的喊声很快消散在了风中。   木法沙没有出现,沙拉碧也没有出现。   爸爸呢?妈妈呢?   不祥的预感袭上来辛巴的心头,他跳跃起来,攀上荣耀石,往他在梦中回去了无数次的家跑去。   然而即使是他以前居住的洞穴也空空如也。   “说不定是出去觅食了呢?”莱撒希这样说,仔细想想也觉得不靠谱,这里是整个狮群的驻地,就算去捕猎也不会全部都去,这里看上去就好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狮子生活了。   辛巴低落的耷拉下脑袋,走回莱撒希身边,把脑袋凑到莱撒希的脖颈边,求安慰。   莱撒希蹭蹭他,“我们再到处出去找找,说不定是搬家了,找附近的动物问问。”   “爸爸不会主动离开荣耀石的。”辛巴说。   莱撒希想了想,说,“我想去找找看彭彭和丁满。”   周围的景色似乎和当年有了很大的区别,但仔细看,那几棵树仍然在那,顿时让他心里升起物是人非之感。啊不,应该说物是兽非。   在他以前住的丛林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彭彭和丁满,虽然已经预想过这样的结果,可真的发现还是让他觉得不好受。   刚才还因为找不到族群的辛巴反过来安慰他,“你还有我呢。”   听到这话,莱撒希都有点想发情了。   正这时,快要走出这片树林的莱萨希突然听见一道尖利的野猪的叫声。   莱撒希怔了怔,循声看见,就看到一只猫鼬骑在一只野猪突然从灌木丛中跳出来,身后追着一群涎着口水的鬣狗。彭彭好不容易跳出灌木丛,迎面就撞上两只成年雄狮,更加凄惨的尖叫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站在他头顶的丁满则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撞到辛巴的脸上,然后摔在地上。他一爬起来,就蹬蹬蹬跑回彭彭身边,抱住彭彭的尖牙,哭起来,“你被吓死了吗?彭彭!啊!你被吓死了吗?”   莱撒希有点无语了,“……他被吓死的话就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了吧。”   丁满立即扑在地上,“威武的狮子啊,我想你们一定已经吃饱了吧,就算没吃饱,你看,一只老猫鼬,一只老野猪,肉又丑又硬,一点都不好吃啊!真的!不好吃!”   辛巴突然朝他猛扑过去。   丁满捧脸尖叫,恐惧地睁大眼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辛巴从他的头顶跃了过去!!!……嗯?跳过头了?   他转头看,茶黄色的狮子已经耸起脊背做出威胁的姿势,用前爪刨地,示意这是自己的地方,几只鬣狗不忿地叫起来,狮子扯开嗓子大喊一声,这响声真是充满杀气,围观的丁满都被吓得瑟瑟发抖,那几只鬣狗更不必说,被吓得嘤嘤,夹着尾巴后退几步,赶紧转身跑了。   然后一片阴影降临在他的头顶,丁满看到那只白色的怪狮子把鼻子凑近自己,“还记得我吗,丁满,我是莱撒希。”   已经害怕的脑袋空白的丁满突然就认出来,一只白色的小兽跳进了他的记忆里,“莱撒希!你是莱撒希!我记得!”   “昏倒”的彭彭突然抬起头,“莱撒希……你是莱撒希!我的天啊!”   莱撒希,“……,= =,是的,我回来了。”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大家说你们被猎人抓走了!”丁满想抱着莱撒希哭,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只短腿小狮子了,他抱不到莱撒希的脖子,只能拽着他的鬃毛,揩拭眼泪和鼻涕,“我的小可怜!人类真是太坏了,抓走你们,还抓走了木法沙……呜呜呜呜……”   “木法沙被抓走了?”莱撒希捕捉到话中的信息。   “是啊。”   辛巴已经走了过来,“木法沙怎么了?”   “一年前,来过一群人类,他们就是冲着狮子来的,抓走了荣耀石几乎所有的狮子,都装在笼子里带走了。剩下的狮子都是母狮,失去了首领,最后都纷纷离开了荣耀石。”   听完,莱撒希望着辛巴,辛巴望着莱萨希。   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39·猎人岛   一个月后。   布莱尼亚最大的港口,翡翠港。   一个看上去似乎平凡无奇的年轻人登岸,他作一般贵族青年的打扮。亮蹭蹭的皮鞋,戒指和胸针上闪闪发亮的宝石,  以及手上握着的做工精致镶嵌珠宝的手杖剑,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不菲的身家,而他略显苍白无血的脸庞则是高贵血统的证明,虽然黑发在这里略显罕见并非完全没有。他身边并未跟随太多的仆人,只有一个,但只是这一个,也可以看出些不平常的点来,这样俊美的黄金大陆人,要买一个当奴隶,起码两万起,这位贵族青年甚至还奢侈地给他的奴隶也配上一身华丽的衣裳。   谁也不知道这位贵公子是从哪里来的,家族如何,他像是凭空出现在世界上,忧悒而漫不经心地洒落一地钻石和黄金,他住最好的地方,享受最好的食物,参加最盛大的宴会,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藏宝箱,无时无刻都能掏出金银财宝啦。   在金钱的魔力下,这位自称莱撒希的先生很快在上流社会混的如鱼得水。   这天晚上,柏娜伦家的小少爷有幸请到了他在晚上去观赏一场表演,据说精彩绝伦前所未有。   他早早等在包厢里。   乐者在角落的扇形表演台上,低着头,飘出低靡华美的歌声。   一个身材姣好的裸女站在巨大的贝壳中,仅仅用乌黑瀑布般的长发遮蔽私密部位,黯淡的灯光将世界变得暧昧朦胧。   莱撒希在侍者的引导下进入了包厢。一踏进去,原本懒懒靠在椅子上的金发青年立即精神一紧,挟着笑意迎上来,甚至纡尊降贵甘愿充当侍者,将原本的侍者退下,自己上前服侍莱撒希脱去外套、帽子,挂上衣架,其间意外的揩过他的腰身和脖颈间的肌肤。   “很高兴见到你,艾伦。”   “你一定不会失望的。”金发青年说,他们并肩坐下,“你知道我是个机灵人,自从你说要和我一起拼伙做黄金大陆的奴隶买卖,我就稍微用了点心打听了一番,我敢保证,现在布莱尼亚的奴隶流动都已经在我的掌心里攢着。”他小声问,“嘿,你真的有奴隶来源?”   “怎么?不相信我。”莱撒希冷冷问。   “不,不,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但是,黄金大陆现在太乱了,谁都知道,那帮野蛮人突然开窍,竟然组织起来反抗我们的军队,还杀了不少商人,我也有认识的人白白在哪里送命了……我叔叔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也要去黄金大陆,结果这几个月的事情一出来,他可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去了。”艾伦说,“如果你真的能弄到人,拿到这里来卖,以现在的时常,价值还能再往上翻一倍。”   “呵,我当然有。我都会告诉你。”神情冷漠的黑发青年微微一笑,靠过去,“亲爱的,我们是合作伙伴,你会告诉我这些不是吗?”   艾伦怔了怔,忽然伸手抓住了莱撒希的手,暧昧地抚摸着,隐隐有些热切地承诺,“当然,我会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只要你……”他色授魂与的,将信息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莱撒希。   莱撒希抽出自己的手,继续问,“我还想问一件别的事。”   “是什么?”   “除了人,应该还有人贩卖来自黄金大陆的动物吧。”   艾伦点点头,说:“是,黄金大陆可有不少珍奇异兽。羚羊、狐狸还有狮子的毛皮都十分受欢迎,怎么?你想买件皮草吗?”   莱撒希摇头,“不,我想问,有没有活的野兽的交易。比如成年狮子什么的。或许最近几年有没有人将大批的野兽从黄金大陆捕来?”   “这样的啊……”艾伦皱眉想了一下,他眸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嗯?”   “我……我大概知道,但是,你问这个干什么?”艾伦问。   “我想养只狮子,不行吗?”莱撒希挑眉。   艾伦有点害怕他生气,立即伏小做低,“行,行,当然行。”   “那你是知道些什么?”   “我只想到一个人。”艾伦说,像是提起一个可怕的魔咒,他压低声音,“格林顿·康斯坦斯大公,他是国王最小的弟弟,我只听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搜集各种野兽。”   “拿来干嘛?”   艾伦瞥他一眼,“拿来养啊。谁知道他养来怎么玩,或许是圈起来狩猎。”   莱撒希微微颔首,垂下睫毛,若有所思的沉吟。   没过一会儿,艾伦惊喜地提醒他,“表演开始了。”   从敞开的平台看下去,正好可以将舞台一览眼底,四个艳丽的舞女鱼贯而出,身上的布料少的可怜,娇嫩的皮肤上用金色银色的颜料绘制着妖娆的图腾,光线打在她们的身上。最稀奇的是,这这个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四胞胎美人。   原本低低的乐声慢慢停下,再重新出现时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舞女们舞蹈起来。   腰肢妙曼,眼神火辣。   艾伦凑到莱撒希的耳边,问,“怎么样?这姐妹花如何,还是处女,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今晚就让她们来服饰我们俩怎么样?会很爽的。”   莱撒希轻嗤一声,不置可否,全不在乎地给了同伴一个眼角,并未马上做出回答。艾伦掏出一个银嘴红木雕刻精美的烟枪,又解下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烟丝,递到同伴眼前,“新货,要试试吗?”   莱撒希从他的手心捻出一小撮烟丝,嗅了嗅,立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鸦片。   艾伦说:“试试吧,现在很流行这个,比操女人还爽。你尝一下,才知道什么是真的欲仙欲死。”   莱撒希看他一眼,矜持的点了点下巴。   艾伦殷勤地给他点了火,将烟嘴送到他唇边,莱撒希深吸一口,然后微笑着将烟雾都喷在了同伴的脸上,艾伦忽然觉得头沉眼晕,烟雾一消散,他就意识不支,倒在了桌上。   莱撒希站起来,穿好衣服,走下楼梯,和老板打了声招呼,正准备离开,又停下,问:“有地方可以洗手吗?”   老板马上也他弄来一盆清水。   莱撒希洗了手,用绸缎丝帕擦了手,然后丢弃。   莱撒希径直走出了这家隐秘的销金窟。   马车就等在不远处。   辛巴迎上来。   见到他,翕翕鼻子,有点不满地说,“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一回去就洗澡。”莱撒希对他微笑,握住辛巴的手,捏一捏,“走,我们回家。”   他们钻进马车,坐好,马车发动。   缓慢地颠簸起来。   莱撒希仰了仰头,活动脖子,阖上双眼,仿佛拂去一身的疲惫,长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却浸着淡淡的喜悦,“我大概知道木法沙现在在哪里了。”   辛巴很惊喜,“爸爸!……消息怎么样?”   “有一位大公,他有蓄养野兽的爱好,木法沙十有八九被圈养在他的影院中。”莱撒希按住快要蹦起来的辛巴,“冷静一点,还得制定计划。”   辛巴又有点黯然,“唉,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爸爸也已经步入晚年了……”   莱撒希没有说话,他伸手搂住他的小狮子,轻轻吻了一下辛巴的嘴唇,“我会陪着你的,即使到死去,我们也要葬在同一片土地。你的墓穴中,只能是我陪在你身边。”   辛巴回抱住他,深深嗅一口他脖颈间的气味,声音喑哑,“我闻到你发情的味道了。”   莱撒希含糊地嗯了一声,又用嘴唇吻了吻辛巴的鬓角,“那你呢?”   “我也是。”辛巴说。   (和谐一段内容,大家都懂的。车那什么震,自行脑补啊。=v=)   回到府邸时真是精疲力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莱撒希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辛巴野兽般的体力和耐力。   哦,不,他就是野兽。   休息半天,又重新爬起来,去打听那位康斯坦斯大公。   这位也是真的很出名,全国上下都知道他是国王陛下的私生子,当年他的生母只是一位家境贫困的平民女人,因为拔群的美貌而跃上枝头,她攀上全国最高的权势,然后就再未跌落,即使这二十几年下来国王身边的女人一直都在更换,这位夫人的宠爱即便有冷淡的时候,却也并没有被国王完全抛弃。听说她年近六十,却依然美貌的有如三十岁的女人。   而这位康斯坦斯大公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如今正是青年,人们对他的美貌传的神乎其神。他的行踪神秘也是人们讨论的焦点之一,从他的领地可以看出国王对这个儿子的宠爱,国王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这是一个相当特立独行的贵族青年,他不参加沙龙不出现在公众没有大把大把的情妇,听说兴趣爱好是打猎(听到这里莱撒希觉得有点不妙),他的管家每过一段时间会从帝都选购最新最时尚的商品回去,而从轻绿山岭里流出来的物品十分有品位,受到人们的追捧。说是这位大公也有好几家工厂,结合魔法和新科技,开发了许多新鲜产品。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位美貌绝伦的、洁身自好的、文武双全的、才华横溢的新时代贵族好青年。   不少淑女还未见他一面就对他芳心暗许,她们这样评价他:   “这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不知道哪位女士能有幸嫁给这样好的男人。”   “我的表姐在国王的宴会幸运地远远见过他,她说她愿意用她的生命换大公的一个吻。”   当然,也有不少男人视他为天敌:   “以讹传讹罢了,要是真的长得那么好看会躲在他的小屋子里?”   “或许是真的好看,但说不定是因为他的‘枪’不能用呢。”   “哈,他不招惹女人,听说他从黄金大陆收集了不少男性奴隶,你们知道的,那些黄金大陆人的尺寸……必定能让我们的大公十分舒爽。”   各种流言不一而足。   莱撒希又花了大价钱,才终于摸到了一点门路。   和这位康斯坦斯大公有交情的人稀少,但也不是没有。   他几乎砸下了一座城堡的价格,才拿到了引荐人的通行证。   当然,他也并不吝啬于这样一点黄金。   他有整个黄金大陆的财力在背后撑腰,黄金和钻石在这个大陆价值非凡,但对于那些棕皮肤的人们来说,这些硬邦邦的东西还不如粮食和种子重要。   大家都知道康斯坦斯大公是一位狩猎爱好者,每年的狩猎期,他都会和特定的客人一起在他的领地享受狩猎的乐趣。想要拿到他的邀请函可不容易。   引荐人神秘地隐瞒了一部分事情,提醒他,“再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活动了。希望你玩的愉快。在这段时间和大公商量事宜是最容易的,你尽可以在享受游戏的乐趣的同时,将黄金纳入囊中。”   莱撒希十分感激地说:“谢谢您的引荐。”   莱撒希是被引荐进了一个由康斯坦斯大公为首的狩猎俱乐部,以他领土的山岭命名,就叫轻绿俱乐部。   很是诗情画意的名字。   他赶得时间比较巧,半个月后就将进入狩猎期,康斯坦斯大公在小范围内发出了邀请,希望得到捕猎技术高超的同伴,与他一起享受狩猎的趣味。   莱撒希等到了康斯坦斯大公的地盘,拿出了引荐书和邀请函。   大公没有出现,管家妥帖的接待了他们。   这是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肃穆正经的仿佛拟人版的规则,连头发丝都不会出错的模样。   “请尊贵的客人在这里等待几天,稍作休息。”   “很抱歉大公无法亲自接待你们,但是他已经在目的地十分期待的等待着你们了。”   “这几天时间将用来为狩猎作准备,我们帮忙检查你们携带的武器和装备。”   “这并不是对你们的冒犯,而是因为大公也希望大家能够更好的享受狩猎的乐趣,为所有俱乐部成员,准备了最优良的装备,和服饰,当然,还有最有趣的从世界搜集来的猎物。”   “希望大家旅宿愉快,美食美酒美女应有尽有,不用客气,有任何需要就可以提出。”   莱撒希观察了一下,到场的总共加上自己差不多也只有十个成员。   他们在康斯坦斯的府邸休息了几天,要他说,这位大公是真的很有钱,他的整座城堡都金光闪闪,墙上的装饰都是大片大片的金箔。也有人要求美女的服侍,这边便立即响应,将各种各样的出色女孩送过去。   当然,莱撒希并没有要求这些,只是他的小狮子天天服侍他他都快要走不动路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这天清晨。   管家早早的将他们集合起来,用马车送到港口,再送上船,他看了看怀表,说:“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有经验的几位成员都知道,我们的狩猎地点是在一座岛上,请放心,在那座岛上,也有一座舒适的城堡,也有足够的美味食物。等到了地方之后,船只会离开,直到一周之后再来接你们。”   他揖身与客人们暂作别过:“希望尊贵的客人旅程愉快。”   船只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行驶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总算是看到了这位神秘的小岛。   丛林茂密,西面陡峭的岩崖,从他们过去的方向看来,呈现被放倒的锥形。   一个棕色长发的男人找莱撒希搭话,“一直没和你说话,你是新来的?”   莱撒希承认:“是,我找了很多关系,才搭上这条线。我想要找康斯坦斯先生合作一些赚钱的买卖。”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男人说着,梭巡他,“但是,你看上去有点柔弱……康斯坦斯先生的游戏可不是很轻松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莱撒希说。   对方拍他们的肩膀,“到时候狩猎可以结伴,或许我可以陪陪你。我敢保证,你绝对会爱上这个游戏,反正每一个参加过的人都爱上了这个游戏。”   这么多人暗示,似乎还有个真相并未揭露,让莱撒希都慢慢好奇了起来。   马车也已经在岸边准备好,穿过一条狭窄的十字路,两边都是蓊郁的几乎遮蔽住天光的森林,因为植被是在太多茂盛,是以即使是在白天也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一座不算特别大的城堡孤零零地矗立在丛林深处。   他们被领到了一个客厅。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神秘的康斯坦斯大公姗姗来迟地登场了,他穿的很随意,只有衬衫和长裤还有马靴,过肩的金色长发随意的扎了马尾。   莱撒希在看到对方的脸时眼角便跳了跳,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眯了眯眼睛,再端详几遍,嘿,居然真的是他在黄金大陆遇到过的那个人贩子!!   天呐,他当时就该更加详细地调查一下这个该死的家伙。   格林顿·康斯坦斯大公举止漫散地从楼梯上走下,到了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微笑,“感谢你们的到来。”   “今天下午,晚上我会举办一场晚宴用来庆祝狩猎狂欢的开始,而明天早上,就是我们正式开始狩猎的时机。”他说,然后仰头将猩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感谢上帝教会我们狩猎!”   晚上的宴会也很精彩,只是莱撒希坐立难安,他不敢冒头。   而这位俊美的大公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莱撒希,但似乎完全不认得莱撒希的样子。   第二天,狩猎开始。   莱撒希换上猎装,在约定时间来到了大厅。   康斯坦斯大公今天没有迟早,早早的等待在这里,一串身材魁梧的男人进来,他先点了点,“老规矩,每人挑两个保镖。这可是个危险的游戏。新来者可以挑三个。”   莱撒希没有第一个上去,也么有最后一个,他中规中矩地选了两个人。他还带着辛巴呢。   身边有个好心人提醒他,“你最好把你那个棕色的奴隶留下。”   莱撒希不解。   “小心他会辜负对你的忠诚。”   对方没有明言,莱撒希还是把辛巴带上了。   走出城堡,骑上马,慢慢前行。   康斯坦斯大公说,“整座岛都是狩猎的地盘,还有我搜集来的各种野兽,现在我会放出猎物,让他们逃跑躲藏三个小时,然后狩猎开始,大家需要休息可以返回城堡,保镖知道路线。最后以捕猎到的猎物数目来决定谁是优胜者。优胜者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把猎物带上来吧。”   莱撒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看见,一群棕皮肤的人们被带了上来。   “好了,让我来揭开序幕吧。”   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瑟瑟发抖着,牛羊一般被赶成一团。   康斯坦斯大公说完,举起枪,很随意地射杀了一个人。   正中大动脉,鲜血喷溅在旁边许多人的脸上。   他高高在上,对着“猎物们”说,“跑。” ☆、40·木法沙的儿子   康斯坦斯大公说完,举起枪,很随意地射杀了一个人。   正中大动脉,鲜血喷溅在旁边好几个人的脸上。   他高高在上,对着“猎物们”说,“跑。”   莱撒希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血渍渐渐变凉,棕色皮肤的人们推搡着反身跑入森林,四散而去。   格林顿并未马上去追,而是倚在马上好整以暇地望着树林,看着最后一只猎物翻过山坡,然后消失不见,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怀表,慢条斯理地对同伴说,“三十分钟后出发,我们总得给他们一点藏匿的时间,不然就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一个男人策马到莱撒希身旁,温和地问,“第一次来,被吓坏了吧?你看上去很柔弱。”   莱撒希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哑声说,“我……我没想到。”   “他是一个魔法师。”格林顿说着,也靠近莱撒希,饶有兴趣地梭巡着他,“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相遇,阁下。您似乎每次都想方设法地接近我,可见到我了却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莱撒希只得转移话题,“我以为,以黄金大陆人的生活来看,他们应该十分具备野外生存技巧。”   克林顿笑笑,“但我们有枪。我以为以阁下的勇敢,还有你手下那只牙尖嘴利的走狗,是不会害怕的呢。”他眼神明亮,“为期一周,打到最多猎物的人就是第一名,即便你想被引荐给国王我也可以为你做到。可以回到城堡获取食物,也可以休息在外面。”他耸了耸肩,“如果你不怕半夜睡觉的时候被毒蛇咬上一口什么的话。放心吧,这座岛足够大,就算从南走到北,也要走好几天,狩猎还是有点难度。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要对我提出什么请求。”   马蹄声渐远,莱撒希低下头,看到辛巴望着克林顿的背影,浓眉紧蹙,眼神深邃凝重。   莱撒希几乎想叹气,辛巴这样直率的家伙定然是看不惯这个杀人如麻的混球的,确实,人类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再残忍的野兽也做不出放逐同类只因取乐而猎杀这样的事。他握了握辛巴放在马鬃旁边的手,“你在想什么呢?”   辛巴这才回过神,认真严肃地问,“为什么他说我是狗,我明明是狮子啊。”   莱撒希:“……”   莱撒希看了下,觉得树林里不方便骑马,下马和辛巴一起步行进入树林,愈是深入愈是感觉不妙,很显然,这座岛的环境并不是十分适宜狮子生存的。   而且,当前情况的变化,让莱撒希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变多,他们原本抱着的目的只是木法沙他们,可在看到那些“猎物们”,他无法无动于衷,任务不得不发生变化。   因为特地避开了其他人,他们所在的附近听不到其他猎人走动的声音,只有他们在树林里跋涉时踩过杂草和树枝发生的悉悉索索的,作为两只从小在野外长大的野兽,诡秘的树林并不会让他们畏惧反倒带给他们一种熟悉的亲切感以及紧张感。   他们边走边说话,辛巴问,“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人类是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要猎杀同类呢?同类的肉是不可食用的啊。”   莱撒希想了想,“他们觉得这样做让他们快乐。”   “快乐?”辛巴说,“就算不是同类,一次性猎杀那么多猎物也太多了吧。吃不完的,也太浪费的。怎么会快乐呢?而且我一直以为人类喜欢聚集同伴呢,在阿伦黛尔的时候,人类都会接受外来的同伴,这在狮子群里并不常见,现在他们却又猎杀同伴,也太古怪了。”   “不,那些白皮肤的人并没有把其他肤色的人当做同伴。”莱撒希说。   辛巴更想不通了,“就算一只狮子的毛皮的颜色深一些也是狮子啊。”   莱撒希正要回答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异常情况,他抬起头,在枝杈之间窥见一小片与众不同的颜色,浅色的皮毛,钱币般的圆斑,显而易见的是,这个色彩浓烈的小岛并不能像草原一样完美的隐藏他的外表。一双金棕色的,闪烁着凶狠绿光的眼睛自树叶的隙缝间透露出来,可很快,这双眼睛又流露出疑惑的情绪,他以为这是两个人类,可又从他们的身上嗅到狮子的气息,使得他困扰起来。接着他看到的场景就更加让他困惑了,不,应当说是震惊了,吓得他差点从树上直接掉下去。   那个人类和他说了一句话,他竟然听懂了!   “——你知道荣耀石吗?”   豹子仅仅抓着树枝,作戒备状,“你……你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莱撒希就知道是遇到老乡了,“你认识木法沙吗?”   豹子想了想,说,“木法沙不在这一带。他在草丛那里。”   莱撒希点点头,“你能带我去那里吗?”   豹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不信任的眼光注视着莱撒希,沉默着。   莱撒希微笑了一下,对豹子弯腰鞠躬。   豹子并不知道这个人类在干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这个人类散发出来的亲切气息,他原先觉得他身上是狮子的气息,仔细分辨一下,似乎又是他的同类的气息。   “帮助我即是帮助你自己,我会带你们回我们的草原。”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的后面,烟紫、橙红、靛蓝自天边层层洇过,仿佛镶嵌着一条瑰丽的缎带。   在豹子的带领下,莱撒希和辛巴到了一条小溪边休息,辛巴捉了几条鱼烤来吃,莱撒希则坐在边上,一只海燕从他们的头顶盘桓而过,忽的俯身滑下,轻轻落在莱撒希的手上,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   豹子十分担忧地摆着尾巴踱步,“你们弄出这么大的气味会引来敌人的。”   莱撒希笑了笑,只分了一条烤鱼给豹子,“这个给你。”豹子走过去,接受了投喂,埋下头才咬了一口就感觉到一股嫉妒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莱撒希居然给别的动物喂东西吃!辛巴生气地想着,他盘腿坐在地上,动作十分豪迈,大马金刀地说,“这里一直都有人在。”   他是用人类的语言说的,话音刚落下,几十米远的一棵树上无风却突然轻轻晃动了起来。   莱撒希放飞停在手中的小鸟,站起身,谦和地说,“你一路跟我们而来,应当知道我们并无敌意。”   躲在树上的人看着仿佛全无防备站在河边望向自己的男人,明知自己的踪迹已经被发现,却没有选择马上逃跑。他不明白作为“敌人”,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明白那个外貌和自己相似、应当也出身于黄金大陆的人是什么意图。很显然,对方正在请求自己的信任,他明亮深邃的眼眸似乎在说“我是来帮你的”,火光照在上面是晶莹的蓝色。这双眼睛看上去很熟悉。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信任之感,然而很快他就醒了过来,他认为这必定是敌人狡猾的阴谋,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和我流着一样的血的兄弟啊,为什么要做敌人的猪狗。”他愤怒地说,对象显然是辛巴。   听到这话,莱撒希却心头一松,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取信于这个黄金大陆人,可一听到这人的口音,他立即发现,对方也是萨卡部落的人。说不定还是他曾经见过的人。运气真是好!   比起语言来,行动是更具有说服力的。莱撒希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他变回了原本的形态。朝着藏匿着萨卡族人的树走去,对方很快从树上下来,用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莱撒希,当莱撒希接近时更是受到惊吓般的踉跄往后退去。   接着得找到其他的“猎物”……莱撒希在心底捉摸着,说不定那个城堡里还关着更多的“猎物”,还得回去仔细搜查一下。   正在这时,一声短促的尖叫陡然划破夜空。   一记枪鸣随机响起,一群飞鸟被惊飞,惊醒了树林。   然而,生命湮灭所带来的慌乱并未持续多久,小鸟在空中绕了几圈,重新落定在树上,树林也重新恢复了平静。死亡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莱撒希心上沉了一沉,暴躁地刨了刨地面,然后往回走。他倚到辛巴身边,辛巴立即把披风改在他的身上,莱撒希钻进披风,很快变回了人形,换好了衣服。   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篝火边选了一片地面,扫开落叶和杂草,海燕落到他的身旁,一边跳着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随着清脆的鸟鸣,一副海岛轮廓的地图很快就在地上显出了形状。   与此同时,格林顿正在温暖的城堡里,站在壁橱前烤着火,枪声将他吸引到落地窗前。   仆人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将他的晚餐放在桌上。   格林顿独自做到桌前,围好餐巾,揭开盖子。   洁白的骨瓷餐碟上放着一块切作方形的肉,这是特别制作的,非常新鲜,刚割下来绝没一刻钟,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甚至的清洗也没有,上面还沾满血丝。   格林顿拿起锋利的刀叉动作熟稔优雅地割下一小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这是一块鹿肉,鹿血有壮阳的作用,当餐盘里所有的生鹿肉都进入他的肚子以后,他觉得身体开始燥热起来,开始时似乎是性欲,渐渐升腾,成了一种更加残暴肆虐的欲求,刺穿,撕裂,搅碎血肉,这样带来的快感不是那些愚蠢的机械运动的发泄可以比拟的。   忍一忍,还得忍一忍,越是聪明的猎物越能为狩猎带来乐趣。   格林顿揩拭了一下因为沾上鹿血而变得鲜红的嘴唇。   他拉了拉门边的铃铛,叫来仆人,让仆人说一下客人们的情况。   “那位黑发黑眼的魔法师阁下没有回来吗……”   他说着,复又走到窗前,望向寂静如坟墓般的山岭。   清晨来临,天际浮出溟濛的光亮,莱撒希和辛巴也开始了他们的计划,第一步,找到荣耀国的狮群。   “前面就是了。”猎豹停下来。   莱撒希和辛巴站在一个小山坡的最高处,往下眺望是一片空旷的草丛。   一阵风吹来,草丛伏麦般漾起波浪来。   爸爸就在这里。辛巴想到这点,就觉得心紧张的扑通直跳,简直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莱撒希将辛巴变回成一只大狮子,蹲下身,和他交颈蹭了蹭,给他梳了梳毛,捏捏他的耳朵,“好啦,你是最英武帅气的雄狮,你爸爸看到你一定会欣慰喜悦的。”   辛巴用头拱了拱莱撒希的下巴,依依不舍地走向了草丛。   没走几步,辛巴仿佛听到不远的丛林里依稀传来细小的猫叫声。   他放轻脚步接近过去,从草丛的间隙中,发现了一只正在独自玩耍的茶黄色的小狮子,他莫名地觉得这只小狮子看着十分眼熟。   是像谁呢……辛巴不解,想更清楚地看这只小狮子,又接近了一步,不小心发出声音。   小狮子听到声响,抖了下耳朵,转头望见大狮子,惊喜地跳了起来,扑过去,欢喜地嗷呜叫起来,“爸爸!”   辛巴被扑了满怀,听到小狮子喊的,吓得毛都要竖起来了,“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你爸爸!”   小狮子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爸爸,要从辛巴的手下逃走,却被辛巴给抓住——辛巴终于记起来这只小狮子像谁了,他像小时候的自己!   “你爸爸是谁?”辛巴问。   小狮子尖声嗷呜叫起来。   “你爸爸是谁?”辛巴挡住他逃跑的路,又一次追问。   一阵疾风从背后袭来,辛巴被一股大力推开,嘹亮的狮吼兀的响起,饱含的愤怒之意犹如尖刃,狠狠地从辛巴的耳鼓擦过。   一只威风的成年雄狮跳出来,小狮子立即奔向他,欣喜不已地叫唤起来,“爸爸!爸爸!爸爸!”   摔倒的辛巴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木法沙和依偎在木法沙身边的那只小狮子,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41·狩猎   木法沙很快意识到伏在地上那只成年雄狮并无恶意,刚才的扑打也不至于把对方打伤,顶多也就只算作是震慑。而现在那只狮子却仿佛收了重伤般萎靡不振。   听着对方的呜咽声,看着对方的神态,木法沙隐约感到熟悉……“爸爸!爸爸!”他身边的小狮子跳起来叫唤,让木法沙回过神。   木法沙前身微微下伏,摆出可守可攻的姿态,用前爪刨地示意这是自己占领的地盘,“你是哪来的狮子?”   辛巴重新站起来,没有马上回答,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太阳从地平线后露出脸来,炽亮的光线喷薄而出。   “爸爸……”辛巴抬起头,鬃毛上因为摔倒还粘着草屑,显得有几分狼狈,“我是辛巴。”   木法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是幻听,才让他听见了这个名字,他看向那只肖似自己的脸,“你说什么?”   辛巴往前跳了一步,接近木法沙,“我是辛巴,爸爸,我是辛巴呀。辛巴。”   木法沙走过去,嗅了嗅辛巴的毛……是了,这就是辛巴的味道!木法沙又惊又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好。   那只小狮子又跳到他们俩的中间,“辛巴是谁?爸爸?为什么他长得这么像你?”   辛巴低下头,看到这只小狮子,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的倒影,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说,“木法沙也是我的爸爸,我当然长着和他像。”   小狮子惊奇极了,“我爸爸是你爸爸?”   木法沙温和说,“是的,塔沙,辛巴也是我的孩子,你的哥哥。”   小狮子塔沙高兴地蹦起来,竖起耳朵,“我昨天刚和妈妈说想要一个哥哥,妈妈今天就生出只哥哥给我吗?万岁!”   木法沙:“……”   辛巴:“……”   木法沙按住这只活泼过头的小狮子,“不,你哥哥比你大几岁,他之前被人类抓走了,所以你才没有见过他。”说到这,木法沙终于意识到某个严重的问题,“辛巴,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我可是被人类捕捉强行送到这里来的。   辛巴说,“爸爸,我是来救你回荣耀石的。”   木法沙无法理解一只狮子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你小时候被人类抓走,我一直以为……我不敢想你会遭遇什么。”   辛巴说,“我一直和莱撒希在一起,他也被抓走了,我们后来逃了出来,又回到荣耀国,才发现你们不见了。才找了过来。”   正这时,辛巴身后发出细碎的声响,一只雪白的狮子拨开草丛现身。而木法沙的身后也有几只狮子靠近,斯卡转着碧绿色的眼珠打量着辛巴,“你这小家伙也长得这么大了啊……”   “斯卡叔叔!”辛巴跳过去,又看到边上的几只狮子,高兴的不得了,“妈妈!”   “德瓦拉阿姨!”   即使已经好几年,但荣耀石狮群的第一只狮子辛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莱撒希坐下来,看着很久没有这样快乐的辛巴微笑起来,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被什么扯了扯,转头,看到辛巴的弟弟塔沙正在咬自己的尾巴,“你在做什么呢?”莱撒希问。   小狮子松开嘴,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是白色的?”   莱撒希凝视着他,恍惚了一下,忽地想起很多也有一只金黄色的小狮子,好奇地睁大眼睛看自己,“你是一只白色的小狮子!”   另一边。   格林顿牵着猎犬走到河边,挖开一个掩藏过的坑,找到柴禾的灰烬和食物的残渣,接着,他又在一棵树的附近,找到了他放出的“猎物”的痕迹。   格林顿仔细地搜查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狮子的足印,这是相当不正常,这座岛的大部分动物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岛产物,而是他捕捉或者购买来放养在岛上,他知道那群狮子的栖息习惯,和现在它们在岛上的栖息地,离这里有相当远的距离,一只狮子落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可是相当奇怪的事,这座岛可不是狮群的安全区域。   而且,平和的现场表明这里并未发生过任何鲜血事件。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好吧,虽然这回的狩猎才开始一天多,可是情况实在古怪,到目前为止,竟然只猎到一只“人畜”。那些放出去的黄金大陆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全部消失不见,特别是今天,从早上到下午,没有任何一个猎人发现了猎物。   格林顿继续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人畜”和猎人的痕迹,可以看出,是一个猎人发现了一只猎物,一路追过去,猎物慌不择路仓皇逃窜。   他追寻着痕迹找去,没多久就看到了这场追杀的结局——一具穿着精致猎装的无头尸体。   猎枪、匕首、所有的武器都被搜走。苍蝇围在脖颈的切口飞来绕去,嗡嗡作响。   格林顿观察完尸体,站起来,一阵风经过树林,包围着他的树木响起来,明明还是日光炙烈的午后,却蓦地给人以鬼魅憧憧之感。   若有似无的危机感仿佛一只羽毛挠在他的心口,嗜血的欲望自四肢百骸深处升起,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挠的他的尖牙发痒,恨不得痛饮几口生血。   格林顿已经不记得这种爱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每个人都有爱好,比如她的母亲,喜欢珠宝和裙子,钻石的宝光可以让她轻易地掀起裙子张开双腿。他小的时候,她母亲会堵住他的嘴,把他关在衣橱里,他可以一动不动地把乱搞从头看到尾,并无兴趣,只是发现人类和野兽并无区别,恶心丑陋。然后有一回,有人为了讨好母亲,送了她一只声音优美清脆的夜莺,那只夜莺到他们家的第一个晚上就被他用裁纸刀给切成了碎肉,那是他第一次杀掉什么东西,印象深刻,他至今都记得那时的感觉,锋刃划破血肉,切割生命的手感……是无以言喻的、世上再无任何事情可以比拟的快乐。   对他来说。   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东方人的外表,细腻柔和。格林顿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心软的好人。   他看着那些的奴隶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尽管知道这个人来历不明,可格林顿还是把他放进了自己的小岛。没有乐趣的人生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有走在死亡的深渊之上,才能感觉到人生的乐趣。   克林顿告诉了猎人们其中一个猎手横死的消息,还有一个同伴下落不明,指的是莱撒希。   虽然有一个人献出了生命,可并没有人多么害怕,敢开参加狩猎排队的,可都不是什么清白好人,那些猎物,手里顶多有把猎枪和匕首,顶什么用呢,他们这里有的是武器。哦,那位死去的仁兄只能说……被只羊给杀了,这种死法简直太不体面了。   不过,出于安全起见,猎人们开始三两结伴起来,势必要抓住那些狡猾的东西,绝不能让他们得个痛快的死法,必定要抽皮扒筋放光了血让他们在深刻的痛苦中一点点死去。   可是又一天过去,他们的同伴又少了两个。   头颅也不翼而飞,粗糙的截面和四溅的血渍证明,用一把匕首割下头颅是一件相当费力的事情。   大厅里摆着的三具尸体终于让剩下的人产生了一丝丝的害怕……有人在心底烦躁地咒骂:果然是茹毛饮血的未开化的野蛮人,这样残忍的手段都做得出来。   也有人想,不行,不管是什么利益都不值得搭上我的命,疯掉的兔子还咬人呢,那些野蛮人似乎学会了阴谋,现在还拥有了几把枪和匕首和剑,磨利了牙齿,被“咬”上一口说不定真的会丧命。对对,城堡总是安全的,这里有足够的弹药,我得找个借口躲在这里,等到一周半后接送的船只来,好逃出这个鬼地方。   大家各怀心思回到房间入睡。   午夜,月上中天之时,一声尖丽的惨叫让所有人从梦乡中惊醒过来。   当他们推开发出惨叫的房间,窗户大开着,从窗外灌入的夜风把窗帘吹的呼啦翻飞,白色天鹅绒的圆形大床已经被染红,粘着鲜血的羽毛尚在半空中翩跹飞舞。正中央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除了脸是完整的,还被揩拭过,干干净净,临死时的惊恐和绝望一览无遗。   呵,这回不把头割下来了吗。格林顿腹诽着。   格林顿邀请了十个人,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五个人了。   死亡的恐惧盖过了对大公的敬畏,有人尖声叫起来:“我要回去!!!格林顿,快给我发信号把船叫来,我要离开这里!”   格林顿只推开对方的手,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哂笑一声。   几个人附和,“对!我也要离开这里!”   也有性格圆滑些的表示,“大公,我可以显出足够表示我的诚意的金钱,但这场狩猎派对我真的无法继续奉陪了。”   反正每一个都表示要离开这里。   而当他们回到必经的大厅时,壁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烧了起来,被火焰照的通明的大厅中间,垒着几只头颅,外面包裹的正在融化的冰把他们保存的极好,十分新鲜。   而在场每一个有幸见到这个场景的猎人们都意识到一个事实——猎物和猎人的角色已然颠转。   眼前的场景背后仿似笼着一张狞笑的脸,在对他们说,“跑。” ☆、42·部落联盟   现在的天气十分暖和,在这座岛上,结冰是不可能的事。无需推测,这一看就是魔法的杰作。格林顿走近壁炉旁边,向外跳射红色光线的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另半张脸则笼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有脑筋转的快一点的人回忆起狩猎当日的格林顿说过的话,想到那个两天前就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猎人和他棕色的仆人,立时意识到其中的关联性。   “把这个头颅和他们的主人身体对应收好。”格林顿吩咐仆人说。   “大公,这下该怎么办?……那个黑发佬,是不是那个黑发佬搞的鬼?他到底想做什么?”   “对啊,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连城堡也不安全,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睡了。”   “对,我绝不要一个人待着。”   “大公,我们得在一起,分开太危险了。天呐,那些残忍的野蛮人。”   “大公,你是主人,这是你的岛,不是吗?我们是接受了你的邀请来的,你应当保护我们。”   “大公,你该有办法的?烟火,鸣枪,还是灯塔,发个信号让船只来接我们吧。大公,我们是死不足惜,可您不一样啊,再这样下去难免会让您尊贵的生命受到伤害,即使只是一点点那也是不应当发生的,那是无法想象的可怕的事情。”   “大公,尊敬的大公,大公,大公……”   格林顿沉默着,视若罔闻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流苏毛毯中央还未干透的一滩水渍,旁者几乎能看到萦绕在他头顶驱之不去的阴霾,这冰冷阴森的神情叫人不敢接近。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壁炉的火堆里木纤维燃烧炸裂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滩头颅融冰留下的水渐渐被壁炉的热气烘干,弥漫开来,当死亡的腥腐味一缕缕地搔挠着大家的嗅觉,他们仿佛感觉空气化作了一块腐朽恶心的裹尸布,被一双无形的手从身后伸过来,塞在他们的口鼻,倏地缠住,接着拉进,一圈一圈,桎梏住他们的四肢手脚,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等待某把钝刃自黑暗中忽然出现隔断喉管鲜血涌出。   格林顿放在脸颊边的手忽的轻轻动了一下,他弹了弹指尖,仿佛拨动琴弦,转头,站起身,望向窗外。   围着他的人们跟着动起来,“大公……”   格林顿示意噤声,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打开窗户,凛冽的夜风哗啦灌进房间,随之变得清晰的,是自远方寂静漆黑的山岭上飘来的、似有若无的音乐声,和他们听过的任何一种乐器都有所不同,像是海浪,像是小溪,像是清风。   澄莹如水的月光塞在格林顿的身上,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笼罩了一层银白的氤氲,他的侧脸看上去优雅而阴悒,窗外树影婆娑,一只猫头鹰站在枝头,滴溜圆的眼睛绿莹莹地凝视着房间,忽的仰起头咕咕叫了几声,然后振翅飞走。   树木之间几个黑影飞快的穿梭着,他的脚步轻盈快速,踩在地上像是一片叶子飘落一般悄无声息,很快,他来到一个藏匿在暗处的洞穴,隐约有光亮透出。   跑在最前面的人首先进入洞穴,火光散发出的温暖立即熨帖到他的肌肤上,房间里有七八个人,角落里铺着松软的干草,躺着几个人火堆上正在烧着一罐热水,还有几个人则围着火堆取暖。听到他进来的动静,正跪坐在干草旁的青年回过头,他过肩的头发扎成辫子,背影看上去仿佛纤细柔弱,他的皮肤是象牙白色,轮廓柔和,眉目之间浸着疲惫之色,看见他,微笑着点头致意。他的腿边躺着一只少女,和一只浅茶色的小狮子。   少女咳嗽起来,脸颊上浮出病态的红晕,莱撒希揩拭她额头的冷汗,把手贴在她的鬓边,低声地说着祝福的祈词,事实上他已经给少女喝了药,用她部落的语言说些这样的话也只是为了鼓励少女而已,他明白药物的治疗的确重要,可信念也能给人以力量。   莱撒希站起来,惊动了睡着的小狮子,小狮子一醒过来,看到摇晃的人影,就要扑过去,刚蹬一下腿就被提着后劲拎了起来。   “小塔沙,你该回家了。”辛巴有点不高兴的说,这大胆的小家伙,居然敢躺在莱撒希身边。   小狮子嗷呜叫着手舞足蹈,想要去咬抓着他的人的手指,可惜未能成功。   辛巴走到莱撒希身边,莱撒希侧头轻声问,“那些人现在呢?”   “聚在客厅里不敢离开,也不敢睡觉。”   莱撒希看了看照进洞穴的天光,天已经快要亮了。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贵族阁下们被吓破了胆窝在他们的城堡里。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位大公阁下,如果说有谁熟悉这座岛的话,那就只有他了。“注意盯住那个金发佬。”   受伤的人还需要时间休息,接下去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海上旅行在等着他们。   莱撒希将罐子里的滚开的汤药一杯一杯递给守夜的战士,“喝了这个,可以驱寒。”   因为只有一个杯子所以得轮着来,有人急着喝完,险些被烫到舌头。这引起一阵低低的哄笑,“痛饮敌人的鲜血可以驱散所有的疾病。”   莱撒希笑了一下,温声叮嘱他们,“别太大声。”   在回到荣耀石,再遇见卡亚爷爷之后,莱撒希想该怎么做,是的,他是欠这个部落一条命,他就救助过一次,而他似乎恰好又和他们所祭拜的神明相似,于是他被视作保护他们的守护神,他该报答他们。他可以救他们一次,然后呢?这些人民能在土地上繁衍千万年,靠的也仅仅是神明的怜悯,他们驯养鹿和狼为坐骑,他们有自己的文字和算数,有自己的历表,有优秀的种植农作物的方法,他们有智慧和勇气,他们需要的只是最初的点燃燎原的火星。   莱撒希并未拦住他们的复仇行为,有什么好阻止的呢,以鲜血偿还鲜血,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是需要一些计划和组织,莱撒希让辛巴跟随着他们,以免他们的冲动造成无谓的牺牲。他也想过或许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这样似乎更安全与和平,或许他也可以替这些已经遍体鳞伤什么气力的人们出手,干掉那些屠杀他们同胞的凶手,但最后他还是遵从了这些人自己的意愿,尖刀只有拿在自己的手里才是真正的力量。   莱撒希是和城堡里的那些人直接接触过的,他知道那些人永远不会真正的忏悔,他们自以为高高在上,觉得拥有区分生命的等级的特权,只有让他们也体会到像牲畜一样被驱赶、被捕猎、走投无路,才能让他们意识到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会凝视着包围着他们的黑暗,猜忌想象未知的危险,如惊弓之鸟般随时警惕着死神的降临,无时无刻不睁大双眼,不敢有片刻的休憩,一旦有人离群,就会惨遭横死,他们必须让自己保持着紧绷之弦般的状态,在疲倦和畏惧中渡过漫长的时间,甚至不知道这种惊悸何时是个尽头,无能为力地绝望地痛苦地死去——就像已经被他们杀死了的那些人们一样。   更何况,圣·布莱尼亚的皇帝陛下已经老朽,而他最为勇武出色的唯一的儿子就在这座城堡里。   开始城堡里的贵族老爷们还派遣的动仆人,要说起来,这些仆人也是以打手为标准经过精挑细选的健壮青年,当他们被单独指使出去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再回来,谁都知道,在一座孤岛上是无处可逃的,仆人也没有理由逃跑。   在这样子被困了三天之后,被饥渴和困倦折磨的近乎崩溃的人们围坐在沙发上,又到了午饭时间,厨师昨日毙命,今天他们的食物水准直线下降,不过,其实这对于大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不紧不慢地当着众人的面吃一块还没有沥干鲜血的生肉,咀嚼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大公,船到底什么时候来。”   格林顿放下叉子,叮的一声,接着用洁白的丝绸手段揩拭了一下嘴角,淡淡地说,“还有一周。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一周?还有一周?要是再等一周,船来接的就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的骸骨了,“不不,大公,你不能这样,我知道您玩性儿大,这让您觉得有趣……但是……但是……”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大公俊美而冰冷的侧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一块烧红的火炭倒进心窝,闹心的不行。   这位先生被身后的同伴推开,同伴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早就被几日的折磨给弄得心力交瘁,对死亡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大公头衔的敬畏。“别费口舌了,看他那个样子,他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死活。”   格林顿明明是坐在那儿,从下自上地瞥了对方一眼,却好似居高临下的睥睨般高傲冷漠,发出一声嗤笑。这笑声彻底激怒了对方,让对方气恼地就要伸手抓格林顿的领口,“你这个混蛋!婊子养的小畜生!”   余下的人又涌上来劝架,场面顿时哄挤成一团,无比混乱。但是对方的手还没有沾上格林顿的脖子,已经被格林顿擒住,只听几声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之后,对方惨叫一声,胳膊就如面条般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所有人意识到,这位大公可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并不是光有漂亮脸蛋的绣花架子。   蹲在树枝上从窗户窥视屋内的辛巴不由地想:这群人类和他以前见过的人类真是不同,太奇怪,不仅因为好玩就猎杀同类,现在还打起来了。他们这样没有规矩的动物放在他那片草原上绝活不了太久。   很快,混乱的声响传了出来,乒呤乓啷的,辱骂声,劝阻声,争吵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墙壁的阻隔让辛巴无法清除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愈演愈烈的喧闹让他眼皮一跳,拧起粗眉来,屋里传来的脚步声像是一只猫闯进了老鼠窝里一般,到处乱跑。   没过多久,辛巴终于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浓烟从房子里冒出来,隐约可以看到自内而外蔓延开来的烈烈火光。   龟缩在城堡里的人终于打开大门出来,身上烟熏火燎十分狼狈,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体面整洁,却个个都眼睛发红,拿着武器,杀气腾腾的样子。   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不是绝望到无力,就是加倍的残暴,他们活不下去,也必定要拉谁与他陪葬。   这是这些人这段日子以来发出的第一个讯号,这场大火难以扑灭,很快就会蔓延开来,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刻意筹划,好吧,不管怎么样,远方的人会发现这场大火,接应的船只绝对会找来,他记得很清楚,抵达这里只需要半天多点的时间。辛巴弯曲手指凑到唇边,打了一个响亮的瞭哨,变换着声调,乍一听像是鸟声。这是他想出来的指挥方式,概从他的野兽生涯响出来的方法,当初狮群捕猎可都是通过吼声来传递讯息的。   藏匿在各处的同伴纷纷有了动静,等到火势殃及,就再也无法按兵不动了,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   格林顿也走出城堡,手指已经扣在了火枪上。   第一声枪响在林子里震荡开来。   莱撒希抬起头瞥了外面一眼,皱了皱眉,事情总不会照着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好的发展,总会有什么意外,这是世上最常见的事了。   伤员们站起来,搀扶着走出洞穴,洞穴外面的草丛里狮子们也因为枪声而竖起了耳朵。斯卡桀桀笑起来,“莱撒希,你这样子可真难看,光溜溜的都没有毛。”   莱撒希并不理会他的讥笑,俯下身和木法沙交涉了几句,狮子便走到人们的面前,顺从的低下了头,任由几个伤员坐到了他们的身上。   “我们得先去岸边等着,船今明两天之内就会抵达,到时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莱撒希说完,又在心底作最坏的打算,估计大公的船可能会开来探望情况,说不定会碰上,实在没办法就只好抢船了。   也许是好运已经用尽,他们才赶到半路,居然碰上了慌不择路的敌人,对方一眼就看到了肤色外貌与众不同的莱撒希,新仇旧恨之下,直接掏出了枪向他们射击,莱撒希这边全是老弱妇孺伤员,他也不能指挥只有尖牙和利爪的狮子往枪口上冲,只能自己上了。天知道这些年都有辛巴挡枪,他可已经很久没有野蛮地同人打架了,荣耀石保佑他胜利吧。   格林顿再看到辛巴时并无意外,还有空调笑,“你的魔法师情人呢?”   辛巴不明白他大难临头怎么还有心情笑,但还是实诚地回答,“他不在这里。”   格林顿看到他的眼睛,映着火光,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显得格外明亮,他想到那把干脆利落地切进木桌的刀,意识到眼前这个勉强才可以称作是男人的孩子拥有的战斗力,到底是正经了几分。格林顿背靠着烈焰喧嚣的堡垒,笑了一下,“如果你们今天杀不了我,圣布莱尼亚的铁骑总有一天会踏遍黄金大陆。”   辛巴:“……”我其实只是一只狮子……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是什么咒语吗?说了打架会变得更厉害吗?不管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辛巴歪了一下头,拔出刀,率先发出攻击。   火势蔓延的速度却远远快于他们的想象,他们一边搏斗着,一边躲避着烧到脚边的大火,整座树林都陷入了火灾之中,焦黑的浓烟滚滚涌向天空,各种各样的野兽狂奔着逃脱烈火的吞噬,一时间大地几乎震动起来。辛巴和格林顿缠斗着跑上一片鲜有植株的乱石坡道上,他们不能回头,身后是汹涌的火海,但当他们再前进,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却是陡峭的山崖。   莱撒希将一位姑娘从狮子的身上扶下来,忽的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悬崖的边缘两个人的身影仿佛风中残烛般摇晃着。莱撒希远远看到他们正在扭打,那个这个悬崖似乎显得如此逼仄狭窄,他们脚下的地面仿佛涂了一层油叫人站也站不稳,也不知道是谁先踩到滚石,踉跄摔倒,只是双方都紧紧抓着对方,便一齐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辛巴抓住一根藤蔓,而格林顿则抓住辛巴的小腿。   悬崖下海潮汹涌,间或露出嶙峋的礁石,从这样高的距离摔下去,在重力的作用下,水面对坠落者来说会变得坚硬的近乎水泥地,这还是好运的情况下,若是落在礁石上,便是粉身碎骨了。莱撒希多希望自己能跑的更快一点。   就在这生死交睫的时刻,莱撒希看到从悬崖的盲角探出一只魔杖,一记黑色的魔力打在格林顿的手背,瞬间腐蚀了他的皮肤血肉露出森森白骨,他痛呼一声,再也无力抓着辛巴的脚,径直掉了下去。   莱撒希怔了一下,舒了一口气。   辛巴和路过的好心人结伴一起来到海边,一位浑身上下都藏在黑袍里的女士。   “男人就没用。”披着一身黑袍的黑发女巫不屑地啧了一声,她毫不介意地将自己大半烧伤的脸暴露出来,连这些狰狞的伤痕看上去也是闪闪发光充满自信的,莉莉丝用她的魔杖敲了一下地面,“报答你上回的帮忙,我驱船送你们回去。我顺便帮你干掉了你的敌人可怎么算?”   哈哈,果然是个刻薄小气的女巫。莱撒希说,“爱丽儿可以去黄金大陆玩,由我陪同,任她去哪里都可以,一定叫她开心。”   莉莉丝挑了挑眉,莞尔一笑,眼眸明亮,“狡猾的狮子。走吧。”她吹响一只海螺,很快一条华丽的大船就航行了出来,船头挂着人鱼的雕塑,一看就是照着爱丽儿雕的,船头美貌的红发姑娘正在对他们招手示意。   “嗯?爱丽儿也来了?她现在是鱼尾还有双腿?”莱撒希问。   “腿。我打算带她到处看看。”莉莉丝说。   “可是她走路的话脚不会疼吗?”   莉莉丝不以为然地说,“我不让她脚落地不就好了。”   他们搭上船,还没有开出多远,远处一条挂着海军标志的旗帜的船迎头开了过来。   莱撒希暗搓搓问问莉莉丝,“你这船的火力足吗?”   莉莉丝低声回答他,“我总是做足了全部准备的。”   于是他们顺便把这条赶来救援的船给击沉了。   直到后来,莱撒希才知道,当时海岛的火灾引起了康斯坦斯大公部下的注意,因为焦急和事情之严重,他们找到海边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海军司令,搭救大公可是一件大功劳,天干物燥的,又是孤岛,他们也没有料到会有敌人,大意地只开了一艘船就出来了。海军司令阁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么一场无人知晓的战役中,海军群龙无首一时间十分混乱,这也导致布莱尼亚出海讨伐黄金大陆的安排又往后推迟了五六个月。   一个月后,故乡的身影终于浮出了海平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辛巴坐在甲板上,身边围坐着几只狮子,远处几个人类敬畏地看着他,敢这样和吃人的野兽厮混子在一起的人实在是他拿着一把梳子给木法沙梳理长毛,说,“爸爸,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木法沙打了一个哈欠,“你是想说,你不打算回狮群了吗?”   辛巴:“……”   木法沙有点困扰地说,“看到你变成这副人样子我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们家的小狮子变成了一个人类……”   斯卡讥嘲道,“早就说了不能让他和那个小怪物玩吧,跟那个小怪物玩久了他也变成了一只怪物。”   辛巴生气的打断他的话,“莱撒希不是怪物。”   木法沙无奈极了,“好了,别吵了。斯卡,我们都是老狮子了,还有什么还争的呢,没几年就要埋进黄土里了。”   斯卡摆摆尾巴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不符合氛围的话,叽歪地说,“你光给木法沙梳毛吗?我也是你叔叔啊。”辛巴只好也去给斯卡梳毛梳了好一会儿,他的毛颜色又深,纠结又多,废了辛巴好一番的功夫。   木法沙说,“辛巴,我很高兴你成长为一只勇敢的成年雄狮。你现在变得这样厉害,爸爸也没什么好教你的。我知道,每一个雄狮都想要一探天地的冲动,你想去更遥远的地方看看,这没什么。就像这回一样,说不定我们狮群也不会再呆在原来的地方,我们总会为了生存而迁徙,为了让家族过得很好。辛巴,记住这点,你所爱的身旁就是荣耀乡,为你的家族而战,就是荣耀。”   当莱撒希和辛巴回到部落的时候,据说已经取得了好几次胜利。而几个部落的联盟也几乎进行了到了最后的阶段,只有最后的意见没有统一——到底让哪个部落来作领导。   莱撒希和辛巴在萨卡部落的身份更像是客人,莱撒希的身份藏得很深,除了寥寥几个人知道他是白兽的人形化身,重新进入部落,几个月来,他是作为医生,跟随在卡亚爷爷身边给人们进行治疗。   明天部落联盟决定用武力作最后的协议,派出每个部落最英勇的战士,哪个部落胜利就让哪个部落成为头领。为了鼓励战士,今天晚上萨卡部落决定举行一场宴会,因为战争的缘故,他们已经很久没能这样轻松愉快地举办篝火宴会了,太阳刚落山,篝火就点了起来。   莱撒希坐在一只粗糙的木椅上,腿上抱着一个小不点的宝宝,身边还围着一群高高低低的小孩子,他不乐意袒胸露乳,穿着一件米色的麻布衣服,在腰上系了绳子充作腰带,他的头发长得特别快,或许是因为本体是一只长毛狮子的缘故,才半年,头发就长到了腰,扎成一条又粗又黑的马尾辫垂在腰际。   一个女声首先开腔,清亮的歌声飘扬出来。几个姑娘手牵着手,赤脚围着篝火跳起舞来,一边跳舞,一边歌唱,不一会儿,就有青年加入其中。莱撒希看着他们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快活模样一时入神,忽的被人从身后抱住。   “你在看谁?”辛巴问。   莱撒希身边的小孩早就全都跑的无影无踪了,他们都去看热闹了。   “他们看上去真有精神。”莱撒希说。   “有我好看吗?”   莱撒希低低笑起来,“你会跳舞吗?”   辛巴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向篝火看,想了想,说,“看上去不难。”他站起来,脱掉褂子,露出健壮的上半身,在橙色的火光中犹如蜜一般的肤色,赤裸的脊背上挥着圆形的太阳的图案,手臂上也有烈焰样式的纹身,赤足,踩着布满砾石的土地上朝着篝火走去,莱撒希从背后看过去,就好像他本身就在发光一般,自他而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他是鲜艳明亮的。   因为看的太入迷,以至于身旁有人突然拍肩膀叫莱撒希吓了一跳,莱撒希转过头,看到族长的儿子,那个标新立异的战士比索迪。   比索迪很是严肃认真,“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什么事?”莱撒希抿了下嘴唇。   比索迪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让辛巴作为代表我们部落的战士去参加比赛。” ☆、43·完结啦   后世史学家是这样写部落联盟第一场内部权力倾轧斗争的比赛的——   “……在荣耀王国开国皇帝比索迪的回忆录里我们可以得知,起初并非是辛巴主动参加这场比赛,而是比索迪陛下劝说辛巴代表萨卡部落参加了比赛,在这里,我们得赞美一下比索迪陛下的胸襟,他显然是把集体利益放在了个人利益之前,而之后也证明他这个暂时让权的决定是十分英明的——辛巴取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而也有轶闻表明了这场比试中一些奇异之处,有野史称,就在这开始,狮子王的称号才始被冠在辛巴的头上。我们知道,众神部落未合并之前,每个部落都有自己崇拜的自然图腾,比如莱沭部落的崇拜图腾是狼,克恩部落的崇拜图腾是象,艾达部落的崇拜图腾是巨角鹿,等等,不一而是,后来训练成荣耀王国特有的狼骑、象骑和鹿骑战斗,作为和圣布莱尼亚的马骑截然不同的骑兵,倒是起到了出奇制胜的作用,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萨卡部落的象征图腾则是一只四不像的野兽,最多近视于狮子,这样的动物是不可能出现在自然界之中的,不过,这象征着百兽之王,由此也可看出萨卡部落的昭然野心。草原上的百兽之王自然是狮子。……”   “……有材料称,在那场比试中,出场的不仅仅是战士,更有各个部落的野兽……”   远出比赛的前一天,辛巴还去和木法沙打了个招呼。这片狮群的地盘肯定是要给他弟弟来继承了,不过因为救了许多被那位爱好打猎的大公绑走的野兽,现在辛巴在这里相当受欢迎,一呼百兽应那不是说着玩的。   在得知辛巴要参加一个战斗比赛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好兴奋啊。   “人类内部也是要争地盘的啊。”塔沙这样感慨说。   辛巴想了想,确实,不管他到过的哪里,都是这样的,“物竞天择,自然规律。”   “既然要战斗,就得取胜。”塔沙蹦跳着说,“得保护自己的家园。”   辛巴摸摸他的头,“就是这样。”   莱撒希站在荣耀石的顶端,看着广阔无垠的草原,万籁俱寂,只有风吹云的萧肃之声,仿似有一团飘渺的气息塞在他的胸口,叫他心底顿时升起浩淼端凝之感。   到底是谁将送来的这个世界?又是谁给予了我魔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他看着地平线,想起自己睁开眼睛,那是在一个芦苇丛中,他虚弱地无法动弹,迷迷糊糊睡去,又不敢睡沉,等到醒来,生下自己的母狮子已经不见了,纵使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在那样孤寂冰冷的黑夜里,他也不是不害怕的,他只敢嗷嗷叫了两声,细的像小猫,然后就不敢叫了,怕没有把母狮子引来先把其他食肉动物给引来。疲惫的不行,可又不敢睡去,一直挣扎到天亮,阳光传过芦苇丛的缝隙照射进来。   “你在看什么呢?”辛巴坐到他的身边。   “等日出。”莱撒希回答。   辛巴盘腿坐下,“那我陪你。”   莱撒希偏过头,看辛巴的侧脸,星光被揉碎点缀在他的睫毛上。他想,这大概就是他的意义了,活着不仅仅是驱动四肢活动,而是更多更多的感受,比如此刻,辛巴就坐在他身边,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甜蜜的情绪占满胸怀。   辛巴也转身,望着他,笑了一下,天真可爱地问,“干什么盯着我看。你是想交配吗?”   莱撒希:“……”滚。   等到太阳从地平线后升起,偷偷出门幽会的辛巴和莱撒希才往回走,走到半路突然遇上带着一小队战士的比索迪。   莱撒希:“呃,你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比索迪:“还不是你们两个跑的没影了。我在其他部落安排的人告诉我,他们都带上了野兽助威,你能变身给萨卡助威吗?”   莱撒希:“……不行。”   比索迪:“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准备抓几只野兽来凑数。”   辛巴有点不理解:“需要抓吗?你们拿武器绑几只野兽去他们也不会情愿吧?”   比索迪嗤笑,“那怎么办?难道你和他们说‘求求你们,帮我一个忙’?”   辛巴想了想,认真地点了头。   比索迪:“……”   莱撒希笼着袖子,安慰他,“不用担心。”他眯起眼睛,“不就是找亲友团吗?”   辛巴朝着草原,顺风送去几近狮子般的吼声,一声一声。   听的战士们都瞠目结舌,开玩笑吗?哦,不,不,他们是听不懂这是在喊什么,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确实是会引来野兽的,说不定还会有被打搅了睡眠的野兽不高兴呢,拿他们泄气怎么办?   很快,他们听到了草原上,像是随着太阳升起大地苏醒似的,一声接一声的各种各样的野兽吼叫响起,有什么在向他们奔来,动作大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当到了部落联盟汇首的地点,看到其他部落的人望着辛巴那稀奇古怪无所不有的动物大军队列的震惊时,比索迪不由地出了一口气,对吧,可不能怪他,任谁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都得惊呆。   辛巴坐在一只大象的头顶上,大象呜呜叫着,前面有四五只成年狮子带头,旁边还有猎豹、麋鹿、野马、黑狼……各种肉食动物草食动物此时就像中邪了一样,连平时的天敌对立都抛弃了,全部凑合在一起,簇拥着高高在上的那个青年。青年只穿了裤子,露出健康遒劲的浅棕色肌肉,身上绘制了白色的图腾,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装饰着黄金饰品,英俊的像是一个小太阳,他就那么安然自若地坐在那儿,就好像……就好像他是统帅百兽的王者。   莱撒希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就骑着一只大角鹿在边上,让辛巴坐的高些好造势。他看到这样的辛巴也情不自禁地感叹真是太风骚了……   等到比试开始,莱撒希送辛巴上场。蓦地想起那只被他不小心咬到耳朵、害羞的钻进花丛里的小狮子,忽的心血来潮偏头到辛巴的脸旁,快速地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大大的兜帽挡住了他的小动作,在其他人看来他们只是在耳语而已。然后鼓励说,“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如果这时有尾巴的话,辛巴的尾巴早就竖起来了,他从耳根一直红到指尖,他们之间向来都是辛巴主平时也没见有羞涩腼腆,被动地被亲近一下居然会这样,看的莱撒希觉得颇是有趣。莱撒希拍拍辛巴的肩膀,“去吧,我就在那边的看台。”   辛巴点点头,目光灼灼地凝望他一眼,转身出发。刚走出几步,突然又折回来,也快速地咬了下莱撒希的耳朵。莱撒希还没反应过来,辛巴就几乎跑着往场上去了。   莱撒希哭笑不得,看着那个现在已经矫健勇武的背影,他仿佛看到当初那只摇着尾巴,抖一抖耳朵,说“我也喜欢你”的小狮子,天真又倔强。   突然从花丛中蹦出来,迎着阳光,飞扬起一蓬花瓣。   莱撒希看了一会儿,返身往回走。   “辛巴真的没问题吗?他看上去状态有点不对啊。”比索迪问他。   莱撒希望一眼还红着脸晕乎乎的辛巴,笑了一下,“没问题的。”   他回到他的位置上,木法沙带领这一群各种各样的动物占据在那里,畏惧于狮子猎豹大象等等的凶残可怕,就算是萨卡部落的人也没有敢靠近的,竟然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般的特殊席位,只有莱撒希悠闲自在地走到这群动物的中间,靠在成年雄狮旁边,腿上还抱着一只小狮子,还有只红色的犀鸟停在他的肩膀上。   当辛巴上场的时候,木法沙首先站起来,大喊一声“辛巴”,当然,在人类听来就只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吼而已。这让坐在附近的人又主动避开了一段距离去。木法沙的吼叫只是一个开端,其他来加油助威的伙伴们也跟着叫起来,一时间,各种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直把场上场下的人惊的目瞪口呆。   站在空旷宽阔的平地中间的辛巴仿佛很渺小,他沐浴着威风的呼喊声,安然自若,一步一步坚定平稳地走向对手。   比试开始,对手犹如离弦之箭般发起攻击,快速地冲过来。   辛巴阖上双眼,疾风拂面而过,猛地睁开,阳光照射进他浅金色的眼眸,瞳孔狭长收缩,杀气如尖锥破囊而出,迎上敌人,跨出了这场战斗的第一步——   五百年后。   “后来呢?辛巴赢了吗?”一个孩子问。   正在讲故事的孩子回答,“辛巴当然赢了啊,他可是狮子王,怎么会输呢?他连战着两百个战士,不眠不休奋战了三天三夜,都轻松地打败了对方!”   “哇哦!!!”围着听故事的孩子们都惊呼起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一个男人平静地插进他们的话题,“不,是三十六个战士,而且比试举行了五天。”   带头讲故事的男孩不高兴地瞪了男人一眼,“老师,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男人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浅棕色的肌肤,有一头深棕色的短发和一双粲金色的眼眸,相当俊美有型,他说,“我没有乱说,就是这样的。”   “辛巴老师,不要以为你叫辛巴,你就是狮子王辛巴了。我们班上也有个辛巴啊。”因为八百年前解放战役的领袖名为辛巴的缘故,而后很多黄金大陆人都喜欢给孩子取名叫辛巴,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同传说中的那位狮子王一般勇敢。男孩鄙视地看他一眼,“你说的好像你当时就在场一样。”   辛巴沉默了片刻,还是老实回答,“我当时是在场。”   “哈哈哈哈,”孩子笑起来,“你是不是还在说自己就是那个狮子王辛巴啊?”   辛巴也笑了一下。当初是,现在嘛……就只是一个小学的体育老师而已。   孩子们嬉笑起来跑出去。   倒有个迷恋辛巴老师的女孩子安慰他一下,“辛巴老师别难过,我觉得你一定比那个什么狮子王要帅多了。”然后也跟着小伙伴手牵手一起跑去操场玩。   “辛巴!”   辛巴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转过头去,看到穿着棕色风衣的莱撒希,他抱着几本教辅书,走近。   两人结伴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饭。   中午人多,莱撒希让辛巴占位,自己去柜台点餐,回过身就看到他们占起的桌子边上坐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凸肚矮胖,不过穿着很体面,正在眉飞色舞涛涛不绝的和辛巴说着什么,辛巴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莱撒希慢慢走近,听见对方说的话,“……怎么样?不要这么冷淡嘛。我真的是一个导演,正在筹拍一部电影,你看上去实在是太符合选角要求了。你出演的话,一定能大红大紫的。”   莱撒希忍不住笑起来,辛巴也看到莱撒希点好餐回来了,很是不耐烦地看了陌生男人一眼,对方强忍着颤栗不离开。看到莱撒希在辛巴身边坐下,陌生男人还硬着头皮搭话,“哦,这是你的朋友吗?长得也十分出色啊。”   听到对方夸莱撒希好看,辛巴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你真的不要不相信我,我就是xxx啊,你可以上网查一下。有我的照片,你对一下,就是我,我本人。”对方殷切地说着,发现辛巴依然无动于衷,只好自己动手查了条新闻,郑明自己确系正规的知名导演。   莱撒希觉得这是件有趣的事情,饶有兴味地问,“真是久仰大名了。”   莱撒希温和的态度让这位导演擦了一把汗,他舒了一口气,掏出张名片递过去,“你好你好,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他啊,他叫辛巴。”莱撒希慢悠悠地说。   导演的眼睛登时亮了,“天呐,这简直就是天意,我想找他演的角色就是辛巴,狮子王辛巴。你应该听说过吧?”   辛巴挑了下眉,表情微妙。莱撒希侧头看他一眼,笑意更浓了,“是了,是了,我听说过。你要拍个怎样的故事呢?长风峡谷之战吗?”   关于狮子王的电影可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几部,最出名的那部拍的就是长风峡谷之战,当时敌人数倍于己方,形式非常不利,千钧一发的时刻,几千只野牛有如被指挥般前锋冲阵,把敌人的队伍撕开了一道口子,这才使得胜负逆转,堪称经典之战,又带有神秘的色彩。那部电影着重渲染了辛巴堪可指挥百兽般的神奇能力,因为在史书上似乎找不出他是哪里来的,只是突然来到了萨卡部落,本该排外的部落很快的接受了他并且尊重他,而他也以卓绝的战斗力成为了战士的领袖。在这部电影里,导演打开脑洞,把辛巴说成是萨满卡亚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后遗失,被母狮捡去,像一只小狮子一样长大,长大之后因缘际会又回到了萨卡部落,但是在草原上的不凡经历,让他能够沟通百兽,仿佛百兽之王一般。   “不,这个有人拍过了。我这部电影并不从这个角度切入。”导演说。   “那拍什么呢?政治吗?”莱撒希问。   “比索迪陛下会出场,不过我的故事也不是讲他们的纠葛。”   是了,因为在那场部落联盟的比试中,辛巴帮助萨卡部落赢得了主导地位,又展示出强大的战斗力,而且还是部落里神兽的守护者,之后就有了许多追随者和仰慕者,比索迪所谋非此,倒是让出了战士首领的地位。后来在几场战斗中,辛巴意外地又展示了指挥才能,这倒和他人无关,是他的天赋,就好像他生来就会指导战斗,渐渐地建立起声望来,比索迪也不弱,一直是部落里的第二人。   再到后来……很多事史书上并没有记载。   辛巴并没有被权力的光芒迷住双眼,没有被黄金王座给桎梏,他在王国正式建立之前就将权力都交接给了比索迪离开。虽然狮子王被称作王,不过事实上他并没有真的当上过皇帝,荣耀王国的开国皇帝是比索迪,萨卡部落的族长,这位国王也很受尊崇,如果说辛巴是一把尖刀,击退敌人的话,那比索迪国王就是一面坚盾,给这片土地建造起防护的堡垒。他年轻时游历诸国,思想开放,目光长远,治国方针稳健而先进,即使是当时在失去了有如太阳之源般耀眼的灵魂人物辛巴的情况下,也安抚笼络住了人心,把国家建立起来。不过嘛……观众们可能还是更喜欢一骑当千无人匹敌更具有英雄色彩的辛巴出现在故事荧幕里。   导演洋洋得意地表示,“我要拍狮子王的爱情故事。”   莱撒希一口水好险没喷出去。   辛巴也有点被惊到了,转头看了莱撒希一眼。   导演接着说,“没错,当时王国建立起来之前,部落联盟里,几个部落的族长都成为长老会的成员,为了巩固地位,他们纷纷献出了自己的女儿逼迫辛巴娶她们为妻子,否则就不予合作。但是辛巴并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莱撒希忍着笑,“为什么?”   “因为辛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这个就是我这部电影的主线了,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会围绕着几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人展开,像姐姐和老师一样的艾丽莎,第一个和荣耀王国建交的女王。”导演说。   辛巴:“……”   莱撒希:敢编排艾丽莎……安妮打不死你。“然后呢?”   “据说艾尔莎公主成年生日那晚大败海盗,辛巴也是主力。”   哦,不,我们其实就打了个酱油……莱撒希问,“你的意思是辛巴的真爱是艾尔莎?”   “不,不是,继续听我说吧。再后来,一个女巫出现在辛巴的生命中,她的魔力无边,掀起滔天海浪,折损了圣·布莱尼亚的大半海军。”   呃……莉莉丝虽然厉害不过还没厉害到那种地步,她是帮忙把布莱尼亚海军引进了暴风雨区……敢把莉莉丝拿去编故事就更大胆了,莉莉丝和爱丽儿最近好像在哪旅游吧……“那你是指那个人是女巫?”   “哦,也不是,估计那个女巫的爱只是求而不得。”导演说到这,惆怅地叹了口气,仿佛深受这无疾而终的爱情而感动。   辛巴:“……”   莱撒希:“那到底是谁?”   当然是你啦。辛巴在桌下握了握莱撒希的手,居然听这么乱七八糟编造的故事听得这么津津有味,真是太过分啦。   导演极为神秘地眯了眯眼睛,轻声说,“是迦雅。”   辛巴:“?……这是谁?”   导演说:“是辛巴身边服侍的侍女,听上去好像默默无闻,但是辛巴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侍女啊,一直没有出嫁,后来辛巴消失,她也失去了踪迹。”   辛巴:“?”有这么个人吗?   莱撒希:“……”倒是记起来了。   因为不方便让更多的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才让迦雅在身边帮忙,倒是劝过她结婚,但是当奴隶那段时间受的虐待似乎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一直无法出嫁,为了报恩留在自己身边处理事务帮着掩盖身份,后来他们要离开荣耀王国,没办法带着迦雅,迦雅嫁给了一个平民,他还出了一份嫁妆。因为迦雅是个小人物,所以没什么记载吧。   我们离开荣耀国……只是因为发现我们不会老而已。莱撒希默默地想。   导演自己把自己感动到了,“他的最爱不是冰雪玫瑰般的女王,也不是娇蛮任性的女巫,而是同样饱受磨难、青梅竹马的平凡女孩……这电影一定会卖座的!”   什么时候还变成青梅竹马了……莱撒希目瞪口呆。   辛巴气死了,他猛然站了起来,拉起莱撒希就要离开。   导演追上来,“哎,别走啊,别走,给我个联系方式啊……你简直就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的啊!哎,哎,别走啊~~~”   莱撒希被辛巴拉着走出餐馆,一边走一边笑,眼睛是明亮的,笑容是明亮的,整个人都是明亮的。   辛巴转头看到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有点恼怒,然后低头亲吻下去。   “我们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年了,是时候该离开了。接下去做什么?”   “政府好像在招人组织队伍去野生草原保护区,打击偷猎者,这个工作挺不错的。”   ·end·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 ┃ ┃书本网整理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